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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待到山花插滿頭

臨海的老城區(qū)保留了許多歷史遺跡,漫步其中常常會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可以穿透光陰,拂去塵埃,看見當時的年華。連街巷的名字也大多與歷史有關(guān),充滿年代感。譬如紫陽街,這條繁華了千年的古街,至今仍保持著唐宋時期的模樣,訴說著歲月的故事。依傍著紫陽街延伸出去的那些小巷,則像是歷史的脈絡(luò),維系著古今。靠近紫陽街北端有一條小巷,原叫勾欄巷,因臨海方言“勾”與“狗”諧音,遂改名為友蘭巷。

勾欄,又稱勾闌或構(gòu)欄,指城中的歌舞伎藝演出場所,相當于現(xiàn)在的戲院,巷因設(shè)有勾欄而得名。熟悉臨海歷史的人,一聽到勾欄巷,就會想起一個曾居住在巷中的人,她就是南宋著名女詞人嚴蕊。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嚴蕊的這首《卜算子》傳誦度很高,在宋詞中可以排進前十,也因此奠定了她在南宋詞人中的地位。最觸動心弦的一句莫過于“待到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短短十二字,字字處處透露出看破塵世,超然物外的從容與豁達。一個風塵女子,在風雨飄搖、萎靡敗落的時代,能有如此的沉著、淡然,著實令人敬佩。若是了解嚴蕊的身世和該詞創(chuàng)作背景,則更要為她所傾倒,驚嘆奇女子也!

嚴蕊,相傳為黃巖人,本姓周,字幼芳,因淪為臺州(今臨海)營妓,取藝名嚴蕊。營妓專為慰藉軍營中的將士而設(shè),是樂籍中最可憐的一類人,她們不像官妓,伺候的都是飽讀詩書的官吏,多少知道憐香惜玉,也不像家妓和民妓,還能攢點私房錢防老。沒有人生來就墮落,當時充當營妓的要么是罪犯的女眷、女囚等,要么是家道中落被販賣的,她們中的大部分人不論在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上,都過得十分凄苦。嚴蕊的家世不詳,為何淪落風塵,無法查證,有說她出身寒微,迫于生存,也有說她原本出身名門,后來因為父親獲罪,遭遇家變。嚴蕊飽讀詩書、性情溫雅,由此來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嚴蕊當時乃是名動江南的名妓。歷史上凡能稱為名妓的,必然是有絕色美貌,還要琴棋書畫、歌舞管弦樣樣精通。嚴蕊不僅每一條都符合,更有難得的詠絮之才。她熟讀古今故事,通曉詩詞歌賦,所作的詩詞語意清新,寓意長遠,當時許多王公貴族都很傾慕她,可說四方聞名。相傳有一個富豪子弟因愛慕嚴蕊,不遠千里趕到臺州,只為求見一面,真是應了那句“十年不識君王面,始信嬋娟解誤人”。要是放在今日,絕對稱得上是“鐵粉”了。

宋朝時,程朱理學興起,非常重視男女禮教,雖然設(shè)有官妓、營妓,但是規(guī)定妓女只能為官員們提供歌舞酒肆,不能提供性服務(wù),官員狎妓會受到嚴重的處分。當時的臺州太守唐仲友,是個一表人才,性情風流的人物,琴棋書畫也都精通,明蔣克謙《琴人大全》,還收錄了《唐仲友五弦琴》。他見嚴蕊才貌雙全,待人親和,便有心想把她收在身邊,只是礙于身份限制,不敢付之行動。不過每當良辰佳節(jié),或者宴請賓客,則必定要叫嚴蕊來助興。當年的臺州府衙就在如今臺州醫(yī)院的位置,離勾欄巷不過百步之路,往來十分方便。而嚴蕊的生活因為有了唐仲友的照拂,也比其他人要平穩(wěn)安樂多了。也許有人會問,既然是個名動四方的名妓,必然有不少積蓄珍藏,為什么不贖身呢?事實上,古代的戶籍制度管理十分森嚴,分貴、良、商、奴、賤等,妓女屬賤籍。賤籍世襲,甚至沒有資格參加科舉,也就是說寒門尚有翻身日,而賤籍如果沒有得到官府同意除籍,則世世代代只能從事賤業(yè)。秦淮八艷中的董小宛,數(shù)次主動表示愿意跟隨冒辟疆,冒卻嫌贖身、除籍等事艱難而再三推諉,后來還是友人宗伯出面辦好董小宛除籍事務(wù),送到冒府,冒才接受。冒辟疆出生于仕宦之家,尚嫌麻煩,可見除籍不易,所以對于嚴蕊來說,依附于唐仲友,或許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唐仲友,字與正,婺州(今金華)人,為唐莒國公唐儉二十一世孫。唐仲友是南宋紹興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甲戌科進士,兼還中過博學宏詞科。父親唐堯封官至五品龍圖閣朝散大夫,兄唐仲溫中紹興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進士,兄唐仲義中紹興三十年(公元1160年)進士,可謂一門四杰。又與宰相王淮有同鄉(xiāng)之誼。唐仲友少年得志,曾任秘書省正字、著作佐郎,后來調(diào)任臺州知府。

雖然在臺州任上時間不長,僅三年左右,但唐仲友興學刻書,修橋鋪路,算得上是個勤政廉守的好官。江濱路中津古渡處原先有座浮橋,就是唐仲友在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所修建,他還為此寫了一篇碑文。年代久遠,碑已失考,幸而碑文尚存。同年,又修繕了白鶴山靈康廟和臺州學宮(官學)。白鶴山靈康廟乃是為紀念東漢方士趙昞所建。趙昞是唐仲友的老鄉(xiāng),曾累封至“白鶴崇和大帝”,民間稱“白鶴大帝”,又稱“東隅保障”,被江浙閩沿海地區(qū)奉為海上的保護神。次年(公元1182年),唐仲友又撥款給百姓修建桐山橋,后來橋還沒有建成,就因朱熹彈劾事件,于當年八月離開了臺州。另外,唐仲友在臺州時刻成《荀子》二十卷,人稱“宋槧上駟”,贊其“雕鏤之精,不在北宋蜀刻之下”。現(xiàn)在日本還有此刻藏本,被日本奉為國寶。

關(guān)于唐仲友與嚴蕊相交的故事,其實史料并不多,廣為流傳的有兩則逸聞。

說某年春天,春風初起,桃花開得動人,唐仲友興之所至,便在花間設(shè)下酒席,邀了朋友賞花玩樂,又叫了嚴蕊一同前來。席間賓主盡歡,就以詩詞助酒興,于是唐仲友命嚴蕊以紅白桃花為題賦詞一首。嚴蕊只稍一沉吟,就寫成一闋詞,就是那首同樣有名的《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這首詞看似通俗淺白,實則寓意深遠,然又不失逸趣,細品之下,空靈蕩漾,既有清氣,更有深意。

還有一次,正值七夕,唐仲友在府中宴請賓客慶祝佳節(jié),席間自然少不了嚴蕊。賓客中有位叫謝元卿的,早就聽聞嚴蕊盛名,如今得以一睹芳容,又見她舉止端雅,談笑得體,能歌能舞,更是喜歡得不得了。酒興之下,謝元卿命嚴蕊賦詞助興,并且要求以七夕為題,以他的姓為韻,以三杯酒的時間為限。謝元卿這個要求夠苛刻的,座上各位聽了無不瞠目結(jié)舌。不過嚴蕊不愧為才女,她隨手撥動琴弦,輕抹慢挑之間就作成了一曲《鵲橋仙》:“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微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謝元卿三杯酒才飲了兩杯,嚴蕊已聲落詞畢,謝元卿不禁躍然而起,連連贊嘆嚴蕊是“真天上人也!”這個謝元卿也是爽利之人,隨即取了酒器來為嚴蕊斟酒,敬她一杯。要知道,古代對尊卑禮儀十分看重,一般只會為長輩、賓客或敬佩的人斟酒,從這個細節(jié)就可以看出謝元卿對嚴蕊的傾慕之意。后來謝元卿還曾久居嚴蕊處,此不詳述。

世事無常,如夢幻泡影,如果嚴蕊的一生就這樣詩情畫意地過下去,她的名姓早已淹沒在歲月的塵埃里,而如果沒有那一場飛來橫禍,臨海人也不會知道,勾欄巷里那位名動一時的風塵女子,竟然這樣貞烈不屈,這樣震撼人心。這次差點要了嚴蕊性命的無妄之災,正是受唐仲友牽連而起。

在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七月十六日至九月四日的短短二個月里,唐仲友被朱熹連上六道奏章嚴詞彈劾,其中一條即是唐仲友狎妓。這場糾纏了兩年的政治斗爭,不但影響了唐仲友和朱熹二人的命運,連當時的朝野都有震蕩。而嚴蕊更是無辜受牽連,受盡折磨。

朱熹,字元晦,又字仲晦,號晦庵,晚稱晦翁。宋朝著名的理學家,閩學派的代表人物。沒錯,就是那個主張“存天理,滅人欲”“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朱熹。文人相輕是常有的事,朱熹為什么要以趕盡殺絕的姿態(tài)去彈劾唐仲友呢?當時主要有四種傳聞。

一是說唐仲友與主張理學的同鄉(xiāng)呂祖謙因?qū)W術(shù)不合而結(jié)下怨仇,而與呂祖謙一派的朱熹借機奏劾唐仲友。周密《齊東野語》記載:“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云呂伯恭嘗與仲友同書會,有隙,朱主呂、故抑唐。”這個呂祖謙也是當時著名的理學家,與朱熹、張栻齊名,號稱“東南三賢”。巧的是他去世的時間正是朱熹彈劾唐仲友那年,如果說朱熹因至交去世受到刺激,回想起平日種種紛爭,一時憤懣,就借臺州治災不力彈劾唐仲友,也不是沒有可能。

二是說“恃才輕晦庵”的唐仲友與同鄉(xiāng)秀才陳亮因為妓女除籍一事導致矛盾不和,陳亮遂向朱熹進讒言,朱熹據(jù)之而六劾唐仲友。這在《齊東野語》和《二刻拍案驚奇》中都有記載。說唐仲友平時恃才常刻薄朱熹,甚至譏笑他是個文盲,字也不識。陳亮原與唐仲友關(guān)系親密,曾到臺州府拜訪唐仲友。唐仲友留他長住,閑暇時談?wù)摴沤瘢o@示出對朱熹的不屑。陳亮雖輕理學,但與朱熹關(guān)系不錯,對唐仲友的言詞常不置可否。后來陳亮看上了妓女趙娟,想為她除籍,便去求唐仲友辦理。唐仲友雖然答應了,但卻又在向趙娟了解情況時,冷冷暗示她跟了陳亮要吃苦受凍。妓女薄情,此后趙娟對陳亮的態(tài)度就不像先前那么奉承了。陳亮后來得知是唐仲友從中作梗,一氣之下就不辭而別去找朱熹了。朱熹當時任浙東茶鹽公事,因為天災,正受命巡視災區(qū),從陳亮處得知唐仲友譏諷他不識字不配當監(jiān)司,大為惱火,就以臺州百姓告冤獄為由,突擊巡查臺州。到了臺州府上,因唐仲友事先不知朱熹要來,出迎不及,朱熹更是覺得唐仲友輕慢自己,馬上就奪了唐仲友的官印,并向朝廷上奏彈劾唐仲友在臺州種種罪行。這個傳聞還有一個版本是說陳亮與唐仲友爭嚴蕊不成而惱羞成怒,但從當時對官員狎妓的嚴格管理來看,還是前者更為可信。

三是說朱熹受與唐仲友不合的臺州副通判高炳如迷惑而劾唐仲友,《荊溪林下偶談》一書主張這個說法。唐仲友在臺州政績斐然,受到同僚高炳如的嫉妒,高炳如就誣陷唐仲友在災荒中還向百姓催逼稅租,甚至貪盜殘民,還說唐仲友作為臺州的父母官竟公然嫖宿營妓。于是朱熹認為抓住了一個貪官污吏,便憤然上奏朝廷,告唐仲友“促限催稅,違法擾民,貪污淫虐,蓄養(yǎng)亡命”。

四是說唐仲友支持蘇洵蜀學,而朱熹主張二程理學,朱熹因?qū)W術(shù)分歧而借故彈劾。宋葉紹翁所撰《四朝聞見錄》中記載,稱朱熹彈劾唐仲友一事,孝宗皇帝知道后,叫了宰相王淮來了解情況,王淮有心平衡調(diào)解,就說這不過是學術(shù)主張不同造成的“秀才爭閑氣”,于是孝宗皇帝也就一笑置之,并沒有責罰唐仲友。

年代久遠,眾說紛紜,事情到底因何而起,已經(jīng)難以論辨是非。不過,通過大量相互間頗有矛盾的說法,至少可以捋清一點,那就是唐仲友與朱熹的學術(shù)主張不同,平日確實有芥蒂,又很可能有人添油加醋,才導致彈劾事件。唐仲友后來也上奏自辯,加上有同僚為他請奏開脫,所以最終并無大礙,只是離開了臺州。據(jù)記載,在唐仲友離開臺州的幾年之后,臺州百姓還曾因修繕桐山橋而去找過唐仲友,唐仲友不但給出修繕意見,還捐了二十七萬文錢,相當于他官職最高時八個月不吃不喝的全部收入,占據(jù)了修橋資金約三分之一。而《金華府志》說唐仲友死時,家中貧困,連買墓地的錢都沒有。雖然當?shù)厥分究赡苡忻阑某煞郑纱艘部梢酝茢啵浦儆鸭幢悴灰欢ㄊ堑滦悦郎浦耍澸E枉法,殘害百姓的可能性也不大。

唐仲友平安無事離開臺州,嚴蕊卻慘了。朱熹為坐實唐仲友嫖宿的奏報,把嚴蕊關(guān)進了大牢,一關(guān)就是兩個多月,并且對她用盡各種酷刑,“一再受杖,委頓幾死”。在朱熹的道學理論里,風塵女子都是無情無義、低賤懦弱之人,所以只要嚴刑拷打,必能達到“奸出婦人口”的目的。

誰知,柔弱的嚴蕊卻在這件事上表現(xiàn)出驚人的堅定和不屈,任憑怎么拷打,她自始至終只承認歌舞陪酒的事,不承認與唐仲友有床笫之事,并表示“身為賤妓,縱使與太守有染,科罪不致死。然是非真?zhèn)危M可妄言以污士大夫。雖死不可污也!”在認罪肯定不會死,不認罪可能會死的情況下,她這樣忍辱受苦,不愿意誣陷唐仲友,既是為了不連累“士大夫”,更是為了堅守自己的人格底線,向朱熹,向世人證明,失貞不等于失節(jié),實在讓身為士大夫又總愛高喊貞節(jié)口號的朱熹相形見絀。

朱熹沒料到嚴蕊竟然這樣堅貞,無奈之下又把她發(fā)配到紹興異地審問,可憐的嚴蕊又再受了一回酷刑折磨。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最后連孝宗皇帝都關(guān)心起這個案子來了。他得知“秀才爭閑氣”竟連累了一個無辜的女子,而這女子竟這樣貞烈,就下旨將朱熹從任上調(diào)離,派了岳飛的兒子岳霖前去審理嚴蕊案。

岳霖重審嚴蕊時,早就聽說了事情的始末和嚴蕊的才學,有心想要放她一條生路,便說她既然堅稱自己與唐仲友只是詩詞唱和,那就擬一闋詞作為申辯。于是嚴蕊就寫了文章開頭那闋《卜算子》,來陳述自己的冤屈和意愿。起句“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申訴了自己本不愿意做一個倚門迎送的人,只是誤入風塵,身不由己才被迫過這樣的生活。“花開花落”暗示了她的去留,而“東君”就是暗指岳霖,她借著詞意,含蓄地表達了自己希望得到主審官的同情,能夠做主讓自己自由。下闋寫她如果能夠脫罪,希望可以離開牢籠,脫離風塵生活,做一個普通女子。雖是請求,卻沒有一點低聲下氣,而是不卑不亢,婉轉(zhuǎn)明確地表明了自己人生的理想和追求,非常從容淡定,豁達深遠。岳霖看了這首詞以后,深為贊賞,他心知這案子的來龍去脈,就答應了嚴蕊的請求,不但判她無罪,還將嚴蕊從賤籍中除去,準許她從良。

這一場政治博弈中,沒有贏家。唐仲友經(jīng)過被彈劾一事,被調(diào)去閑職,此后再沒有擔任要職。朱熹沒能扳倒唐仲友,反而因迫害妓女而輸?shù)袅祟伱婧腿诵摹廊餆o辜受到牽連,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差點賠上了身家性命。如果說還有那么一點意義的話,就是飽受酷刑卻堅貞不屈的嚴蕊,用這一場劫難證明了即使是一個風塵女子,也有人格和氣節(jié)。

嚴蕊出獄后,民間對她的事跡大為贊嘆,且因為已經(jīng)除籍,可以婚嫁,甚至有人“千斤市聘,爭來求討”,嚴蕊皆不為所動。當時有個宋室宗親,喪妻不久,沉湎在哀痛中不能自拔,身邊的親友就常拉他出門游玩散心。古代男人的娛樂,除了游山玩水,無非就是去青樓尋歡作樂,該位宗親都不愿意去。后來有人說請他去嚴蕊家做客,他因早就聽聞過嚴蕊的事跡,心中一直十分欽佩,就一同去了。都說緣分天定,時機到了才顯現(xiàn),這話一點不假。嚴蕊與他相談,見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也暗暗有幾分傾心。此后二人往來頻繁,日久見真情,這位宗親就納了嚴蕊為妾,雖然不是正室,但夫妻和睦,相扶相攜,正是嚴蕊所求,也算修得善果了。還有一種傳聞,稱嚴蕊從良后,心已淡然,隱入佛門為尼,常伴青燈古佛度過了余生。

后世有稱嚴蕊確實與唐仲友有“逾濫”之交,在獄中受審時就已承認,又說嚴蕊交代了那首《卜算子》其實是唐仲友的一個親戚高宣教替她做的,但這些言論的依據(jù)都出自朱熹的奏折,不過是一面之詞,真假已經(jīng)無法分辨。倒是朱熹自己,一直被監(jiān)察御史沈繼祖彈劾,十條罪狀之一就是朱熹晚年納了兩個尼姑為妾,又因兒子死后兒媳“不夫而孕”被傳扒灰,不知是怎么辯解的。

后人深感嚴蕊雖淪落風塵卻如此堅貞剛烈,就寫了一篇七言古風記錄了這件事:“天占有女真奇絕,揮毫能賦謝庭雪。搽粉虞侯太守筵,酒酣未必呼燭滅。忽爾監(jiān)司飛檄至,桁楊橫掠頭搶地。章臺不犯士師條,肺石會疏刺史事。賤質(zhì)何妨輕一死,豈承浪語污君子?罪不重科兩得答,獄吏之威止是耳。君侯能講毋自欺,乃遣女子誣人為!雖在縲紲非其罪,尼父之語胡忘之?君不見,貫高當時白趙王,身無完膚猶自強?今日蛾眉亦能爾,千載同聞俠骨香!含顰帶笑出狴犴,寄聲合眼閉眉漢。山花滿斗歸夫來,于潢自有梁鴻案。”另又有一闋《如夢令·愛嚴蕊》:“夜恰合歡天氣,紅白一窗桃李。情味至今猶,不見故人詞寄,悲矣!悲矣!畫一個圈兒替。”

時光荏苒,歲月不居。如今走過友蘭巷,早就尋不著當年的蹤跡了,然而恰是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不知令人微醉的武陵桃花,是否還記得嚴蕊人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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