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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本國寶旃檀佛像與龍興寺的淵源

前些時候,我跟隨老師到龍興寺夜訪文峰法師,交談中提到日本天臺宗源流,并提及現(xiàn)存于日本京都清涼寺的旃檀佛像。我起初以為是《西游記》中唐僧受封的那個“旃檀功德佛”,細問之下才知另有所指,且這尊旃檀佛像與日本天臺宗發(fā)展及龍興寺歷史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出于對臨海本土歷史文化的興趣,我隨即在網(wǎng)上找到了一張旃檀佛像的圖片。圖中佛像立姿,寶相莊嚴慈祥,身披無領通肩袈裟,袈裟緊貼在身上,衣紋呈“U”形分布于身體正面。佛像右手在胸前施無畏印,意為解濟終生痛苦,左手下垂施與愿印,滿足終生的愿望。一見之下,便有親近之感。

據(jù)佛典《增一阿含經(jīng)》記載,世界上最早的釋迦牟尼旃檀像系憍賞彌國優(yōu)填王所造。傳說佛陀成道后,為報母恩,欲上升到忉利天宮為母親摩耶夫人說法,又因當時一些弟子不知珍惜勝緣、不樂聽聞佛法,為使他們悔悟,佛陀悄悄離開了人間。優(yōu)填王在人間久不見圣容,竟因思念佛陀而病倒,于是便命人請來佛陀的弟子目犍連尊者,運用神通,帶雕刻師上到忉利天親睹圣容,然后用旃檀木雕刻了一尊高約五尺的佛陀立像,佛像面目親切,栩栩如生,優(yōu)填王得以每日瞻仰,早晚膜拜。當佛陀從天界返回人間后,旃檀佛像升空謁佛,佛陀為之摩頂授記,并且預言:我滅度千年后,汝往震旦,廣利人天。震旦是古印度對當時中國的稱呼,所以旃檀佛像在漢傳佛教中極受重視。這尊旃檀佛像被稱為“佛教眾像之始”,它也是佛像中一種非常特別的造像樣式,因此后世無論用什么材質仿制,凡樣式相同,皆稱為旃檀佛像或旃檀瑞像。

關于旃檀佛像制作的起因與過程,應該說是一個介于神話與現(xiàn)實之間的故事,雖然上升天宮為母說法具有神話成分,但釋迦牟尼和優(yōu)填王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造像也是真實物件,類似的傳說在《雙觀優(yōu)填王經(jīng)》《大唐西域記》等典籍中也有記載。古代人民在需要對某一事物或人物表達崇拜和敬意時,往往會在事實的基礎上進行神化、創(chuàng)作,此類例子有很多,這是可以理解的。

佛陀滅度千年后(一說1285年,一說1305年),旃檀佛像由鳩摩羅炎從天竺帶至龜茲,后來羅炎之子、高僧鳩摩羅什被后秦文桓帝姚興迎到長安,便將旃檀佛像一同供奉至長安。此后,瑞像曾先后供奉在江南龍光寺、揚州長樂寺、金陵長失寺、東京開寶寺等處。宋太宗時又移置供奉在啟圣禪院。清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瑞像由鷲峰寺移至弘仁寺供奉,弘仁寺俗稱旃檀寺之名也正是由此而來。可惜的是,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后,弘仁寺被毀,旃檀佛像從此下落不明。民間有說已經(jīng)與寺廟一同毀于大火,也有傳聞是被俄國人劫走了。

這樣珍貴的絕世佛寶,傳承了數(shù)千年,沒有因天災而損,卻毀于人禍,幾乎令人捶胸頓足,恨不能穿越時空回到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之前,趕緊去弘仁寺把瑞像轉移了。魯迅曾說,悲劇即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老師見我十分入迷,建議我查閱《清涼寺緣起》《優(yōu)填王所造旃檀釋迦瑞像歷記》等有關史料,又借我一本文物專家朱家溍先生所著的《故宮退食錄》,其中有一篇關于旃檀佛像的文章。文中提到元代程鉅夫撰《旃檀佛像記》云:“……由是像居西土一千二百八十五年、龜茲六十八年、涼州一十四年、長安一十七年、江南一百七十三年、海南三百六十七年,復至江南二十一年、汴京一百七十六年、北至燕京居今圣安寺十二年、又北至上京大儲慶寺二十年、南還燕宮內(nèi)殿居五十四年。大元丁丑歲三月,燕宮火,尚書省舒穆嚕公迎還圣安居五十九年,而當世祖皇帝至元十二年乙亥,遣大臣博羅寺備法杖羽駕音使四眾奉迎,居于萬壽山仁智殿(即北海瓊島上)。丁丑建大圣壽萬安寺。二十六年己丑,自仁智殿奉迎居于寺之后殿焉。元貞元年乙未,成宗皇帝親臨供奉,大作佛事。計自優(yōu)填王造像,至今奉招篆述之歲是為延祐三年丙辰,二千三百有七年。”寥寥數(shù)百字,雖然寫清了二千多年的時間順序,然而這其中的輾轉經(jīng)歷,又豈能輕易道盡?這“二千三百有七年”,既是旃檀佛像在中華大地的傳承,也是佛教在我國發(fā)展的一個歷程。到了明代,旃檀佛像最初供奉在萬安寺,后來遷至慶壽寺,嘉靖年間再遷鷲峰寺,到清朝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從鷲峰寺移奉弘仁寺,弘仁寺是目前已知的最后一個供奉點,也是劫難的開始。

清初著名學者高士奇所著的《金鰲退食筆記》中也有記載其游弘仁寺瞻仰旃檀佛像的感受:“……旃檀佛像高五尺,鵠立上視,后瞻若仰,前瞻若俯,衣紋水波骨法見其表。左手舒而直、右手舒而垂,肘掌皆微弓、指微張而膚合,三十二相中鵝王掌也。勇猛慈悲、精進自在,以意求皆備。相傳為旃檀香木,扣之聲鏗鏘若金石,入水不濡,輕如髹漆,晨昏寒暑其色不一,大柢近于沉碧。萬歷中慈圣太后始傅以金。”高士奇的藝術鑒賞水平非常高,他對旃檀佛像給予了極高的肯定和極美的贊詞。可惜的是,這樣一件佛教絕世珍寶,已經(jīng)不知所終,甚至極有可能已經(jīng)毀了。不過《故宮退食錄》中還寫到一件事。雍正十三年(公元1735年),雍正帝用白檀香木在弘仁寺原像前就地照樣成造了一尊仿制的旃檀佛像,供奉在賢良寺。賢良寺原為和碩怡親王胤祥的府邸,胤祥與雍正帝關系親密,但英年早逝,留下遺言要“以邸第作佛宮”。雍正帝痛惜兄弟,為完成胤祥遺愿,遂改邸為寺,并敕賜名“賢良寺”。不幸的是,1993年賢良寺也被拆掉了,供奉在寺里的仿制旃檀佛像也一樣下落不明,朱家溍先生稱這是優(yōu)填王造像唯一的復制品,哀嘆不已。

《故宮退食錄》出版于1998年,我在網(wǎng)上查找了許多資料,近年來并沒有關于這尊雍正十三年所制仿像的下落,恐怕已在當時慘遭破壞,與拆寺渣土一同拉走了。倒是查到乾隆帝在改建雍和宮時,曾派養(yǎng)心殿造辦處的工匠又仿旃檀寺佛像造了一尊,至今仍保存在雍和宮法輪殿內(nèi)。

我將所查信息一一告知老師,不免嘆息旃檀佛像在中華大地傳承幾千年,最終竟是山窮水盡,徒留遺憾的結局。然而,老師的一句話卻點撥了我。他說即使雍正十三年所制的瑞像仍然保存在世,現(xiàn)存的優(yōu)填王造像仿制品中,年代最早的也并非這尊,而是宋太宗時期,由日本僧人奝然在龍興寺仿制,并帶回日本的一尊旃檀佛像,現(xiàn)仍供奉于日本京都清涼寺內(nèi),便是文首提及的那尊佛像。

我聽后大為吃驚,奝然不就是宋朝時到龍興寺來學法的日本僧人嗎?我雖然知道龍興寺在日本天臺宗享有很高的地位,卻不知竟還與這樣一件世界級的佛教圣物有關。

提到奝然,不得不先介紹一下龍興寺以及其在中日佛教文化交流歷史中至關重要的地位和作用。龍興寺對于土生土長的臨海人來說并不陌生,這座坐落于靈江之畔,巾子山麓,古城墻內(nèi)的千年古寺,是千百年來府城人民求神拜佛的首選,然而大多數(shù)人只知道龍興寺年代久遠,真正了解它發(fā)展、變遷的人卻不多。

臨海自古以來是臺州府所在地,城內(nèi)的龍興寺也歷來是臺州的官寺和首寺,更是日本佛教天臺宗的重要發(fā)祥地,日僧成尋即嘆稱為“廣大伽藍也”。按《舊唐書·中宗紀》及歷代有關記載,龍興寺始建于唐神龍元年(公元705年),初名“神龍寺”,為臺州官府所建。后在各朝各代中曾改中興、開元、天寧等名,期間幾次毀于火又重建,最后一次被毀是在抗戰(zhàn)時期遭日機轟炸。到建國初期時,僅剩下房屋殿宇三十四間。八十年代初,曾遷建于巾山西南山腰的南山殿進行活動。1998年,在臨海市委、市政府的主持下,寺廟在舊址重建進行全面恢復,建筑風格為仿唐建筑,并恢復寺名為“龍興寺”。

臨海龍興寺與日本的佛教文化交流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唐天寶三年(公元744年),鑒真大師第四次東渡,在黃巖禪林寺被扣,東渡隊伍也被強行解散。大師高足、名僧思托就在那時留居龍興寺(臺州開元寺),并且長住龍興寺,成為龍興寺高僧。天寶七年(公元748年),鑒真大師準備第五次東渡日本,思托應召趕赴揚州,可惜渡洋再次失敗,遂又回到了龍興寺。皇天不負有心人,天寶十三年(公元754年),思托隨鑒真終于東渡成功。到了日本后,思托等人廣傳道義,揭開了臨海與日本佛教文化交流的序幕,龍興寺也因為思托而名揚日本。

思托到達日本之后,始終追隨鑒真,除受戒、講律之外,還積極參與造寺、寫經(jīng)和雕塑佛像等佛事活動。日本天臺宗創(chuàng)始人最澄大師入唐求法,就是受到了思托傳播的天臺教義的影響。

最澄,俗姓三津首,幼名廣野,日本近江國滋賀郡人。幼年因其非凡的才華,十二歲就成了近江國分寺行表的弟子,后來在鑒真生前弘法的東大寺受具足戒,并學習鑒真和思托帶來的天臺宗經(jīng)籍。唐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最澄經(jīng)日本天皇批準,帶領弟子義真等人,隨日本第十二次遣唐副使石川道益抵達中國。同年九月二十六日來到臨海,謁見臺州刺史陸淳。恰巧當時的天臺十祖道邃大師正在龍興寺興講天臺教義,最澄因此跟從道邃大師學習《摩訶止觀》等。最澄在龍興寺一邊潛心研習天臺宗教義,一邊搜集、抄寫和整理經(jīng)文典籍。翌年(公元805年)三月,道邃大師于龍興寺西廂“極樂凈土院”為最澄授菩薩戒,并將《付法文》授付于最澄。現(xiàn)在龍興寺極樂凈土院內(nèi),立著一塊刻有“傳教大師最澄受戒靈跡”十個大字的石碑,是1998年寺廟重修后,日本天臺宗二百五十五世座主渡邊惠進來龍興寺參拜時親筆題寫。

關于最澄在龍興寺的求法,日本《睿山大師傳》有如下記述:“時臺州刺史陸淳延天臺山修禪寺座主僧道邃,于臺州龍興寺闡揚天臺法門《摩訶止觀》等。即便刺史見求法志隨喜云:弘道在人,人能持道,我道興隆今當時矣。則令邃座主勾當為天臺法門,才書寫已,卷數(shù)如別。邃和上親開心要,咸決義理,如瀉瓶水,似得寶珠矣。又于邃和上所,為傳三學之道,愿求三聚之戒。即邃和上照察丹誠莊嚴道場,奉請諸佛授與菩薩三聚大戒。”后來最澄回國,從龍興寺帶去《法華經(jīng)》等章疏一百二十八部、三百四十五卷,并攜回王羲之等名家碑帖拓本十七種。回到日本后,最澄在比睿山大興天臺教義,正式創(chuàng)立了日本佛教天臺宗。

正是有了思托、最澄等大師的傳頌、弘揚,才使得天臺宗在日本發(fā)揚光大,成為日本佛教八宗之一。北宋時日僧奝然入宋,便是踏著先輩們開創(chuàng)的求法之路而來。

奝然,日本東大寺僧,是宋代由日本入宋求法的僧人中最有名望,也是最具特殊意義的一位。據(jù)《義藏奝然結緣手印狀》記載:“傳燈法師位奝然,天慶元年戊戌正月廿四日誕生,俗姓秦氏。”但他在覲見宋太宗皇帝時卻“自云姓藤原氏,父為真連”(《宋史·日本傳》)。我查找了一些資料,猜想奝然自稱姓藤原氏,有兩種可能,一是擔心宋朝廷因其地位低微不予接待,而藤原氏在日本為望族,故而借姓;二是確姓藤原氏,有資料稱其家世顯赫,父親更曾官至五位。

北宋太平興國八年(公元983年),奝然請到了東大寺和日本天臺宗總本山比睿山延歷寺的兩張入宋牒,率領弟子成算、祚壹、嘉因等五六人,于八月一日搭乘宋朝商人陳仁爽、陳仁滿的歸國商船入宋求法。

奝然等人漂洋過海,歷經(jīng)半月余,在八月十八日抵達臨海,第一站就先到龍興寺禮佛、問法,求學天臺宗。此時,距傳教大師最澄于龍興寺坦受圓教菩薩戒,已過了一百八十年,龍興寺也已改名為“開元寺”。但奝然仍把龍興寺作為求學的起始之地(包括后來的回歸之地),可見龍興寺在奝然心目中之神圣,也反映出龍興寺在日本天臺宗的崇高地位。十月八日,奝然獲得準許進京拜謁宋太宗,由臺州使者帶領出發(fā)赴京。根據(jù)《大日本佛教全書第五十一卷·圖像部一》記載,奝然一行于十月十八日到達淮南揚州開元寺,被安置在地藏院。奝然本是為朝拜當時供奉在揚州開元寺內(nèi)的優(yōu)填王所造旃檀佛像而來,可惜瑞像被“大宋第二主今上皇帝,迎入內(nèi)里滋福殿,每日禮拜供養(yǎng)”。十二月十九日,奝然一行到達當時北宋的首都汴梁(今河南開封)。太宗于十二月二十一日召見了奝然,對他禮遇有加,御賜紫衣,并館于太平興國寺。次年(公元984年),奝然遵旨巡禮汴梁京中大小寺院。在此期間,奝然奏請禮拜優(yōu)填王所造旃檀佛像,獲得批準。雍熙二年(公元985年)三月二日,奝然再次面見宋太宗,即于金殿告辭,結果“面對龍顏,蒙宣賜法濟大師號”,“及大藏經(jīng)四百八一函五千四十八卷、新翻譯經(jīng)四十一卷、御制回文偈頌(蓮華心回文偈頌)、絹帛、例物等”。六月二十七日,奝然回到龍興寺繼續(xù)研究佛法。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六月,奝然搭乘臺州商人鄭仁德的船回到了日本。回國時,帶去了大量的經(jīng)書、珍寶和佛教物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在龍興寺仿刻的釋迦旃檀佛像。

事實上,在日本佛教享有極高贊譽的兩件“稀世珍寶”,都與龍興寺有關。一件是前面提到的清涼寺旃檀佛像,另一件是鑒真干漆夾苧坐像。該坐像系鑒真大師圓寂后,由思托所造,迄今仍供奉在日本奈良市唐招提寺“御影堂”。這件坐像是日本美術史上最早的雕塑,也被奉為“國寶”,史稱“唐招提派”。干漆夾苧是臺州的一種傳統(tǒng)工藝,主要用于佛教造像,宮殿、廟宇建筑物的裝飾、保護及民間器材的制作,具有經(jīng)久不蛀、光澤潤亮、不開裂、不變形等特點。最能體現(xiàn)干漆夾苧成就的是用該工藝制成的木雕佛像,既能保持木雕的紋路細膩、線條流暢,又使佛像造型更具神韻。早在東晉時期,干漆夾苧便已在臺州民間得到應用。據(jù)史料記載,東晉時期,戴逵(公元336年—396年)父子將民間流傳的“干漆夾苧法”工藝用于寺院的佛像制作,制成木雕“干漆夾苧”佛像。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是天臺宗佛教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目前,該技藝已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

關于仿刻旃檀佛像一事,奝然的弟子盛算在他的《瑞像歷記》中記載為:“其后到東京,爰大師有移造此像之心,欲奉造之間,其像移以安置內(nèi)里西化門外新造啟圣禪院。院是今上官家舍一百萬貫錢所造也。于是招雇雕佛師張榮,參彼院奉禮見移造。彼朝雍熙三年載臺州客鄭仁德船,奉迎請像耳,本朝永延元年(公元987年)也。”但事實上,盛算法師所記并不準確,該尊旃檀佛像的雕刻工程是在龍興寺(臺州開元寺)完成的。據(jù)奝然《瑞像記》《鑒端造立記》《入瑞像五臟具記舍物表》等記載,瑞像的雕刻時間是雍熙二年(公元985年)七月二十一日至八月十八日,地點是在臺州開元寺,即今龍興寺。雕刻工匠為臨海人張延皎、張延襲兄弟,像背裝藏洞的木蓋板背后有兄弟二人姓名。此外,瑞像臺座上還陰刻著“唐國臺州開元寺僧保寧”十個字,也是鐵證。

在未發(fā)現(xiàn)旃檀佛像胎內(nèi)有關資料、文物之前,日本國內(nèi)流傳著一種說法,稱日本所供奉的旃檀佛像為優(yōu)填王所造原像,是當時在啟圣禪院仿刻時替換所得,其依據(jù)就是盛算法師的《瑞像歷記》。但這種說法是很經(jīng)不起推敲的,試想如此珍貴的佛像,即便允許仿制,怎么可能無人監(jiān)察看管?哪怕無人,原像歷經(jīng)千年,帶有歲月痕跡,而仿像是新木所制,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更何況奝然大師亦是佛心虔誠者,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齷齪偷盜之事?日本少數(shù)人堅稱佛像為原像,不過是想借以提升佛像的社會價值和文物價值罷了。直到1953年,日本著手修理佛像,在佛像胎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各種納入品,這種替換說法才逐漸銷聲匿跡。日本著名佛教學者牧田諦亮先生也明確指出:“東大寺的僧奝然,在達到去天臺山巡禮的愿望之后,想仿刻供奉在臺州開元寺(臨海龍興寺)的釋迦瑞像。因此購買香木,拜托佛像雕刻師花了約一個月的時間,才雕刻完成。命叫魏氏櫻桃的攜回日本”。塚本善隆先生在《奝然請到日本的釋迦瑞像胎內(nèi)的北宋文物》一文中,更是詳細記述了修理釋迦瑞像時,在瑞像胎內(nèi)發(fā)現(xiàn)的北宋文物,其中有奝然于宋雍熙二年(公元985年)八月十八日在龍興寺(臺州開元寺)封藏的許多珍貴文物,包括《奝然入宋求法巡禮行及瑞像造立記》一通。此記首有“日本國東大寺法濟大師賜紫奝然”,末有“雍熙二年太歲乙酉八月十八日記”字樣。還有《入瑞像五臟具記舍物》目錄,包紙上題有“奝然謹封”字樣。目錄內(nèi)容詳細記載了瑞像胎內(nèi)所藏物件:“臺州都僧正景堯舍水精珠三顆,開元寺僧德宣舍水精珠三顆,僧保寧舍水精珠三顆,僧居信舍水精珠一顆,僧鴻粹舍水精珠一顆,僧鑒端舍水月觀音鏡子一面、鈴子一個僧清聳舍銀彌勒佛一個、水月觀音鏡子一面,僧契蟾舍鐨眼珠一雙,僧契宗舍鏡子一面,僧延寶舍金剛珠四顆,蘇州道者舍水精珠一顆;妙善寺尼清曉、省榮、文慶并余七娘舍佛五臟一副,造像博士舍文殊像入肉髻珠中;陳兒年一歲舍入右手銀釧子一枚;日本國東大寺法濟大師賜紫奝然舍銀舍利一顆、菩提念珠一釧、鏡子一面、《最勝王經(jīng)》一部、娑羅樹葉、金玉寶石等;日本國僧嘉因舍小書《法華經(jīng)》一部、靈山變相一幢。雍熙二年八月初七日造像之后,入佛牙于像面。至已后時,佛背出血一點,不知何瑞。眾人咸見,故此記之,時雍熙二年八月十八日,法濟大師賜紫奝然錄,造像博士張延皎、勾當造像僧居信。”由這段記錄可以知曉,在造像過程中,得到了龍興寺(臺州開元寺)和妙善寺諸位僧尼以及當時臨海眾多善信男女的支持和幫助。奝然法師也十分感念臨海緇素的禮佛之心和無私援助,一心地轉讀大藏經(jīng)和天臺教文以表謝意。

這尊歷經(jīng)千年的旃檀佛像現(xiàn)存于日本京都五臺山清涼寺,日本佛教美術史界稱之為“清涼寺式”,與一般的釋迦佛像相區(qū)別。像高五尺三寸五分,佛像端莊,神態(tài)奇異。右手施無畏印相,左手結與愿印相。頭發(fā)繩目渦卷,肉髻嵌水晶球。銀制圓形白毫,內(nèi)中飾以佛像。雙目細長,鑲鈍光黑珠。兩耳垂長,耳孔嵌水晶球。舟形光背,透雕蓮花唐草并十一體化身佛。據(jù)悉,京都凈福寺曾在鐮倉時代仿制了清涼寺的旃檀佛像,是日本國內(nèi)所造的第一尊旃檀佛像仿像,如今也已被奉為秘寶。

自此,龍興寺與旃檀佛像的淵源已十分清晰,在贊嘆古人技藝精湛的同時,也深為思托、最澄、奝然等法師追求佛法真諦的精神所感動。但更值得反思的是,同樣是對待旃檀佛像這一世界級佛教寶物,甚至曾經(jīng)我們所擁有的比日本更珍貴、更豐富,但傳承至今,卻是“墻里開花墻外香”。在珍惜和保護文化、文物這條路上,我們還需要做更大的努力。聽說龍興寺已有意向赴日本清涼寺瞻仰瑞像、交流佛法,如果能夠實現(xiàn),那也算是對歷史遺憾的一種彌補和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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