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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階段:摧毀德軍第一道防御體系

精彩看點

突擊隊的精神面貌——英國的目標——德國的第一陣地——從戈默庫爾到蒂耶普瓦勒——博蒙阿梅爾雷場——階段性成果——“阿爾斯特師”——弗里庫爾地區——英軍占領馬梅斯——占領區環境——英軍的行為——法國軍隊的成功——失去棟皮埃爾、貝克坎庫爾、比敘和費村——法國軍隊小敗——占領弗里庫爾——法國軍隊奪取屈爾呂、弗里斯和阿瑟維萊爾——奧托·馮·貝洛的軍令——1916年7月3日局勢——英軍戰地的兩部分——奪取拉布瓦塞勒——激戰奧維萊爾與孔塔爾邁松——占領孔塔爾邁松——占領區小記——林中死斗——馬梅斯樹林戰役——博納菲樹林和特羅恩樹林——占領的難度——法國軍隊殺入德軍第二防線——占領貝盧瓦、埃斯特雷和比亞什——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首次戰情總結

站在山頂上俯視戰場,眼中景象與前線戰壕里士兵們見到的大不相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步兵翻越對手戰壕的畫面是兩軍交戰一決勝負的場景。這時,協約國的士兵們正沖出己方戰壕,向前方未知領域進發。月復一月的訓練已經讓官兵們對戰場上的危機感到麻木。在應征入伍前二十個月里,絕大部分英軍士兵還生活在和平的環境中。英國士兵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有北英格蘭的礦工,內陸工業區的工人、農民和牧民,撒克遜人和凱爾特人的后裔,大學生和碼頭搬運工,生活在荒野時常要面對危險的獵人,以及通常在周末騎自行車去公園休閑的市民。英國士兵們需要做最壞的打算。普通的戰壕作戰生活已經是過去時,現在是時候用血肉之軀執行沖擊對手鋼鐵防線的死亡任務了。

不過,對有幸在攻勢發起前造訪前線的人來說,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一種安靜而輕松、愉悅的氣氛。戰壕里既沒有消極怠工之徒,也沒有畏懼避戰之輩。士兵們的想法或許各有不同,但背水一戰的念頭相當普遍。

英軍士兵樂觀的天性似乎讓可怕的戰爭變得稀松平常。英軍士兵把戰爭當作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他們既不把自己當作大英雄,但也不害怕作戰,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最后時刻的來臨。英軍士兵對于他們自身的戰斗素養、武器裝備和戰爭事業的必勝充滿信心。戰爭的野蠻欲望不見了,轉而變成更可怕的、實實在在的決心。用《理查二世》莎士比亞創作的歷史劇,首版發行于1597年。該劇講述了理查二世被博林布魯克,即奪位后的亨利四世,在政治上擊敗、軍事上圍困,最后被囚并遭到處決的過程,主要刻畫了博林布魯克的偽善和權術,理查二世的暴政與失敗后的凄涼。中諾福克的一句名言形容當時的每個英軍官兵簡直再恰當不過:


我將行止高雅,心情歡悅,像機智嬉戲一樣,挺身赴戰。這句話被用來形容進攻開始前一位青年軍官的心情。在信中,這位年輕軍官抒發自己慷慨赴難的決心。然而,進攻開始第一天軍官就戰死了,隨后他的信件被公之于世:“爸爸媽媽,我大約在明天黎明前行動。現在我寫這封信給你們。從進入法蘭西作戰以來,這可能是規模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一旦打得好,我們很快就能勝利。我這一輩子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自信、喜悅過。因此,我不會讓自己因為任何事而失去參加這次進攻的機會。現在,我正身處世界上最強大軍隊的行列中。戰友們跟我一樣,個個士氣高漲。雖然戰地條件很苦,沒有真正的足球,但我們剛剛才用一個由碎布做成的足球踢了一場比賽。裁判不僅有哨子,腰間還別著左輪手槍呢!我之所以寫這封信,是因為我擔心自己一旦戰死就沒有機會再往家里寫信了。我不想死,但每天都在死人,誰知道下一個是不是我。不過,只要一躍出戰壕,這種怕死的情緒就會煙消云散。因為我們不再是一個個的人,而是一個團、一個軍。我們將為了榮譽而不是個人而戰。我死不足惜,但我會因此九泉含恨,因為只有你們會為失去我悲痛!此刻,我仰望天上繁星,忽然覺得宇宙多么廣大,而我離天上的星星又是多么遙遠。更別提我這相比之下如鴻毛般的四十載春秋!即使我不幸客死異鄉,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我不敢再寫下去了!再見了,親愛的爸爸媽媽!別為兒子擔心太多,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重逢。請在我……愛你們的兒子。”“軍遠道來,昨日客死,為國事亡。”——原注


英軍計劃戰爭一開始就奪下德軍的第一陣地。本書所附《1916年蒙希-費村前線圖》給出了德軍防線的大致形貌。地圖顯示,英軍計劃攻擊的這條德軍防線從北至南途經戈默庫爾,自東向西分別經過埃比泰爾訥、塞爾和博蒙阿梅爾前的高地,跨過昂克爾河稍往西北,直到蒂耶普瓦勒。德軍的堅固防線將正面經過位于歐蒂耶東部德軍重兵把守的蒂耶普瓦勒前方,還有貝盧瓦、拉布瓦塞勒郊區的小村莊,隨后延伸到阿爾貝以東一點二五英里處,然后一路往南,繞過林間村鎮弗里庫爾南部邊緣并在那里陡然轉東,直去馬梅斯和蒙托邦。防線從馬里庫爾和阿爾德庫爾中間經過,然后在這里轉向南方,經過屈爾呂,從沃附近寬闊的沼澤地一帶橫跨索姆河,從而將弗里斯、棟皮埃爾和蘇瓦耶庫爾也納入其中,最后到達利翁以東。

英軍前線的進攻部隊主要有以下幾支根據官方文件,英軍原本只想在馬里庫爾-昂克爾一線發動進攻。昂克爾-戈默庫爾一線則是助攻。——原注:英軍部隊的右翼主要由中將艾爾默·亨特-韋斯頓爵士指揮的第八軍,由埃德蒙·艾倫比爵士指揮的英軍第三集團軍構成,部屬在戈默庫爾對面至博蒙阿梅爾以南的位置。中將托馬斯·萊思布里奇·納皮爾·莫蘭爵士指揮的第十軍被部屬在昂克爾以北歐蒂耶一線。在阿爾貝的東部部署著由中將威廉·普爾特尼爵士率領的第三軍,他們計劃用一個師攻擊奧維萊爾,用另一個師攻擊拉布瓦塞勒。在南部,霍恩中將率領的第十五軍已經貼上了弗里庫爾-馬梅斯一線的凸角,英軍右翼則與法國軍隊的陣地相連。維多利亞勛章獲得者沃爾特·諾里斯·康格里夫上將的第十三軍部署在與英軍右翼相連的位置。

顯然,德軍已經預測到協約國軍隊的進攻意圖,也將大概的進攻方向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德國認為協約國可能會沿阿拉斯-阿爾貝一線發動進攻。德軍在自己預測的沖突區域集中了一切人力物力,卻只在阿爾貝南部留下少量兵力,索姆河南部更是毫無防備。于是,在索姆河戰役開始的第一天,實際上是在南、北兩個方向獨立作戰。英軍在北部戰區戰敗,卻在南部戰區贏得勝利。隨著夜幕降臨,英軍的第一次行動結束。這時,英國士兵大量涌入戰場南部。一旦戰線拉得過長,難免讓進攻的軍隊發現對手防線一些比較棘手的地區,然后就會有選擇地避免啃這些硬骨頭。如果想在前線其他地方獲得勝利,就必須以前面的失敗“交學費”。下面首先談談英軍在戈默庫爾-蒂耶普瓦勒的苦戰。

在戈默庫爾-蒂耶普瓦勒地區,英軍集中了三個新軍師、兩個常備師及本土自衛部隊一個旅的兵力。其中,常備師經受過佛蘭德和加里波利地區的戰火考驗,聲名顯赫。英軍面對的是德軍設置的一連串全副武裝的村落據點。從戈默庫爾到塞爾、博蒙阿梅爾,再到蒂耶普瓦勒,對手登高踞險,占領了有利地形,而昂克爾河和崖壁陡峭的河谷將戰線一分為二。每一個擋在英軍眼前的村落都是堅不可摧的堡壘。德軍大量修建迷宮一般的地堡,常常深達地下兩層,可以容納一整個營的士兵。地下通道將地堡和后方的休息區相連。一旦英軍士兵開炮,德軍士兵就可以帶著機槍退入地道,從而避免遭到襲擊。此外,在陣地后方視野極好的高原地帶,德軍還部署了大量火炮。

索姆河戰役:1916年7月1日蒙希-費村前線圖(德軍防線的大體分布圖)下頁附圖里地名中外文對照

貝爾勒歐布瓦=Berles-au-Bois;比安維萊爾=Bienvillers;阿訥康普=Hannescamps;埃比泰爾訥=Hebuterne;科蘭康=Colincamps;博蒙阿梅爾=Beaumont-Hame;昂格勒貝爾梅爾=Englebelmer;梅尼勒=Mesnil;阿爾貝=Albert;昂克爾河=Ancre;代爾南庫爾=Dernancourt;莫爾朗庫爾=Morlancourt;莫爾特=Meaulte;布賴=Bray;許涅=Chuignes;東皮埃爾=Dompierre;運河=Canal;索姆河=Somme;卡皮=Cappy;佩羅訥=Peronne;費村=Fay;弗里斯=Frise;沃爾夫羅庫爾=Vaulx-Vraucourt;阿丹弗=Adinfer;蒙希歐布瓦=Monchy-au-Bois;杜希=Douchy;布科=Buco;戈默庫爾=Gommecourt;塞爾=Serre;米羅蒙=Miraumont;博庫爾=Beaucourt;格朗庫爾=Grandcourt;蒂耶普瓦勒=Thiepval;奧維萊爾=Ovillers;拉布瓦塞勒=La Boissdlle;穆瓦耶訥維爾=Moyenville;埃爾維萊爾=Ervillers;大阿謝=Achiet-le-Grand;伊萊斯=Irles;庫爾瑟萊特=Courcelette;勒薩爾=Le Sars;馬坦皮什=Martinpuich;弗里庫爾=Fricourt;波濟耶爾=Pozieres;馬梅斯=Mametz;馬里庫爾=Maricourt;屈爾呂=Curlu;孔塔爾邁松=Contalmaison;小巴藏丹=Bazentin-le-Petit;大巴藏丹=Bazentin-le-Grand;卡爾努瓦=Carnoy;弗雷米庫爾=Fremicourt;巴波姆=Bapaume;瓦爾朗庫爾=Warlencourt;博朗庫爾=Beaulencourt;格德庫爾=Gueudecourt;弗萊爾=Flers;隆格瓦勒=Longueval;然希=Ginchy;雷斯伯夫=Lesboeufs;莫瓦爾=Morval;勒特朗斯盧瓦=Le Transloy;薩伊薩伊塞勒=Sailly Saillisel;朗庫爾=Rancourt;蒙托邦=Montauban;莫勒帕=Maurepas;吉耶蒙=Guillemont;孔布勒=Combles;埃爾貝庫爾=Herbecourt;貝克坎庫爾=Becquincourt;貝盧瓦=Belloy;阿瑟維萊爾=Assevilliers;英國第八軍=8th Corps;中將艾爾默·亨特-韋斯頓爵士=Lieutenant-General Sir Aylmer Hunter-Weston;英國第十軍=10th Corps;中將托馬斯·萊思布里奇·納皮爾·莫蘭爵士=Lieutenant-General Sir Thomas Lethbridge Napier Morland;英國第三軍=3rd Corps;中將威廉·普爾特尼·普爾特尼爵士=Lieutenant General Sir William Pulteney Pulteney;英國第十五軍=15th Corps;霍恩中將=Lt.Gen Horne;英國第十三軍=13th Corps;維多利亞勛章獲得者沃爾特·諾里斯·康格里夫上將=General Sir Walter Norris Congreve, V.C.;法蘭西第六集團軍=6th Army;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General Marie émile Fayolle軍

憑借高地上良好的觀察視野和深埋地下的機槍碉堡,德軍將英軍死死擋在了戈默庫爾-蒂耶普瓦勒一線。1916年7月1日早晨,隨著英軍炮火越來越密集,德軍開始報復。在以英軍第一道戰壕為中心、半徑五十碼的區域里,六英寸1英寸約合2.54厘米。、八英寸的炮彈如雨點般落下。英國軍官還沒來得及翻出胸墻,戰壕就遭德軍火炮的高爆彈打擊。許多地方的掩體被炸毀,這樣一來,大量戰壕都不能用了。英國士兵只能退到炮火打擊區后面的開闊地,集結準備進攻。伴隨著英國步兵的沖擊,另一陣彈幕傾瀉而下,應該是英軍觀察員引導的炮火掩護。

在博蒙阿梅爾的德國霍索恩要塞地面以下,英軍構筑了自開戰以來已知最大的雷區。1916年7月1日7時30分,英軍引爆炸藥。地雷爆炸引發的強大沖擊波將土地炸得粉碎、拋上天空。英軍冒著炮火進攻,明明是白天,由于塵土蔽空,反倒讓人覺得是在子夜。事后一名士官回憶道:“雷場有畫里的宮殿那么大,而埋雷用的地下走廊長得嚇人。我們和一群蘭開夏郡的礦工一起花了七個月時間建造雷場。每當礦工們換班的時候我們就開玩笑:‘你們往天上挖了沒有?’但上帝啊!就在1916年7月1日那一天,所有的地雷都被引爆了。這是任何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看到一次的奇觀。半個村子都被掀起來了。馬車、輪子、軍馬、錫罐頭、箱子及德國人,都被炸上了天。那可是花了七個月才建起來的雷場啊。不過我相信,肯定還有一部分地雷沒有爆炸。”

蘭開夏郡英軍士兵

當英軍開始跨越兩軍陣地間“無人區”的時候,德軍似乎已經重新回到剛剛被淹沒在炮火中的掩體,用自動步槍和機槍猛烈還擊。德軍的特別燧發槍營配備有自動步槍與機槍,勇猛非常,有些甚至進入戰壕前方的無人區,排成縱列射擊,打退英軍進攻。另外,在戰壕前部,德軍還設有機槍陣地,通過地道與戰壕連接。德軍將士可以依托地道抵擋炮火攻擊。英軍將士嚴守紀律,沒有一個人破壞隊形。他們如游行一般一排一排沖出去,然后一列一列倒在爆炸沖擊波、炮彈彈片和機步槍的火網下。德軍炮火兇猛,使英軍從黎明到下午都遭到密集、穩定的炮火打擊。有時,一兩個勇敢的英國士兵或者一兩股與大部隊走散的小分隊成功沖進德軍戰壕,甚至已經深入敵后。然而,還沒等撐到英軍大部隊沖上來擴大戰果,這些英國士兵就立刻遭到德軍反擊并奪回失地。1916年7月1日黃昏時分,英軍在戈默庫爾-蒂耶普瓦勒發起的所有攻勢都遭到德軍抵擋,因此不得不退回最初發起進攻的位置。英軍正在與德軍防御的核心力量正面交鋒。

雖然德軍守備嚴密,防線難以逾越,但英國士兵個個奮勇向前發動進攻,難說誰一馬當先。每推進一英里都是很多勇士奮勇殺敵的成果。幾乎所有的英格蘭團、蘇格蘭團和愛爾蘭團都上了戰場,而內陸和倫敦的本土自衛部隊也一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勇猛的羅德西亞連及一個由嚴酷自然條件鍛煉出來的“硬漢”漁夫組成的、在博蒙阿梅爾損失慘重的紐芬蘭營。德軍陣地屢遭突破。在塞爾地區,一支由兩個營的殘部組成的英軍順利向前推進,直到兩千碼開外的彭丹特灌木林。而一個英軍師的部分部隊則順利突破德軍在博蒙阿梅爾南部的防線,來到采石場前的車站路,但活著的官兵很少。一個蘇格蘭營殺進了蒂耶普瓦勒村。在蒂耶普瓦勒北部,阿爾斯特師沖進對手戰壕,翻過山頂來到一個叫“十字架”的地方,這正是德軍第一陣地的后方。阿爾斯特師短暫地占領了施瓦本要塞,甚至一度沖到格朗庫爾的外圍地區。1916年7月1日是歷史上愛爾蘭博伊奈戰役勝利的周年紀念日。愛爾蘭士兵高喊著“博伊奈榮光依舊”的口號沖鋒,這樣的英勇行為將被永久載入史冊。皇家愛爾蘭步槍團的士兵首先沖出戰壕。皇家愛爾蘭步槍團緊隨其后,越過德軍胸墻,刺死躲在后面的機槍手。接著,皇家恩尼斯基倫燧發槍團的士兵承擔起對德軍戰壕的清理任務,還為這些戰壕逐一起了愛爾蘭名字。然而很快,皇家恩尼斯基倫燧發槍團就遭到其他德軍戰壕的縱射打擊,三面受敵,損失慘重,只有一人能活著回到后方。這名幸存的士兵僅憑一人就帶著多達十五名戰俘穿過德軍的炮火彈幕退回英軍陣地。指揮進攻的將軍回憶道:“盡管蒙受了最慘重的損失,但阿爾斯特師不僅順利完成了占領指定區域的任務,而且生俘了六百名對方士兵,順利完成任務。”可以說這是對一支部隊最好的褒獎了。對光榮的阿爾斯特師的弟兄們來說,他們不只是團結在一起完成了又一個任務,而且是為了全世界的自由慷慨捐軀。

被炮火摧毀的蒂耶普瓦勒

英軍占領德軍在博蒙阿梅爾南部的防線

交戰第一天,在蒂耶普瓦勒以北發生的慘烈戰斗造成協約國軍隊大部分傷亡。協約國軍隊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收獲了豐厚的戰果。協約國軍隊占領了德軍前線大部分陣地,因此大量的人員傷亡是值得的。協約國軍隊在北部的傷亡是為在其他地方取得進展必須付出的代價。至少在北部傷亡慘重、收效甚微時,南部的協約國軍隊能用較小的代價給德軍造成“驚濤拍岸”式的打擊。

皇家愛爾蘭燧發槍團的士兵

下面這張地圖向讀者展示的是堅不可摧的弗里庫爾突出部。正因為它易守難攻,協約國打算先將它孤立起來,留待稍后再作進攻。如果英軍往奧維萊爾和拉布瓦塞勒推進,以在往孔塔爾邁松方向的盆地發起的進攻能和占領馬梅斯的英軍形成合力,那么乘機鉗制并奪取孔塔爾邁松將不成問題。奧維萊爾和拉布瓦塞勒是兩個設防嚴密的德占村鎮,也是德軍利用一連串村落設壘固守戰線的重要組成部分。開戰第一天,盡管協約國軍隊占領德軍在奧維萊爾和拉布瓦塞勒外圍的陣地和戰壕,并將德軍固守的民居轟了個稀巴爛,卻沒能占領它們。只有一個英軍旅的一部分兵力扎進拉布瓦塞勒,占領了一片地盤。

在弗里庫爾西面,一個曾經在洛斯飽受摧殘的英軍師正發起進攻。這時,這個師的元氣已經恢復。憑一己之力,這個英軍師再次向德軍證明世界上沒有比英軍更難戰勝的對手。毫無疑問,這個師堅決地攻進了“香腸”山谷東部的角落地帶,一舉占領“四邊形”和“圓形”兩座樹林,向弗里庫爾以北方向挺進。

1916年7月1日黃昏前,英軍就占領了馬梅斯。馬梅斯的教堂已經被炮火轟得搖搖欲墜。磚石結構的房屋被炸出許多豁口,而碎木片則撒了一地。一條大路由教堂南邊經過。路南邊是一座小山,德軍的戰壕就設在山的南麓。英軍設在馬梅斯對面的集結戰壕被德軍的炮火摧毀。為了進攻,英國士兵們不得不冒著炮火沖鋒四百多碼。英軍的一個王牌師占領了馬梅斯。在第一次伊普爾戰役的費斯蒂貝爾戰役中,這支王牌師曾經建功。1914年秋以來,盡管這個王牌師編制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也保留了擁有二十個月豐富作戰經驗的老營。無論資歷新老,全師官兵都帶著剛剛參戰的勁頭投入第一天的戰斗。三個營的兵力一字排開,沿著小山的斜坡前進。其中一個營來自南英格蘭的一個市鎮,一個營來自英國北部的一座蘇格蘭高地城市,而剩下一個營則是常規高地步兵營。他們攻必取,戰必勝。只是每過一處,人們都會為自己目睹的破壞和殺戮感到震驚:眼前全都是尸體。這些官兵有規律地排成一排倒下,看起來仿佛是亡者的游行。

《英軍在1916年7月1日于前線中部、右部進攻示意圖》

阿弗呂伊=Aveluy;阿爾貝=Albert;歐蒂耶=Authuille;莫爾特=Meaulte;貝庫爾=Becourt;貝科代爾貝庫爾=Becordel Becourt;蒂耶普瓦勒=Thiepval;奧維萊爾-拉布瓦塞勒=Ovillers-la-Boisselle;拉布瓦塞勒=La Boisselle; “香腸”山谷=Sausage Vally;庫爾瑟萊特=Courcelette;佐倫堡壘=Zollern Redoubt;穆奎特農場=Mouquet Farm;風車=Windmill;山頂=Crest of Ridge;孔塔爾邁松=Contalmaison;弗里庫爾(農莊、樹林)=Fricourt&Farm/Wood;馬梅斯村及馬梅斯樹林=Mametz&Wood;阿爾貝-佩羅訥道路=Albert-Peronne Road;馬坦皮什=Martinpuich;波濟耶爾=;小/大巴藏丹=Bazentin-le-Petit/Grand;卡爾努瓦=Carnoy; “高地”樹林=High Wood;菲耶爾=Fiers;隆格瓦勒=Longueval;馬里庫爾=Maricourt;磚場=Brickfields;德爾維爾樹林=Delville Wood;伯納菲樹林=Bernafay Wood;特羅恩樹林=Trones Wood;馬茲仲農場=Maltzhorn Farm;阿爾德庫爾歐布瓦=Hardecourt-aux-Bois;蒙托邦=Montauban; 1916年7月1日英法聯軍前線=British Front July 1st—French;德軍前線=German Front

在進攻第一天早些時候,隨著曼徹斯特軍隊率先攻入,英軍占領了蒙托邦。英軍的戰線現在位于原來是卡爾努瓦村的阿爾貝-佩羅訥道路以北的地塹地帶。山脊線最高峰后面是蒙托邦。這時,和桑德里亞地區的大多數村莊一樣,蒙托邦只剩下建筑的斷壁殘垣和樹木的枯枝敗葉,能證明協約國軍隊以為可能會在蒙托邦右邊的磚場與德軍來一場惡戰。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在英軍猛烈炮火的打擊下,磚場的防御瞬間瓦解,因此英軍可以從容開進。進攻蒙托邦的戰斗或許是那天發生的一系列戰斗中最精彩的一次。炮火打擊成績顯著。擋在英軍面前的巴伐利亞第六步兵團,雖然擁有三千五百名官兵,但付出了三千人傷亡的沉重代價。為求速勝,構成英軍右翼的那個師列隊加速行軍。

這時,戰場上出現了之前從沒見過的、英法士兵齊頭并進的場景。英軍右翼部隊的英軍第二十軍曾經在馬恩河戰役白熱化時守住了南希的大策羅訥地區。在飄雪的1916年2月26日,英軍第二十軍通過在杜奧蒙發起的一場反擊一舉扭轉了凡爾登的頹勢。努里松將軍指揮的法軍第三十九師同英軍齊頭并進。碧藍如洗的蒼穹下,一列穿著卡其布制服的部隊正在前進。而就在身后,所向披靡的七十五毫米火炮不時發出怒吼聲。

如果到占領區走一走,你一定會對德國士兵河貍般高超的工事構筑技術肅然起敬。能如此高強度工作的士兵,即使被稱為英雄也不過分。有的德軍火線戰壕因承受不住我軍重炮轟擊而被毀,但幸存下來的德軍戰壕可謂制作精良。索姆河地區的土質是最適合挖掘戰壕的,因為這里的土壤硬度類似奶酪,在氣候干燥時還會變硬。雖然第一章的地圖已經用粗線標記出德軍工事,但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真正對其留下深刻印象。我們用德軍留下的一條交通壕舉例。這條交通壕是一條橫穿樹林的隧道,挖掘之深連重炮也難傷它分毫。此外,供狙擊手用的散兵坑挖得也很精致。在戰壕與這些散兵坑之間有通道相連,而且都偽裝得很好,看上去與戰場上被炮火轟出的一堆廢墟沒什么區別。不過,德軍最高的建筑成就還是德軍的地堡。弗里庫爾的一處地堡有九個房間和五處避難所,配備鐵門、氣幕,地上鋪著地毯,墻上甚至貼有壁紙和畫作。營地還設有一處很好的浴室,通了電,安著燈泡和門鈴。不用說,以前住在這里的德軍參謀們一定生活得不錯。很多德軍的地堡都是兩層式的。第一層配備有三十英尺長、構架精良的樓梯間,而第二層樓梯間的長度也差不多。這可以保護機槍和機槍手免受炮火傷害。但德軍“精心打造的建筑”已經完全超出了軍事需求的范疇。德軍真心相信自己防線“堅不可摧”的吹噓,而且將自己的防線當成一座不斷發展的“城市”。他們似乎不是在搞戰備,而是開展在勝利后和平時期的建設。毫無疑問,第一陣地的失守給德軍帶來特洛伊人古代特洛伊人曾經憑借強固的城郭與古希臘聯軍大戰。古希臘軍隊是通過巨大的木馬藏兵偷襲才取勝的,當時特洛伊人還沉浸在戰勝了世界最強大軍隊之一的美夢中。作者借此比喻德軍雖然自信防線堅不可摧,卻眼看著要被英軍突破的恐懼感。遭到木馬里希臘士兵屠戮般的感受。

經歷一場惡戰后,英軍才占領了第一陣地。在史所未見的宏大索姆河戰場上,相比只存青銅身子鐵頭盔的古希臘勇士,英軍士兵更有爆發力,也更所向無敵。凡是目睹過英軍高地步兵團在洛斯沖鋒場景的人都表示,他們的進攻決心堅定得令人難忘。一位法國軍官說:“我不知道德國士兵怎么看。但別說作戰了,只是看著英國士兵沖鋒,就已經令我膽寒”,這是因為英軍正全力以赴與德軍這一人類公敵作戰。但這種“野蠻”既不是來自愚忠的軍國主義思想,也不是英軍士兵生來就頭腦簡單。德國士兵不知從什么渠道得到消息,說英軍不收留戰俘。謠言讓一些更頑固的德軍士兵死戰到底,地堡外一時尸如山積,到了不得不如同運貝殼般堆好才能運走的地步。不過,直到真正被俘,德國士兵才發現并沒有遭到什么虐待;相反,甚至可能稱得上“優待”。英國傷兵們排著長長的隊列從火線退下來向醫療點走去,如同一具具“活棺材”。當俘虜們看到這個場景,肯定都會認定自己受到了優待。有這么一幅照片是對這種情形最好的體現:一名巴登傷兵走在中間,一邊一個地撐起兩名戈登高地步兵團的傷兵。三人相互扶持著,一瘸一拐地向醫療點走去。據說,別人最后一次看到這三個人時,他們正和一群蘇格蘭士兵在一起。蘇格蘭士兵分享了自己的水和香煙,而這三個人則用軍刀切下上衣紐扣,送給蘇格蘭士兵當紀念品。寫到這里,不禁要摘抄一段來自一名英國軍官的信:

行軍中的戈登高地步兵團


仗打得越多,我越對戰友的道德良知深信不疑。兄弟們可能在評價音樂、美術之類的東西時尖酸刻薄,對德國人也沒什么耐心,但要說到對待戰俘、傷員、小動物和丑女人,他們的好心腸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英國人就是這樣。在他們看來,善良比什么都重要。

法軍在與英軍戰線連接點往南八英里長的戰線上大獲全勝。法國軍隊前進的速度幾乎可以用“風馳電掣”形容。雖然馬里庫爾-索姆一帶是高地,但和北部地區相比,地勢還是較低。索姆河南部多沼澤、多起伏的河谷平原一直延伸到河道拐彎的地方,那里有一座被三條護城河保護起來的德軍堡壘,名叫佩羅訥。法軍和英軍的計劃相似,甚至無論是準備方法還是每個階段限定好的目標都一樣。在索姆河北部,巴爾富里耶直面德軍第十二師和巴伐利亞第十師。雙方在連接阿爾貝-佩羅訥的道路上,“憲兵盔”地區緊貼河流的峭壁上,以及屈爾呂-阿爾德庫爾前線的村莊一帶展開激戰。1916年7月1日,英軍殺到弗里庫爾和拉布瓦塞勒的外圍,而法軍也趕到屈爾呂和阿爾德庫爾的外圍。不過,法軍真正控制這兩個地方要到第二天。直到1916年7月1日9時30分,索姆河南岸的殖民地部隊才發起攻擊。雖然有點遲,但還是將德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前一秒,正在刮胡子的人還貴為德國軍官,而后一秒,他們就集體成了階下囚。不費吹灰之力,英軍在瞬間就以最小的代價分割并包圍了一整個營的德軍。有一個法國團只有兩人受傷,他們所在師的傷亡總數也只有八百人。黃昏前,法軍已經相繼收復了棟皮埃爾、貝克坎庫爾和比敘,并在德軍防線上撕開了一道五英里長的口子。1916年7月1日,法蘭西軍隊第三十五軍的布列塔尼士兵收復了費村。至此,協約國占領了馬梅斯-費村一線長達十四英里的德軍第一陣地。六千名德國人淪為戰俘,而大量的武器輜重落在了協約國手上。德軍損失慘重,尸體填滿了被炸壞的戰壕,躺滿了戰壕后的樹林和山谷,堆滿了被炸毀的房屋廢墟。一位法國軍官說:“這就是我們發動這場戰斗的目的。我們對德國槍炮不感興趣。德國克虜伯軍工廠造槍炮的速度比我們繳獲的快多了。可惜,雖然克虜伯造得出軍火,但他們畢竟造不了軍人。”

巴伐利亞第十師的官兵

1916年7月2日星期日,天氣一如既往的熱,無論是在前線的每條道路,還是在被占領地區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上。1916年7月1日取得的成功讓英軍右翼愈打愈順,因此,現在有必要設法讓蒂耶普瓦勒-弗里庫爾一線取得進展,從而使突破口左右統一。目前,英軍左翼依然毫無進展。這時,如果單純發動一波新攻勢無濟于事,而原本擔任前衛的阿爾斯特師卻從施瓦本要塞退回最初發起進攻時的戰線。戰線逐漸拉寬,局勢十分復雜,沒有哪個軍、哪個師的指揮官僅憑一己之力可以掌控。因此,英國指揮部決定,撤下原本負責阿爾貝-巴波姆攻勢的英國第四軍和第八軍,換上由上將休伯特·高夫爵士指揮的英國預備隊第五集團軍。

1916年7月2日,身處奧維萊爾和拉布瓦塞勒的英軍第三軍經歷了慘烈的一戰。兩個新的英軍師投入戰場。在奧維萊爾,其中一個英軍師奪下眼前的德軍戰壕。1916年7月2日深夜,另一個師踩著早已化為灰燼的村落,攻入德軍藏身的拉布瓦塞勒地窖“迷宮”。這兩個師右側的部隊則穿過“香腸”山谷,來到“圓形”樹林邊緣。協約國的空軍機隊轟炸了德軍腹地的補給站和交通線。機群遮天蔽日,但迎面而來的德軍防空氣球只有一個。經過凡爾登戰場的洗禮,協約國的飛行員們早已掌握了擊落這些氣球的方法。德國空軍的福克戰斗機試圖攔截,然而,不僅攔截失敗,還至少付出了兩架戰斗機被擊落的代價。

戰斗過后的馬梅斯戰場

休伯特·高夫

1916年7月2日中午,德軍失去了弗里庫爾。協約國占領了馬梅斯和東部弗里庫爾樹林的一些地盤,他們占據的有利地理位置讓弗里庫爾儼然已經成為囊中之物。英軍用一個師占領了“圓形”樹林,又從軍預備隊抽調一個師跨過弗里庫爾-孔塔爾邁松的道路進攻,再用一個師占領弗里庫爾。1916年7月2日晚,德軍防線一觸即潰。然而,當英軍士兵涌入豁口,開始逐屋清掃時,他們抓獲了大量戰俘,繳獲了大量槍炮。1916年7月3日清晨,德軍在蒙托邦方向發起反攻,但被打退。英軍巡邏隊已經向東推進,進入了伯納菲樹林深處。

協約國飛機外觀示意圖

在稍遠處的南部地區,法軍繼續向前乘勝推進。法軍新占據了阿爾德庫爾,并在那里就地粉碎了一次德軍的反擊。此外,法軍還占領了屈爾呂。在索姆河南岸,法軍占領了弗里斯、梅羅庫爾樹林和德軍固守的埃爾貝庫爾村落。在索姆河-阿瑟維萊爾間,法軍甚至已經從多處突破德軍的第二陣地。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率領的部隊左翼控制了孔布勒-佩羅訥的輕軌鐵路,中央部隊把守著弗里斯地區索姆河蜿蜒的河岸,而右翼部隊駐扎的地方離佩羅訥更是只有四英里遠。

1916年7月3日星期一,奧托·馮·貝洛將軍發布了一道軍令,要求無論己方宣傳機構如何貶低抹黑對手,德國士兵都必須正視協約國軍隊的戰斗力:


本次作戰成敗的關鍵在于我第二集團軍在索姆河地區的戰果。我軍要設法頂住協約國軍隊在炮火和兵力方面的暫時優勢,從而取得勝利。等我軍增援部隊趕到,就要收復失地。當下我們工作的關鍵是不惜一切代價穩守并鞏固防御,因此不允許未經批準就撤退。每名士兵都必須抱定固守的意志。我們必須要讓協約國付出血流成河的代價——我要求指揮官們付出最大努力,完成這項命令。


奧托·馮·貝洛是正確的。如果可以,那么已經失去的防區都要奪回來,而現有的區域寸土不能讓。此外,以防萬一,還必須在后方構筑新防線。然而,臨時趕造的防線跟十八個月苦心經營的防線根本沒有可比性,因此一定要奪回失去的防線。可以看出,奧托·馮·貝洛已經心急如焚。

為了正確理解1916年7月3日前線的局勢,我們有必要回看一下英軍前線的位置。英軍前線被一分為二,第一部分在弗里庫爾-蒂耶普瓦勒一線,阿爾貝-巴波姆的道路像一支射過分水嶺的箭一般從分水嶺上方穿過。這里提到的蒂耶普瓦勒、奧維萊爾和拉布瓦塞勒原本都屬于德軍的第一陣地。德軍在拉布瓦塞勒東面的孔塔爾邁松重點設防,將孔塔爾邁松作為緩沖防線的支點,并用野炮為緩沖陣地提供掩護。德軍第二陣地穿過波濟耶爾,橫跨大小巴藏丹,一直延續到吉耶蒙。1916年7月3日清晨,英軍還沒抵達蒂耶普瓦勒和奧維萊爾,只控制了拉布瓦塞勒局部。然而往南一些,在通往孔塔爾邁松的道路上,英軍進展神速。北部地勢起伏的斜坡上原本種滿了莊稼,但現在一片荒蕪。土壤被炸成粉沙狀,看起來仿佛一片堿型的沙漠。路旁幸存的幾棵樹都是光禿禿的,而地上的牧草、薊、罌粟花和芥菜則是單調的戰場上僅有的幾抹點綴色。

與此同時,南部的弗里庫爾-蒙托邦戰線大不一樣。那里樹木繁茂,而且看起來就跟自家鄉鎮住宅花園里的林木一樣整齊。一條樹林帶沿弗里庫爾東北方向分布:弗里庫爾樹林、波頓樹林、馬梅斯樹林、巴藏丹樹林,還有被英軍稱為“高地”樹林的富羅樹林。另一條樹林帶則從蒙托邦為起點,由伯納菲樹林、特羅恩樹林和達隆格瓦勒生長的德爾維爾樹林構成。德軍在當地的第一陣地已經被完全占領,但要占領穿過巴藏丹、隆格瓦勒和吉耶蒙的第二陣地,就必須穿過當地復雜的樹林。因此,1916年7月3日,當南部英軍已經挺進德軍第二陣地時,北邊的英軍還在奧維萊爾、拉布瓦塞勒和孔塔爾邁松的緩沖陣地與德軍苦戰。

戰斗過后的屈爾呂

奧托·馮·貝洛

由于英軍在戰線南部和北部碰到的麻煩不一樣,而各自的進展和為攻擊德軍第二陣地所做的準備都有差異,因此應該分別討論。在北部,英軍要占領德軍固守的奧維萊爾、拉布瓦塞勒和孔塔爾邁松這三個同樣堅固的陣地。德軍在這些地方部署了強大的機槍火力,英軍在費斯蒂貝爾與洛斯一帶就是因為這些機槍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由于戰線最左側的蒂耶普瓦勒對協約國占據附近高地無甚影響,因此重要性也就沒那么大。奧托·馮·貝洛的軍令在這三個地方得到貫徹。德軍頑強作戰,寸土不讓。1916年7月2日夜,英軍突破拉布瓦塞勒防線。接下來一整天,英軍都忙于拉布瓦塞勒和奧維萊爾村落的逐屋爭奪。拉布瓦塞勒在高地上道路的右側,而奧維萊爾則位于道路北偏東的位置。二者被一座干燥的地塹隔開,英軍將這座地塹稱為“醪糟谷”。1916年7月3日星期一,一個英軍師攻擊蒂耶普瓦勒南部,但由于缺乏左翼支援沒能前進半步。德軍與英軍整晚都在打拉鋸戰,各自占據了一些地盤,而英軍占領的那塊面積較大。1916年7月4日星期二,沖天的熱浪被雷暴和大雨澆滅。這時原本干燥的山谷變成一片澤國。1916年7月5日早上,經過一番殘酷血戰,英軍總算完全占領拉布瓦塞勒,并開始向一片綽號為“警長”的樹林和孔塔爾邁松發起進攻。

1916年7月5日星期三,英軍攻擊了德軍設在孔塔爾邁松西部的主力“馬掌”戰壕。一個英軍西約克郡營在大膽突破中表現出色。1916年7月7日星期五,孔塔爾邁松迎來英軍的第一次攻勢,其中一股英軍來自西南方的“香腸”山谷,而另一股英軍則從東北角沿著弗里庫爾-孔塔爾邁松公路殺來。后一部分英軍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德軍“白樺”樹林、“庇護所”樹林和“四角”防御工事在1916年7月3日星期一就被占領,同時有一千一百名德國士兵淪為戰俘。而在1916年7月7日星期五,英軍對在蒂耶普瓦勒南部的萊比錫要塞、奧維萊爾和孔塔爾邁松的外圍地區再次發動進攻。1916年7月7日中午,英軍步兵部隊繼占領“警長”樹林后又占領了孔塔爾邁松,解救了四天前被德軍俘獲的由諾森伯蘭人組成的敢死隊。英軍的對手是普魯士的“金龜子”,即普魯士禁衛第三師。這個師已經損失慘重,七百多人淪為英軍戰俘。然而,控制孔塔爾邁松的英軍部隊還是無力久守。1916年7月7日下午,由于德軍發動反擊,英軍不得不放棄陣地并后撤。1916年7月7日,英軍左翼沿著拉布瓦塞勒東面巴波姆的道路向前推進半英里,占領了萊比錫要塞大部。奧維萊爾已經遭到英軍合圍。英軍的一個旅從正面發起進攻,另一個旅從東北側開進,將守軍陣地一分為二。整整一天,戰場上豪雨如注,將平原、戰壕弄得泥濘不堪。因此,英軍士兵的前進步伐大大放緩。

英軍占領的奧維萊爾德軍戰壕

1916年7月8日星期六,英軍仍然在猛攻奧維萊爾。此刻的奧維萊爾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目光所及之處,奧維萊爾的戰壕被炸毀,建筑物化為廢墟,地上遺棄的彈殼沾滿泥土。即使想前進哪怕一碼,也要經過一番殊死搏斗。英軍試圖在孔塔爾邁松一線穩住陣腳,同時將德軍趕出藏在灌木叢里的防御工事。1916年7月7日起,英軍就已經占據了孔塔爾邁松南部的一個小角落。1916年7月10日星期一晚,英軍用火炮掃清了眼前的障礙,從西邊的“警長”樹林方向連續發動四波攻勢后殺進了孔塔爾邁松西北角,并在北部橫掃德軍。經過一番肉搏戰,英軍總算控制了孔塔爾邁松。奧維萊爾已經陷入包圍,處在四面楚歌的境地,德軍的防線崩潰只是時間問題。堅持了一個星期后,1916年7月16日,奧維萊爾的德軍繳械。這時守軍只剩兩名軍官和一百二十四名禁衛軍士兵,而英軍主力已經向東長驅直入。

這里,我們引用一位軍官寫給因傷失去戰斗力而回國的戰友的信,描述當時英軍進軍的情形:


我覺得別人對這肯定不屑一顧,但你曾經和我一起度過戰場上那些蕭瑟的冬季歲月,所以你肯定會懂大白天在這兒的曠野中抽著煙走路有多可怕。還記得嗎?過去,為了弄一把德國槍之類的蠢東西當紀念品,我們手下的士兵連命都可以不要。但現在,這兒的德國槍堆得跟小山一樣,想運一車走都沒問題!德國士兵的帽子、紐扣、制服、靴子、步槍和其他裝備,想要什么都可以。對別人來說,從地圖上看我們所經歷的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標記。但我想,就我們自己而言,在拉布瓦塞勒和奧維萊爾行走簡直就是在地獄中漫步!天哪!過去我們見過的斷壁殘垣現在都不存在了,原來長樹的地方現在只剩幾根樁子。我一路行軍到孔塔爾邁松,走的都是下陷的爛路。說起法國這片神圣的土地,“無人區”對我來說只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新來的部隊已經在用最輕松的方式邁過,這片道路對于后來的士兵來說只是后方的道路,和前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禁不住想起每前進一碼都要付出多少血汗!想想,要是這兒還沒變成一副劫后余生模樣的時候,當地的孩子們說不定都會在這兒玩耍呢。不過,看著補充兵們大搖大擺地走過,我又感到一陣悲哀。這兒終究又成了一個“后方地帶”,而我卻想讓時間定格。這兒應該成為一處人類永恒的紀念碑。

還記得鐵匠鋪的主人嗎?那對老夫老妻。有天晚上,女主人站在樓下的角落。我和半個排的兄弟路過那里。老太太的手摸著我們冰冷的步槍,不肯放開。原來,在我們剛剛攻占的地方,有男主人幾分田產,而只要我們占領這個地方就算將它完璧歸趙了。女主人邊啜泣邊試圖向我們表達謝意。想想1914年那兒會是什么樣子,再看看今天農田的這副模樣!原本應該堆著麥子的地方現在全是彈殼,而好好的土地也被挖成了丑陋的戰壕和地塹。想想那以噸位計的沉重的電纜、沙袋、圓木、合金、木板、掩體、鋼鐵和死人的血汗吧,還有朗姆酒罐子和牛肉罐頭。想想戰壕里的靴子、急救箱、子彈殼、火箭彈、電纜柱、煤氣鐘、彈藥箱、裝有柯爾特左輪手槍的武器箱、壞掉的水壺、制服、掩埋的戰友尸體,當然還有德國士兵的尸體。這都不是農田里該出現的東西。我們將土地奪回來已經兩年了,老人家會怎么想?我敢說,現在她一定正在土地上散步呢。


回到戰線南邊,英軍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將德軍從己方陣地與德軍第二陣地之間的樹林防御線中趕出去。從弗里庫爾和蒙托邦后方第一條山脊線頂端向后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叫作“毛毛蟲”的淺山谷。從“毛毛蟲”山谷再往后,直到巴藏丹-隆格瓦勒戰線,地勢不斷升高。左側往孔塔爾邁松方向的是馬梅斯樹林,往右的蒙托邦之后則是梨形的伯納菲樹林和特羅恩樹林。

1916年7月3日,英軍肅清了弗里庫爾東部的德軍,接近馬梅斯樹林展開的意圖也達成了。也是在1916年7月3日,德軍發動了一次反擊。德軍派遣一個師到蒙托邦,被英軍堅決的炮擊打退。德軍開始在防線上拼湊增援部隊了。1916年7月3日早晨,原本部署在香檳前線的一個營突然出現在馬梅斯東部地區。很快,在鐵路線的終點處,這個營被打垮。德國士兵有的死,有的被俘。一名在行動中受傷的高地步兵團軍官記錄下了當時的情形:


我看過的盛裝游行中要數這個最好。六百個官階各異的德國士兵列隊走在我們后面。當然,是被繳了械的。你猜是誰在押送這些德國士兵?是我們部隊里三個衣著襤褸的蘇格蘭傷兵!這三個家伙渾身是血和臟土,斜挎著步槍,仿佛總督在檢閱行軍,又好似營隊前方領頭的風笛手。我雖然也走在六百個德國士兵后面,但跟三個“大搖大擺”的傷兵比起來,我覺得自己的待遇差遠了。


1916年7月4日星期二,英軍開赴位于馬梅斯以北三千碼的馬梅斯樹林,并占領伯納菲樹林。英軍全是通過苦戰才占領這些中間陣地。持續兩年的戰爭導致樹木無人砍伐,因此樹林變得極其繁茂。即使英軍用大炮炸毀了較高大的樹木,也無法確保矮小的灌木林被全部清除。與德軍隱藏的戰壕緊密相連的機槍碉堡隨處可見。有時德軍甚至將機槍陣地設置在樹上。對英軍來說,哪怕前進一步都得和德軍殊死搏斗,往往要在調動火炮轟擊后英軍才能真正占領一個地方。1916年7月1日到1916年7月2日,英軍還能在火線上移步向前推進。但1916年7月4日起,德軍的炮擊力量開始變得猛烈。弗里庫爾、馬梅斯和蒙托邦的縱深地帶都遭德軍猛烈彈幕的打擊。

1916年7月8日星期六,在側翼法軍火炮的掩護下,英軍總算暫時打進了特羅恩樹林,并且建立了宿營地。與此同時,英軍右翼的法軍正朝馬茲仲農場前進。在接下來的五天,特羅恩樹林成了英軍戰區南部最燙手的一塊山芋,這片樹林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它易守難攻。要想隱蔽地接近特羅恩樹林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從西邊經過一條叫“特羅恩走廊”的戰壕。在馬茲仲山脊線可壓制戰壕南部,戰壕北部則被德軍控制的隆格瓦勒壓制。德軍防線挨著樹林的東部和北部建造,呈半月形。這樣一來,在對手展開炮擊時,戰壕里的士兵可以聚集在一起避免被傷害,同時也利于兵力補充。最后,鐵路間的空地與德軍交通線為德軍防線提供了嚴密偽裝,英軍不可能采取有組織的進攻行動。英軍久攻不下,直到德軍炮火被其他地方的戰事分散才最終得手。英軍緩慢而堅定地自北向南推進。接下來的兩天里,德軍發起六次反沖鋒。一度在第六次反攻時,德軍從英軍手中奪回樹林的一部分。這個舉動正中英軍下懷,接踵而至的英軍火力打擊使德軍損失慘重。這樣的戰斗又持續了一天,直到英軍奪下除北部一個小角落外的整片樹林為止。1916年7月8日,英軍抵達馬梅斯樹林的最北端,開始在樹林中苦戰,每前進幾百碼總要抓住好幾百名俘虜。這或許是對英軍進攻難度與德軍防守強度的最好描述。

1916年7月12日星期三晚上,實際上英軍已經將馬梅斯樹林全境收入囊中。在這覆蓋著鐵絲網、壕溝和機槍陣地的兩百多公頃樹林中,英軍經歷了好幾場苦戰,特別是發生在樹林北部的最后戰斗,德軍的機槍陣地幾乎能從任何位置側射英軍。直到1916年7月13日,英軍才將樹林里的德軍肅清。士兵們沖出樹林,發現德軍的第二陣地就在眼前。與此同時,特羅恩樹林也變成了“湯姆·提德勒的土地西方一種“抓人”的兒童游戲。這里借以代指英德雙方發生的拉鋸戰。——譯者注”。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十足的信心聲稱這里是自己的據點或者將這里作為自己的據點。雙方的炮彈共同造就了眼前的廢墟,而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趕造新的防炮陣地。

法軍順利地持續向前推進。法軍發動的進攻完全出乎德軍意料,因為就在協約國軍隊于1916年7月1日發起索姆河攻勢的半小時前,德軍收到一份軍令,預測法國在凡爾登一線即將失敗,這會遏制法軍的進一步攻勢。法軍重炮剛剛轟擊過,七十五毫米火炮就開始用彈片血洗德軍前線和交通壕。前線一支小股突擊部隊迅速向前偵察,并往后方報告炮火打擊效果。最后,法軍步兵輕松占領德軍陣地。戰役第一天,馬里庫爾-埃斯特雷一線九英里長的防線就這樣落入法軍手中。德軍在凡爾登用過這一招,但這次法軍用更好的火炮、更精準的射擊報了仇。

1916年7月3日,法軍進入索姆河南部的德軍第二陣地。德軍慌忙從埃納派出十二個營趕來增援,但不幸被全部殲滅。1916年7月4日,法國殖民地軍團的外籍士兵占據了德軍第三道防線上的貝盧瓦昂桑德里亞。1916年7月6日,法軍占領埃斯特雷的有利位置。這個位置離佩羅訥只有三英里遠。得到增援后,德軍第十七師發起反擊,但也失敗了,只好將原本設置在佩羅訥的火車終點站轉移到紹訥。1916年7月9日晚,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占領了離佩羅訥只有一英里的比亞什和拉曼松內特高地,并把持著從這處高地往北、德軍第三道防線之后通向巴爾勒的一處陣地。在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與索姆河上游之間再沒有什么阻礙了。當然,這只是南部地區的情況。在北邊,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的部隊甚至沒有完全控制埃姆北部德軍的第二防御線外圍。

法軍進攻部隊中央正往佩羅訥前進,打開的缺口既寬又深,可以炮轟左側的德軍陣地。法軍甚至將重炮也拉到前線開闊地帶。河對面淪為德軍占領區居民的法國老農每天聽著同胞大炮發出的怒吼離自己越來越近,并且耐心地等待著。不到兩周,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就占領了寬十英里、縱深六點五英里、面積達五十平方英里的德軍陣地。此外,馬里·埃米爾·法約勒將軍的部隊還俘獲了二百三十六名軍官,一萬兩千名官兵,八十五門火炮,以及數不清的輜重。

協約國軍隊繳獲的德軍重機槍

被俘的德軍官兵

接下來,英軍要攻打眼前的德軍第二陣地。這條戰線從波濟耶爾穿過巴藏丹和隆格瓦勒,最后延伸到吉耶蒙。1916年7月13日星期四,英軍已經處于“準備前進”的狀態。英軍在戰役開始階段就占領孔塔爾邁松是必要的。在孔塔爾邁松被占領后不久,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第一次戰情總結中有這樣的描寫:“經過十晝夜無休止的激戰,我軍完成了控制德軍長達一萬四千碼的第一道防御體系的階段性任務,我們占領了無數的、由散兵坑組成的長達兩千碼至四千碼的防線,五個嚴密設防的村落,大量設有鐵絲網和壕溝的林區及很多火力強大的堡壘,對每部分德軍戰壕的占領都有其重要意義,而現在,德軍第一陣地的軍事設施整體上已全歸我軍所有了。”這番話并沒有夸大。如果英軍在蒂耶普瓦勒-戈默庫爾的行動沒有成功,那么南面的戰局就會發展成“強酸腐蝕陣地”般的蠶食戰,和英軍在其他地區經歷的戰斗將幾無二致。這時,協約國軍隊已經成功將德軍在索姆河地區所有的后備兵力牢牢吸住,并在很大程度上給了這些后備部隊致命一擊。協約國軍隊進攻得手的關鍵在于其深思熟慮的高明策略及科學有序的進攻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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