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下個月芒末國的公主就要來咱們平齊國了?！?

紅葉沒有回答，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如今在紅葉身邊伺候的小丫頭叫阿元，年齡看起來不大，做事卻很成熟穩(wěn)重，不過跟著紅葉久了熟悉了，偶爾也會和紅葉說說一些她好奇的事情。

紅葉知道這件事情，還是兩個月前林韻特地來告訴她的。

“姐姐，你聽說了嗎？芒末國要和咱們平齊國結(jié)親，三月之后就會把他們的三公主送過來了，不知到時候我們這后宮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紅葉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有些可憐，匆忙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該得的榮耀是得了，情感卻無處寄托。

可是，自己與她又有何區(qū)別，一樣享受著多少人羨慕的尊榮，卻日日獨守著空房。她不知，自己與趙罟，到底要這樣持續(xù)多久，還能持續(xù)多久，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這種她無法輕易決定去改變的關系。

“你覺得她會和我們一樣嗎？”

“不知道。聽說這個流火公主性情豪爽大方，也許會帶來些不一樣的驚喜吧?！?

紅葉能猜到，從小生長在草原，又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流火一定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長大，性格自然歡快跳脫，想來一定是個讓人時刻覺得開心的人。

這樣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性格，他會喜歡嗎？甚至更喜歡嗎？紅葉猶豫，她怎么能知道未知的答案。

“你呢，希望她會不一樣嗎？”

“我倒是沒見過皇上對誰真正上心，可能有些好奇吧。我如今該得的也得了，別的也不奢求?！?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可不像今天這樣?！?

“是呀，那時被幸運砸昏了頭，差點忘了現(xiàn)實。妹妹給你道歉了，姐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紅葉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沒有情的人能在這宮里待一輩子，如果當初趙罟沒有選擇她，她是不是也許能嫁給良人，相夫教子幸福地過完一生。這些話，紅葉無法問出口，林韻也不能回答她。命運已經(jīng)注定了結(jié)局，“如果”只是一種假設。

也許，趙罟真的對她還是好的，至少還給她留著選擇的權(quán)利，她想，可能到時候了。

轉(zhuǎn)眼間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又到了，宮里的樹葉開始發(fā)黃發(fā)紅紛紛掉落，走在路上也能時不時踩到幾腳干枯的樹枝發(fā)出清脆折斷的聲音。宮女們比之前忙了些，清晨傍晚都在打掃落葉，無窮無盡。紅葉也穿上了厚厚的秋衣，冷風還是會透過衣服刺骨，天空明明清朗無比，世間卻總顯得凄涼。

芒末國的流火公主來到京中的那天，趙罟吩咐人特地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接風宴，紅葉和林韻自然也去了，兩人同坐一起，趙罟身邊的位置還空缺著，仿佛在等待某一個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紅葉自然知道，自從她披上了羌族郡主這層外衣，自從他登基成為平齊國的皇帝，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只是他們，他們之間不可能再那么純粹了。就像現(xiàn)在，她看著他，卻覺得他們距離好遙遠。

為了表示對平齊國的敬意，一路舟車勞頓剛到京中的流火公主執(zhí)意要親自為皇上以及眾人跳一支舞。流火一身舞衣明艷動人，來自異域的裝飾看起來熱情似火，連紅葉也忍不住將自己的目光投在她一人身上。與紅葉她們自小習的舞不同，流火的舞蹈輕快跳躍，加上歡快的奏樂，一時席間熱鬧非凡，每個人似乎都被這氛圍感染，內(nèi)心不由自主跟著愉悅。紅葉從來沒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存在，仿佛在她身邊沒有憂愁感傷，只有高興。流火蒙著面紗，但她的眼睛卻一直在笑著，讓人忍不住猜想面紗下面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麗。在場的人無不對她的舞姿稱贊有加，而她竟然跳得也更加歡快，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紅葉突然將目光轉(zhuǎn)向趙罟，趙罟此刻也正聚精會神地觀看流火的舞蹈，跟隨流火來到的使臣向趙罟敬酒，趙罟才回過頭去。他似乎沒有注意到紅葉的目光。

盡管流火和紅葉跳的舞不同，但是紅葉也能看出來她在跳舞上擁有的嫻熟技藝以及難得的天賦，紅葉已然好幾年沒跳過舞了，如今生疏起來更沒法和她相比，可她竟然有種沖動想上去也跳上一曲。以前她是極不喜歡跳舞的，因為她想丟掉這個身份，現(xiàn)在她也明白自己有此沖動的原因，最終理智還是讓她靜靜地坐著直到宴會結(jié)束。

回去的路上，阿元感覺到紅葉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就想說點什么讓她高興。

“娘娘，這段時間天氣逐漸涼了，您最喜歡的楓樹葉都變紅了，還有一些銀杏，也很好看的，您要不去那里走走？”

“好啊。”

窮桐流火最終被安排住在宮里，離紅葉的住處也不遠，今后免不了時常碰見，紅葉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地方，趙罟偏要將流火安排在紅葉近旁。今晚的宴會，流火得了許多賞賜，她高興地同趙罟談話，趙罟儼然舒心，一直都是微笑的，就像紅葉曾經(jīng)第一次去悅香樓時見到的那樣。

紅葉走著忽然覺得眼前的路有些熟悉，在腦海里仔細搜尋才想起四年前的那個晚上?，F(xiàn)在那棵樹依然還在，只是曾經(jīng)在樹下的人……

“這里怎么沒有打掃，地上的葉子都鋪滿了?！?

紅葉走過去，彎腰撿起一片枯葉，竟然覺得這里荒涼了。

“皇上吩咐的，這里不準別人過來，也不準人來打掃?！?

“那你也是聽了他的吩咐才帶我過來的？”

“皇上說，娘娘不高興的時候，就讓小人帶您過來。”

紅葉不再說話，想起自己當時在這里等落雨和晴青回來的情景，一切都恍如昨日。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孤獨，一瞬間特別懷念和她們一起練舞的日子，談笑歡聲，比她此刻身上的衣服還溫暖。

“你可以帶我去見見晴青嗎？”紅葉知道，如今晴青已是教坊司的司樂，宮里的下人也都尊稱她一聲姑姑，因此阿元也是認識的。

“可是……”阿元有些為難，顯然心里有所顧忌。

“是他不讓我見嗎？”

阿元小心翼翼點了點頭。

“那我們回去吧?！?

紅葉安安靜靜地走著，在離自己的住處不遠的地方，遇見了剛回來的流火。

“見過娘娘?！?

紅葉雖是由太子妃變成皇上的妃嬪，卻沒有順理成章成為皇后，也沒有封號，這些紅葉自己是不在意的，只是別人也很難摸清在這后宮她到底是怎樣的地位。下人見了她也只叫她娘娘，這件事奇怪，可是也沒有人敢問其中緣由。其實紅葉也不知道趙罟這么做的原因，別人當然也更不會明白了。

“這么晚了，公主還沒歇息？”

“我本來打算去找娘娘的，沒見著您，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

紅葉意識到，流火的性格確實如傳言活潑不拘小節(jié)，在紅葉面前，她很自然地稱呼自己為“我”。想來，在芒末國，她確實備受寵愛，也自由灑脫。

“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打個招呼，今后我們住得這樣近，相互照應嘛。”

“嗯，公主遠道而來也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啊，那我明日再來拜見娘娘。”

紅葉以為流火來見她只是走個過場，好讓旁人沒有閑話，今日也算見過了，沒想到她說明日還要來，想不通她到底為什么在這件事上執(zhí)著。

“這個流火公主還挺活潑可……”

阿元不由自主說出這句話，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立馬閉了嘴。

紅葉笑了，她對流火公主的印象也是這樣，這么豪爽大方的一個姑娘，任誰見了都會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