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鎮上的衛生所里,周舒影正百般無聊的看著一本雜志,她的左手正掛著一瓶藥水。
旁邊,是托著下巴陪著她的甘浦青,因為睡眠不足的眼睛正無神的盯著藥水一滴一滴的數著。他的左眼還留下了昨晚打架的痕跡,微微有些淤青。當周舒影問他眼睛怎么了,他只是說不小心撞到了,并沒有說實話。
今天早上甘浦青還沒完全睡醒的時候,夏曉曉已經在砰砰敲他宿舍的門了。當聽說周舒影全身起了很多又疼又癢的疙瘩時,他都來不及去洗漱,穿好衣服后就跑去看她。夏曉曉本來要去跟言想請假帶周舒影去鎮上看醫生的,但是因為現在她已經是實驗室的骨干了,不能隨便請假。甘浦青自告奮勇帶周舒影去,言想也只能批了他和全身都是疙瘩的周舒影的假。好在經過診斷,周舒影也只是酒精過敏,聽從醫生的話打了點滴。
甘浦青一改往日的輕率活潑,沉默的看著藥水,偶爾瞄一眼正聚精會神看著雜志的周舒影,見她并無尷尬之色,又不確定她是否還記得昨晚之事。如果還記得,兩人還能自然相處嗎?還會像往日一樣無拘無束打鬧嗎?
“布丁。”甘浦青猶豫的叫了一聲。
“嗯?”周舒影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昨晚······”
“嗯,昨晚怎么了?”周舒影依然語氣平淡,頭都不抬眼睛也沒離開雜志,還隨手翻過了一頁。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甘浦青小心試探的問道。
“記得啊!”周舒影有些羞愧,但語氣依然平淡。
甘浦青卻被嚇得心跳又漏掉了一拍,緊張的看著她。
周舒影又說道:“我喝醉了。”
“然、然后呢?”
大概是甘浦清太過于小心翼翼了,周舒影拿書的手一緊,抬頭驚恐的看著他問:“我,我喝醉后,不會,不會······”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緊張得連語氣都變了:“我不會又跑去跟他告白吧?”驚恐的雙眼瞪得幾乎和銅鈴一般大。
呵,她不記得了!不知為什么,甘浦清暗自松了口氣,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有我在,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周舒影不確定的看著,皺著眉頭問:“真的嗎?”
“你很乖,不哭不鬧,回宿舍就睡了。”為了增加這些話的真實度,他又補充道:“真的,真的,不信你問曉曉。”
看著他真誠得不能再真誠的雙眼,周舒影也松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我就說是夢嘛!就是做了個夢而已。”想起某人,周舒影心情又低落起來,連手里的雜志也不香了,丟在了一邊。
甘浦青看著她依然悶悶不樂的,心念一轉問道:“布丁,你見過海沒有?今天我們去海邊玩怎么樣?瘋狂的玩一天,把所有的不開心都忘掉好不好?”
周舒影長在內陸,哪里見過大海?于是,打完點滴后,兩人搭上了去市里的車,又轉搭了往海邊去的小巴。兩個小時后,兩個像沒長大的人在海邊沙灘上追著浪跑來跑去,玩的不亦樂乎。周舒影本來還放不開,一心沉浸在自己失戀的痛苦中,但是耐不住活潑的甘浦青一直在把她往開心里引逗,慢慢也玩開了。
“你知道嗎?我向往的生活就是這樣的——”甘浦青面向大海,展開雙臂,海風吹起他的灰色T恤,“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周舒影雙手做喇叭狀,也大聲呼喊起來:“大海,我喜歡你!”
一個浪打來,她躲閃不及,挽起的褲腳還是被打濕了,她又喊:“大海,我開玩笑的!”又一個浪打來,她后退了幾步。原來大海不喜歡開玩笑,也不喜歡她。
“大海,你知道嗎?我喜歡一個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孩,我心心念念著他,夢里夢外都是他。那是我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那么痛苦的事。他昨天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我不知道原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我還給他寫了平生第一封情書!大海啊,是不是我不夠好,不夠漂亮,不夠溫柔可愛,所以他不喜歡我!”說著說著,周舒影不由的放聲大哭了起來,海風吹來,吹散了她的哭聲。
甘浦青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有些情緒是需要自己去發泄,旁人是無法幫上忙的。
等周舒影哭的差不多了,甘浦青拉著她去撿了好多貝殼,在沙灘上堆了個小城堡。甘浦青孩子氣的捏了個泥人放進城堡里。
“這個小泥人就是不開心的布丁,我們把不開心的布丁留在這里好不好?”他看著周舒影道:“然后把開心的布丁帶回去!”
周舒影也捏了一個泥人,但是捏著捏著,突然發現那個泥人的形狀還是會有他的影子,她不由的又開始飆淚,手中一緊,泥人在她手中散了。
“如果你還不開心,對著大海,罵他個幾千幾萬遍。”甘浦青說道,手做喇叭狀給她做示范:“喂,大海,你聽著,任爾翔眼瞎了,看不見溫柔可愛的布丁,他沒有福氣!”他拉著周舒影:“來吧,大罵他,狠狠的罵,怎么開心怎么罵,罵到開心為止!”
周舒影卻低下了頭,為什么要罵他呢?她喜歡他是她的事,他不喜歡她也是他的自由,不是嗎?他又有什么錯?她又有什么資格去罵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呢?看著在努力逗她開心的甘浦青,周舒影真誠的對他說道:“甘浦青,謝謝你!謝謝你帶我來看海。謝謝你一直都陪著我!”
海浪沖過來,沖散了腳下的脆弱的城堡,把那個泥人做的布丁也沖散了。海風把他們的衣服吹得飛起,帶著鹽咸的氣息撲面而來。
甘浦青突然對著周舒影的背影說了句什么話,也許是他的聲音太輕了,也許是海風和海浪的聲音太大了,周舒影什么也沒聽見。她面向大海,張開雙臂迎接著海風,即使在流淚,但是風總能把她的淚吹干的。
有時候,想要長大,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坐車回去的路上,周舒影和甘浦清頭靠著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