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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芝恩一臉震驚,看向在身旁伺候的堇芳,像在詢問是不是真的,她彎身湊到主子耳畔,說了一句“大奶奶是服毒自盡”,證明所言不假。

由于之前一直專注在死去的婆母和小姑身上,不曾去問過大伯和大嫂是怎么死的,如今才知大伯是病死,大嫂則是殉節,芝恩張口結舌,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看來云家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過去。

她也想問大嫂為何這般殘忍,怎么狠得下心丟下年幼的兒子去死?

“娘明明說過會看著我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為何又要殉節呢?”謙兒用袖口抹去淚水。“娘騙我!”

“謙兒……”芝恩心疼地說。“二嬸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因為失去你笮,讓你娘很難過、很難過,才想要去找他。”

謙兒淚眼汪汪地問:“那我呢?娘就不要我了嗎?爹死了,連娘也走了,沒有人要我……既然這樣,為何要把我生下來?”

“不是這樣的……”她坐到謙兒身邊,抱住他小小的身子。“二嬸相信你爹和你娘都很愛你……”

他發起火來。“就連二嬸也騙我!”吼完這句話,使勁地掙開芝恩的懷抱,跑出小跨院了。

“阿保,快跟上去!”芝恩朝小廝說。

阿保馬上去追小主子了。

“二嫂……”亭玉感受到氣氛不對,有些不安。

芝恩擠出安撫的笑靨。“沒事,亭玉多吃幾個冬瓜餃……”究竟大嫂心里是怎

么想的?難道殉節真的比養育親生骨肉長大還要重要嗎?

她真的不懂。

到了第五天,芝恩正在房里摺著衫、褲和長袍,好讓阿瑞拿到書房去給相公替換,雖然不知這樣的日子要過多久,但是她會等下去。

就在這當口,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以為是堇芳,便繼續坐在床緣,忙著手邊的事,直到好半天都沒有動靜,這才抬起頭,發現站在眼前的卻是云景琛。

“相公!”她放下長袍,起身喚道。

云景琛除了唇畔和下巴多了些青色胡髭,精神看來不錯,只見他兩手背在身后,墨黑的雙眼凝聚著光芒,仿佛決定出來面對一切。“你跟我來。”

“是。”芝恩沒有問要去哪里,無論天涯還是海角,都愿意跟隨。

就這樣,她跟在云景琛身后,走出寢房,正好遇到堇芳回來,看到二爺肯下樓了,不由得替主子高興。

“二奶奶……”堇芳才要問她跟二爺要上哪兒去,見主子用眼神示意,要自己別多問,便馬上把嘴巴閉上。

待芝恩發現他們是往西側的小門走去,猛然明白相公想做什么,心中不禁既欣慰又感動。

待夫妻倆站在那扇小門前,云景琛攤開緊握在掌中的鑰匙,開啟門上那把大鎖,鎖鏈所發出的金屬聲響,冰冷到讓午后的暑氣也跟著降溫。

接下來,就聽到“呀!”的一聲,小門被推開了。

她隨著相公踏進小門,走向那口水井,也是云景琛內心痛苦的根源。

“……娘就是投進這口水井死的。”他才開口,聲音因情緒波動而顯得沙啞,仿佛又回到那天早上,聽到噩耗,和大哥奔回肅雍堂,雖然大人不讓他們看,但還是想見娘最后一面,耳邊又聽著眾人的耳語,盡是在說娘的壞話,內心的難堪和憤恨從此不曾離去。

芝恩上前兩步,來到身旁,握住他的手,希望能替相公承擔一半的悲痛。

“爹在外地出了意外過世,也不過半年,有一天,下人發現娘與府里一個姓紀的帳房私通,兩人就被押到寶善堂,祖母怒氣沖沖地質問他們是否真有此事,不過兩人都否認到底,可是目睹的下人卻說看到娘和帳房衣衫不整,還發生茍且之事,祖母便在盛怒之下,動用家法,將那名紀姓帳房杖斃……”云景琛從齒縫中迸出每一個字來。

這些就跟堇芳說的一樣,她忍不住問同樣的話。“這個目睹的下人又是誰?當時究竟看到什么?”

“我記得……是祖母身邊的吳嬤嬤,正好奉了祖母之命,拿了補品到肅雍堂,這才看到,便回去告訴八姑,八姑認為茲事體大,就趕緊跟祖母稟報……”他緊閉了下眼皮,重新再去回憶當年的情景,將塵封已久的記憶打開。

“不過吳嬤嬤早已過世,無法再當面詢問一次。”

她抬頭看著云景琛,還是納悶。“如果婆母真與那名姓紀的帳房在這座院落里頭幽會,相公和大伯又豈會毫不知情呢?”這么做未免太大膽,也太笨了,再怎么不聰明的女人,都知道會有被人撞見的危險。

云景琛嗤哼一聲。“爹的喪事辦完之后,二叔便叫我和大哥搬到他們居住的院落,想要親自監督咱們讀書識字,免得因為沒有爹管教而荒廢了,因此只有小妹住在這兒,而小妹不過六歲,什么也不懂,所以娘才敢把對方叫到這兒來,而身邊伺候的婢女自然不敢多嘴。”

“相公不是也說婆母否認嗎?”芝恩想了想又問。

他冷笑幾聲。“娘當時確實極力否認沒錯,我和大哥便相信她的話,也站在她那邊,保護她不受到祖母責打,更不會讓她被浸豬籠,因為當時就有家族長輩這么提議,可娘最后卻自己跑去投井,不就表示她真的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丑事,覺得沒臉見人,才會尋短。”說到后面,云景琛幾乎是用吼叫的。

就因為他和大哥都覺得被娘背叛,他們相信娘的清白,可是娘卻用死來懲罰他們,才會無法原諒。

芝恩眼眶泛紅。“相公……”

“明明那天娘才當著祖母的面發誓,說她絕對沒有對不起爹,否則不得好死,也跟我和大哥說,她心里只有爹一個,所以祖母才要她待在房里反省,直到家族的長輩們決定如何處置再說,誰知不到三天,她卻投井了……”他濕紅雙眼,啞聲大吼。

“她根本在說謊!全都是騙人的!”

她伸臂抱住相公,也泣不成聲。

“如果娘真的想要改嫁,我和大哥也會想辦法說服祖母同意,而不是跟府里的帳房私通,把事情鬧大,卻又一死了之,讓咱們兄妹成為家族的笑柄……”云景琛仰高頭,不讓淚水流下來。

“所以我跟大哥就決定了,長大之后,要成為云家的主事者,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取笑咱們。”

“相公……”芝恩哭到鼻頭都紅通通的。“謝謝你愿意告訴我這么多……謝謝你愿意讓我分擔……”

云景深只是擄緊她,好汲取這副嬌小圓潤身子的溫暖。

“二嫂呢?”小跨院里,亭玉等了半天,還是不見芝恩人影,于是站在月洞門旁探頭探腦的。

“二嫂怎么還不來?”

張嬤嬤語帶嘲弄。“也許二奶奶已經厭煩,不想再照顧大姑娘了。”

“張嬤嬤,這話要是讓二奶奶聽到……”小玉面有難色。

她就是知道芝恩不在,才敢說的。“哼!我可不怕她。”想到最近二奶奶盯得愈來愈緊,連想偷懶一下都不成,心里就有氣。

“你們在說二嫂的壞話對不對?”亭玉指著她們的鼻子,還是聽得出來她們在說誰的事。“我要告訴二嫂。”

“誰會相信一個瘋子說的話?”張嬤嬤鄙夷地回道。

亭玉有些生氣了。“我要去找二嫂!”

“大姑娘,你別出去……”小玉想要阻攔,還是被她跑出去了。

“二嫂!二嫂!”亭玉跑出小跨院,不住地叫著。

堇芳聽見她的叫聲,趕緊從寢房里出來。“大姑娘,你怎么跑到外頭來了?奴婢帶你回去。”

“我要找二嫂!”她不斷東張西望,非要找到人不可。

“二奶奶跟二爺有點事,等一下就會去找大姑娘了……”

她耍起脾氣,甩開堇芳的手。“二嫂……還有二哥……他們偷偷跑出去玩了是不是?亭玉也要一起去……”

“他們沒有跑出去玩。”堇芳握住她的手腕。

亭玉馬上指控。“你騙我!”

“奴婢沒有騙大姑娘,二爺和二奶奶真的沒有跑出玩,他們只是到那邊談點事情。”萬不得已,堇芳便指了下西側小門。

“過一會兒就會出來,大姑娘再等一等,奴婢先送你回小跨院。”

仿佛沒有聽見堇芳的話,亭玉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西側,好像有可怕的東西在前頭等著,可是又想去找二哥和二嫂,最后還是舉步上前。

“大姑娘不能過去!”二爺和二奶奶應該是在談大太太的事,不能讓人進去打擾。

“大姑娘聽話!”

“走開!”亭玉又甩開堇芳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來到敞開的小門前,原以為會出現可怕的東西,結果什么也沒看到,不禁拍了拍胸口,給自己壓驚,然后往小門里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到二哥和二嫂了。

她臉上一喜,才要開口叫人,可是當目光無意間瞥見那口水井,陡地露出驚恐表情,并發出尖叫。

“啊……”

這聲凄厲叫聲讓里頭的兩人一驚,同時望向門口,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見亭玉沖了進去,一把將芝恩抱住。

“不要過去!不要過去!”她又哭又叫。“快跑……”

云景琛一臉錯愕。“亭玉,你怎么了?二哥在這兒,冷靜一點!”

“二哥!”亭玉哭叫一聲,用另一只手拉住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要把他們都拖到外頭去。“二哥也不要過去……快逃……會死掉……不要二哥死掉……也不要二嫂死掉……都不要死……”

他嘗試安撫小妹。“二哥不會死掉的,你二嫂也一樣……”

“真的會死掉的……”她兩眼發直,像是陷在噩夢中,醒不過來,兩手還在半空中比劃。“二哥和二嫂會……跟她一樣死掉的……亭玉不要你們跟她一樣死掉……不要死掉……”

小妹的話讓云景琛大惑不解。“你說跟誰一樣死掉?”

“跟她一樣死掉……”亭玉一臉恐懼地指著那口水井。

“那個人是誰?”他緊緊扣住小妹的肩頭,想到這座府第當中,死在水井里的人也只有娘,沒聽過還有別人。

芝恩眼看這個舉動嚇到小姑,連忙出聲提醒。“相公,有話慢慢問,這樣她才會明白你的意思……”

“二哥不是故意的。”云景琛急忙松開手勁。

亭玉連忙躲到二嫂身后,不肯出來。

“二哥不是故意兇你,只是想知道你說誰死掉了?”他按捺住急躁,把嗓音放緩。“是不是有人死在那口水井里?”

她偷偷瞥了水井一眼,又害怕得閉緊雙眼。

“亭玉如果知道,可以跟二嫂說嗎?”芝恩細聲細氣地哄道。

過了片刻,亭玉才又掀開眼皮,看向那口水井,看了好久、好久,似乎在整理腦中那些雜亂不堪的黑暗記憶,好可怕、好嚇人,真的不想看到,可是二嫂說想要知道,她只好再把眼睛張開。

“她們……抓著她……”她開始描述“看到”的片段畫面。“一直走……走到這里……然后她們就這樣子……”

亭玉從二嫂身后出來,兩眼眨也不眨,如作夢般走到水井旁,接著比了個推倒的動作。“她就掉下去,死掉了……”

云景琛厲聲問:“掉下去的那個人是誰?”

“她死掉了……”她兩手緊握在胸前,全身不斷地發抖。“亭玉要躲起來,不能讓她們看到……”

他心想小妹口中掉下水井的那個人,若真的是娘,那么就有可能是被人給推下去,而不是自己投井。

“亭玉,告訴二哥,那個人是被推下去的嗎?”云景琛想確認清楚。

芝恩攬著她的肩。“亭玉不怕,慢慢的想,二嫂在這兒陪你……”

“她們把她推下去了……”她歪著頭,也想起那些人臉上詭譎殘酷的笑意。

“還一直低頭看著井里……臉上在笑……嘿嘿……就像鬼一樣……”

聞言,芝恩打從心頭發冷,看向臉色慘白的云景琛。“相公?相公?”

云景琛猛地回過神。“什么?”

“相公怎么看?”芝恩有種不好的想法,但不敢說出來。

“亭玉說得不清不楚,我也無法肯定被人推下井的是不是……是不是娘。”他抹了把臉,努力保持理智。“更何況誰會做出這種事……”

說完,云景琛不禁愣住,因為整個云家,只有一個人有權力這么做。“不可能!祖母既然讓娘回房反省,又怎會滿著所有人動用私刑?”

看著偎在身旁的亭玉,芝恩大膽猜測。“如果小姑說的是真的,當時她才不過六歲,親眼看到婆母被人推下井,會不會因驚嚇過度,才……變成這副樣子?”

“你說得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云景琛從來沒有把小妹的瘋病和娘的死聯想在一起,如今把兩者兜籠起來,確實有這個可能,否則原本一個好端端的孩子,怎會突然生病了,而且還病到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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