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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現實參照物
  • IffyC
  • 2895字
  • 2022-02-19 14:05:01

去青北的事情木懷哲騙了我。跟所有騙局一樣,一旦結束了漫長的撒網便要開始快速地結網捕大魚。我們的感情,就像那打開閥泄了的洪,在戰亂的日子里任性的升溫,失控的野蠻生長,我們兩個人都愿意一唱一和的配合,都好像喪失了理智。

我看著他排兵布陣,看到他把一個個旗子插在山上,看到了他大手一揮指揮千軍萬馬。我看著他默讀兵書,看到他把書頁一張一張翻過,看到了他運籌帷幄只待決勝千里。我喜歡看著他,我喜歡盼著他,我喜歡盼著他閑暇。等到閑暇的時候,我一遍一遍確認他的愛,問他愛我什么,在新月如芽的夜里。

“你知不知道小鴨子生下來看見的是誰,就會一直跟著它。”

小鴨子的印刻效應為什么會出現在我們的愛里?我無比疑惑地問他:“你是說……我長得像……梅妃?”

“啊?”他比我還要疑惑,卻不承認自己用錯了比喻,“我是說,我發過誓的,我一生只愛一個女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會有女人相信那么荒謬的話,可我欣喜若狂地在心里高喊著:那個人便是我!那個人便是我!我僅存著一點理智,

“這種事,發誓準嗎?”

“遇見你便準了。”

也被他眼里的波浪消滅。

木懷哲每日花費大量的時間思考如何奪回江山,夜里剩下的一點時間便用來愛我。我借著這一點時間,把他對我的愛一點一點自己建構出來。他愛我,在私宅的日子里,那是他的壓抑。他愛我,在去往荊州的書信上,那是他的宣泄。我一遍一遍確認他的愛,在半月如瓢的夜里。

“你在信里寫了我什么?”

他不肯因為我的問題走神,隨口回答著:“白嫩,柔軟。”

“怎么可能。”

我不信那么荒謬的答案,再一次質問著。

他的手一次一次對答案確認著:“的確如此。”

“到底寫了什么?”

我執著,不在意他的動作卻偏要他的話語。

他停下來,看著我的眉目。

“我寫了,我有了喜歡的女人,不愿意為了她將婚姻變作算計。”

我也看著他的眉目。

“是讓你說真話,不是說好話。”

“我的真話不夠好聽?”

“你的……算了。”

他的唇很軟很軟。

“你看我的時候得笑著。”

“怎么?”

怎么個說法,我們已經學會了讀出另一半咽在喉嚨里的話。

“你不笑的時候可嚇人了。”

“嚇人你還……”

“什么……”

“你這里……”我摸著他的眉毛,眉角藏著淺淺的一道疤。

“長箭擦著這里就飛過去了。”

他告訴我,我沉默地看著他,他又告訴我:

“你心疼我。”

他看著我笑:“我喜歡你心疼我。”

我在他耳邊告訴他:“我喜歡你在我的……”那天晚上,我讓他喜歡了我一次,又喜歡了我一次。

愛是什么,在溫度上升的時候,在空氣里。抓不到,放不到口袋里。我迷茫,所以把他的一切話都當做愛,在細雨微寒的夜里。

“男人的備婚禮儀里有一本書,我閑暇的時候看過,我總是把那本小書上的女人想成你,男人想成我。可是后來,我想起來你跟顧聞暄一直在那本書上,我就生氣地發狂。”

他不是生氣地發狂,他生氣地發狂的時候不會一根一根玩著我的手指,他是嫉妒。

“我喜歡你嫉妒的樣子。”

我的手劃過他嫉妒的眉毛,嫉妒的鼻梁,嫉妒的嘴唇。

然后,輪到他把當時的嫉妒一點一點發泄出來,把書上顧聞暄的身影一點一點換成他的。

這樣的來來往往,一次一次的刨根問底,尋愛的游戲樂此不疲,直到大堤崩塌,我終于得到了答案,在沒有月亮的夜里。

“你給的我機會。”

是啊,我給的機會,眉目傳情,多么美麗的事情,我想聽他再講一次。

“什么……機會?”

“那天……離開皇宮那天,你說,”

哪天?那天,離開皇宮那天,我說,

“我選擇了給我愛的人一個機會。”

而我愛的那個人,顯然不是他。

愛放不到口袋里,因為愛就是空氣,隨著漆黑的夜里降落。

他趴在我的胸口上,溫熱的呼吸著:“你的心跳得厲害。”

“是嗎,”我不愿意喪失那份愛,否認自己的心虛,我捧起他的臉,問他,“倘若……倘若我沒給你機會呢?”

“那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得好好愛我。”

我該怎么好好愛他,是這樣捧著他的臉親他一次,還是這樣捧著他的臉再親他一次。

我愛木懷哲嗎,不,我不愛他,我只是需要愛個人,把我從國破家亡的陷阱里解救出來,無論那個人是不是他,我愛他,因為剛好他也愛我。

我沒有禮貌的走神,直到關鍵時刻才回來,推了他一把。

“你在外面。”

“在里面才能生兒子。”

“戰亂的時候,怎么養兒子?”

借著戰亂,外面戰火焚天,把人的腦子也轟炸到傻。我盲目地愛著,捂起眼睛,假裝看不見,戰壕里,臉,脖頸,胸口,后背,四肢,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流血,被炸傷。我捂起耳朵,假裝聽不見,刺耳的,忍無可忍的慘叫聲,甚至穿透厚重的帷帳,帶到床上,傳到耳邊。

日子越來越記不清。我的記憶還停留在風變得溫熱又變涼,草長得猖狂又變黃。我們一路向東打去,看著黃土地被血染成黑土地,聞著稻香被血腥味代替。就這樣,木懷哲的隊伍日勝一日,阿昌闊爾王的隊伍節節敗退,唯一不變的是百姓的慘叫聲,傳到夢里,凄慘地喊著:停下!停下!把我也從夢里喊起。

“今日是幾月初幾?”

“明日便是我的生日。”

原來明日是三月十四,原來才過了兩個月,可我不再用月亮算日子,記著他的每次呼吸,每次撫摸,每次親吻,把日子變得好長好長。

“你會給我煮面片湯吃嗎?”

面片湯啊,那是多久多久之前的過往。我在私宅的日子里,知道了他的生日,便忙活了一天企圖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面。

他說:“你荒廢了一天,特意做了一碗面片湯來咒我短命?”

“我……”

他說:“你這手上的傷,要是成親那日好不了,你該怎么解釋?”

我……默默轉身離開了。

我走在三月十四天漸涼的路上。

是啊,原來他還是記得要把我送去成親,原來那真是一根毫無意義的便宜簪子,原來他拉著我的腰帶把我拉到他的唇上就只是發春的動物平平無奇的一點欲望。

那是我孤軍奮戰,孤立無援,杞人憂天的開端。他怎么提起了,他怎么回憶起了那么無情的過往。

他愛我嗎?他愛我,為什么要讓我去當細作?他愛我,為什么要在窗外聽著我的喘息?他愛我,為什么在各種宴會從不肯抬頭看我?

我愛他嗎?我愛他,為什么喜歡他像顧聞暄一樣的笑?我愛他,為什么沉醉于那份我認為完全不屬于他的溫柔?我愛他,為何從不肯讓他在里面?

“會嗎?”

他看著我,還是一樣熱切的目光。

可以嗎?活在當下,無論真假,忘了一切過往。

我搖了搖頭。

他問:“為什么?”

“我累了。”

他問:“為什么?”

營地里還有傷兵的哀嚎,鼻間還有隱隱煙火的潦草,馬上就是攻下青北的最后一戰,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得繼續愛他,

“因為你把我融化了。”

然后等到沒有戰火的日子里再冷靜思考其他。

青北,青北的最后一戰,青北沒有被救贖,青北沒有被淪陷,青北看著兩個屠夫在它身上火燒它的皮毛,刀劃它的皮肉,看著它皮開肉綻血流成河。

這便是戰爭,不是大手一揮指揮千軍萬馬,不是運籌帷幄只待決勝千里。是一個瘋狂的男人騎著無辜的馬拿著本該是農具打成的鐵跟另一個同樣瘋狂的男人廝殺。戰爭是毀滅,圍墻,花草,石板路,手推車,斗笠,風車玩具,團扇,繡著鴛鴦的布料,遺失的一只布鞋,沾灰的一只燒餅,折斷的筷子,有腳印的書畫,摔碎的青花茶杯,歪倒的桌子,散落的胭脂,打翻的胡椒罐子……

屠夫砍下了一頭豬的頭,和尚在一旁阿彌陀佛,他看著豬肉喂飽他的同類。

屠夫砍下了青北的頭,和尚坐在逃跑的驢車上,跟佛祖救命喊著阿彌陀佛。

那不是勝利的號角,那不是失敗的哀嚎,青北依舊在夢里高喊著,停下!停下!

終于,萬籟俱靜。我走近看它。

它不是停止了哀嚎,它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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