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白清意一看鬧鐘才五點整,歷澤臣打電話過來給她吵醒了:“我姥姥說劉易住院了。前陣子我們去姥姥家,你們問到的那個男孩。情況不太樂觀。”
白清意急忙給蘇小査打電話,三個人不一會兒就到醫院會合了。等在搶救室門口的是一個同樣黝黑的大叔,他坐在那,駝著背佝僂著彎曲成一個逗號,朝他們看來。
“叔叔,我們是劉易以前的同學,他怎么了?”
“他……”大叔穿著軍大衣,坐在搶救室門口的椅子上,哭著哭著聲音就有些藏不住:“這孩子可懂事了……”
“叔叔,他是挨打了嗎?”
大叔看了他們一眼,擺擺手低下頭,捂著眼睛抽搐起來。
白清意叫歷澤臣先走了。她和蘇小査坐在大叔旁邊,對著空白的墻壁,回蕩著豐富的記憶。醫院的墻壁干干凈凈,卻承載著太多虔誠的祈禱:劉易,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好起來。
墻壁不靈,劉易沒醒。
他的生命永遠停在了二十五歲那年。他養父母不在,大叔是他養父的哥哥。
那天她們切實地感受到害怕,對于死亡就是手腕上一道刀痕的距離。坐在公交車上已經是下午了,晚霞還是那樣鮮艷,對于人間的事情無動于衷,她們誰也不說話,只是眼淚從眼角源源不斷地往下流淌。
她們覺得劉易可能變成了溫暖的陽光,或者柔和的清風,只是想著想著,就很難過,她們更希望劉易還能站起來說一句哪怕“我先走了”都可以。
也許劉易覺得活著才難過吧。
好幾天以后,她們和歷澤臣、溫如斯、沈亦楊幾個人一起在鐘書閣看書的時候。白清意問歷澤臣:“你們最想擁有的超能力是什么?”
“逆轉時間。”
大家齊刷刷地看著歷澤臣,他眼睛向下看著手腕和手表,迅速又看向白清意:“想……去阻止一些事情,盡力吧,盡力改變一些已經發生的糟糕的事情。”
白清意聽著對上他的目光,然后低垂著眼簾,睫毛的光影落在黑眼圈上。
沈亦楊接著說:“當然是會飛。從小我就這么想。”
白清意和蘇小査低落到同一個頻率,她們的表情像被復制粘貼一樣死氣沉沉,三個男生漸漸沉默了下來,書閣里只有輕微的腳步聲踩著沉甸甸的喝咖啡的聲音,夾雜著偶爾翻閱書本的聲音。
安靜得就好像歷澤臣能聽見白清意眼睛眨動的聲音。歷澤臣不去猜她在想什么,就已經知道是關于什么了。他沒有打擾她,只是摟摟她的肩。
我最想得到的超能力是任意門。白清意心里想著,漸漸陷入了沉思。
蘇小査窩在沙發里,目光無神地翻閱著書本,神游四海,黯然失魂。
晚上回到家,蘇小査一頭扎到床上,米格來電話了:“小査,我有男朋友了……”電話打了一個多小時。
蘇小査聽著,腦瓜子嗡嗡的。隔壁的臥室已經安靜好久了,沒有聲響。葉圣意好久沒回家,她應該是帶著弟弟去姥姥家了。蘇臨浩在杭州買了房子,也不回來了。偌大的房間里,蘇小査孤零零地坐在地上,靠著墻壁,突然抽搐起來,泣不成聲。
哭得神志不清的時候,她從包里取出來放置好久的一把精致的小刀,笑著從手腕上割下去。
血順著傷口溢出來,落在地板上,和地板上的眼淚交融在一起,血腥味刺激著她的神經,突然清醒過來,腦子里回想著溫如斯天天講給自己聽的急救措施。她立馬就握著手腕堵住傷口,起身拿急救箱開始止血。簡單包扎以后,血還是滲透了繃帶,她立馬跑下樓打車去醫院,很快到了醫院,暈倒在急診室門口。
周圍還是熟悉的白墻,她醒了以后看著吊水的藥瓶。點滴順著透明細管一滴一滴流下來,這世間的萬物可真相似,環環相扣的記憶在她眼睛里泛濫開來。
上天不會注意到人間的喜怒哀樂,他只是注意到縷縷青煙撫人心,看見青絲化白發的恩愛偕老,所見是春風洋溢,花好月圓。角落里的叫人黯然傷心的事情都歸地獄管,那些是與死亡做鄰居的記憶。
她突然想起來昨天為什么沒有任血液流淌干凈。是因為溫如斯說她笨,學不會急救。
“那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啊?”溫如斯走進來,他的后背上好像長出了一雙翅膀。
蘇小査想躲進被窩,被溫如斯一把拽住被子:“小心針頭,還打著點滴呢。”
“你怎么知道的?”蘇小査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溫如斯用手指點了一下蘇小査的額頭:“我在這當實習醫生啊。”
看著眼前白大褂手里端著的熱粥,蘇小査覺得自己幸運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