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見劉易了。”白清意湊過來,嘴巴靠近蘇小査的耳朵。
蘇小査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腦袋里的某根筋像被彈了一下,心也跟著顫了一下,手里奶茶的溫熱開始迅速侵占她冰涼的手指、手腕,蔓延開來。
“他長高了,黑黝黝地像煤球,瘦條條地像骷髏……看上去,很不好。”白清意低聲說著,言語間的難以啟齒以及壓抑順著奶茶的溫熱蔓延到蘇小査的眼角,冷熱交替的作用濕潤了她的眼眶。
“那你們打招呼了嗎?聊了什么嗎?”
“聊什么呀,他就老遠打個招呼,走得很快。”白清意晃著奶茶,奶茶冒出來的熱氣突然增多,打在她的眼鏡上,模糊了一片,白花花的眼前讓她真實地感受到初冬的涼意。
“你們聊什么吶!還背著我倆?”歷澤臣突然抓住白清意的手十指相扣,他朝白清意看過來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愛心氣泡。
白清意突然間溫順地像一只小貓,趴在桌子上,晚霞從落地窗里打在她臉上。“你真好看。”歷澤臣深情款款地摸了摸她的頭,她更像一只小貓了。
蘇小査突然想起來以前上學的時候和白清意一起坐公交車,晚霞打在她臉上,不用濃妝淡抹,只是素面朝天就已叫人動心了,是那句“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不及我第一次遇見你。”
溫如斯手劃過蘇小査面前,打斷了她的沉思:“臣說明天帶我們去他外婆家玩。”
“好呀。”白清意和蘇小査齊聲故意敷衍道。
第二天,歷澤臣開車帶他們去姥姥家,邊開車邊介紹。
“這邊以前就是個村子,現在修建成旅游景點了。姥姥家就在前面的石板路巷子里。”
說話間就到了。
“這地方有說不上來的熟悉。”白清意仔細的回想著,卻沒能想到什么。
“緣分唄!這可是我們姥姥家!”歷澤臣拉著白清意就往前走,橋下的小河上有觀景漁船劃過,波紋像記憶的旋律一樣層層散開,淡出水面。
“我和清意好像來過這里。”蘇小査嘟囔著,溫如斯拿著相機在一旁拍照片。
橋上人來人往,陽光與寒意并無沖突,友好地共存著,就像小吃街上烤串和冰淇淋一樣和諧。
穿過小吃街,來到了姥姥家。姥姥家簡單而干凈,明晃晃的窗玻璃把陽光折射到院子里的秋千上,籬笆圍著,院里種了許多花花草草。
“姥姥!”歷澤臣一喊,姥姥立馬就從廚房里小跑了出來。
“臣兒來了。”姥姥灰白的短發別在耳后,酒紅色的羽絨服蓬松的饒有趣味,笑呵呵的爬滿了皺紋的臉頰親切十分,讓大家都心頭一暖。
晌午,幾個人幫著老人家在院子里的棗樹上取一只受傷的鳥兒。
那只鳥兒就微閉著眼睛蹲在樹枝交叉的地方,一動也不動。蘇小査覺得自己在家的時候就像這只鳥兒,窩在房間里。
歷澤臣拉著樹枝上去,腳底一踩,向上發力,就碰到了鳥兒,一把就抓到手心里,蹦下來捧給白清意看,大家團團圍住。
這只黃色的綠色的鳥兒,是一只小鸚鵡,好小一只,胖胖的,腿上掛著刺眼的紅。
“他受傷了。”白清意指著鸚鵡的腿說。
他們急忙觀察,醫學生溫如斯立馬采取了急救措施……
大家正在院里有說有笑地賞花觀鳥的時候,一個黝黑的少年從門口路過,他面無表情地往這邊看一眼,眼神閃躲地很快,接著又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尷尬又僵硬。
蘇小査看到以后急忙站起來想跟出去,白清意拉住她:“怎么了?去哪?”
“劉易。”她趴在白清意耳邊悄悄地說。
兩個人說去超市買點零食溜走了,跟上了劉易:“劉易!”
劉易摸了摸后腦勺笑了一下,繼而恢復了面癱:“好久不見。”雙手垂在褲子口袋旁邊不知所措。
他看上去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皮膚暗黃黝黑,骨瘦如柴。
“你家在這……”白清意輕聲細語地問道,話說了一半被他打斷了:“我先走了。”
說完就疾步離開了,像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卻討厭不起來。
在幾個孩子的努力下,他們吃上了豐盛的午餐。午飯的時候,聊起劉易,姥姥也是知道的。
姥姥說那是個苦命的小孩,她們就聽著姥姥說,給姥姥夾菜。
“他常挨打住院,如今也都二十出頭了,卻也被打到重傷住院的,這孩子還從來不還手,唉。”
“那他現在做什么工作?”
“工作?沒工作!年紀輕輕進去過好幾次了,旁邊哪家公司要啊。就跟著他爸媽殺豬、賣豬肉打雜,還常常會偷錢的,從小啊養成了這么多壞毛病。小孩是個好小孩,見了我也會問好,給鄰里幫忙的。就是一叫他爸媽看見給別人家幫忙就拉回去打罵。”姥姥說著,嘆著氣。
從始至終沒有人說過他是一個壞小孩,他的眼睛原也是有光的,是從什么時候失去的呢……
蘇小査想著,記憶就被傳送回六年級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