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今天的點心。”連燦坐下來,一臉的疲憊。
“沒關系,那今天就吃一碗小餛飩好了。”萬仲初的語氣仍然平靜,等了一天終于等來了他,居然沒有任何緊張和興奮。她親手去廚房給連燦包餛飩吃。
侍應生很快將小餛飩端了上來,萬仲初已經吩咐將音樂換成了淡淡的竹笛。竹笛嗚咽著,外面風大雨急,但,小餛飩的味道是那樣親切,將連燦的胃安撫得服服帖帖。這小餛飩,已經無限接近家鄉的味道。
吃完了餛飩,萬仲初都沒有從廚房出來,她還在忙活那一碟糯米船,不知道為什么,手總是微微發抖,捏來捏去,捏不出形狀。
“老板娘,連先生走了。”侍應生進廚房通告。
“哦。”
手瞬間不抖了。仿佛松了一口氣。
花了好一番功夫,萬仲初做出了一屜松子糯米船,趁著還冒熱氣,裝在盒子里。萬仲初把盒子遞給侍應生:“替我跑一趟,送到連氏大宅,給連家大小姐吃。”還加一句:“叫車去,涼了就不好吃了。”
因為大雨的緣故,這天晚上生意冷清異常,萬仲初索性讓大家伙早點打烊回家休息,伙計們直呼老板娘萬歲。萬仲初收拾完獨自回家,好好泡了一個熱水澡,將自己埋到熱水里,才整個人放松下來。
放松下來了,才問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萬仲初是結過婚的,雖然今年才二十七歲,但萬仲初是離了婚的女人。
萬仲初的父親是香港人,母親卻是上海人。
最可笑的是,父親是香港人里面最普通的老百姓,做一份見不到頭的差事,唯唯諾諾的過足一生。母親卻是讀過書的大家閨秀。不知道結了什么緣,那一年,母親遇到去上海公辦的父親一見傾心,交往了幾日便不管不顧的跟了來到香港。
這是母親一生做過的最錯的決定。
初到香港,父親不肯帶母親進門,只給母親安頓在一個窄小的公寓里,說是還沒有給老人說清楚自己想娶一個“北邊”的人,怕家人反對。或許那個年代,女人比較善于忍耐,母親忍了下來。
一直到一兩個月后,腹中忽然有了萬仲初,必須得有一個說法了。
父親卻不得不攤牌,自己是有妻兒老小的,自己沒法交代。
父親這一生,總是要給這個人那個人交代,卻始終沒有給母親一個交代。
萬仲初的母親知道自己是錯了,又不能這樣回上海,立刻決定跟父親斷絕一切來往,硬生生的找工作。何等的有骨氣,吃的苦卻要自己生生的挨。
在香港做著苦差事,拉扯大萬仲初。萬仲初自小便幫母親做一些苦差事,糊紙箱、剝果殼,都是散活,從小那雙細皮嫩肉的手就磨了一層又一層的繭,剛開始是疼的,但久了也就習慣了。最難的是母親,即使那樣艱苦,還要女兒讀書,要明理。她不忘時時告誡女兒:“你要記住,這輩子,只做人的堂堂正正的妻。”
萬,原本就是母親的姓氏。做別人堂堂正正的妻子,是母親畢生的心愿,卻始終求而不得,一直到萬仲初二十歲,母親因操勞成疾,赫然離世,母親也沒有嫁過人。按照母親的愿望,在她離世之前,萬仲初嫁給了她的中學同學。
那段婚姻只維持了兩年,以男方有了別的女人結尾,理由是萬仲初不是一個適合做妻子的人。但他對萬仲初不算壞,分給了她一間鋪子算是賠償。而她的父親也忽然去世,居然還留了一筆錢給她作為補償。
二十二歲的萬仲初,人生的艱苦仿佛走到了盡頭,她為了紀念母親開了一間“初”,做的全是記憶中母親做的菜式。
這輩子都不能再重蹈覆轍,做別人婚姻的介入者,可是為什么自己控制不住想見到連氏那位英俊的先生?
萬仲初痛苦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