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近，他終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小狗大小的生物。

它倒在潮濕的路面上，一動不動。

通體灰白色毛發，頸部有黑色的傘狀結構。非要說跟什么比較像的話，那只能是長著白毛的傘蜥了。

苗穆蹲下身去細細觀察。那生物閉著眼，但從它眼瞼的大小來推斷，它的眼睛大得嚇人，幾乎占據了頭部的三分之一。

它的軀干上有一道扎眼的細長傷口，大約五到六厘米，幾乎要斬斷它的整個身軀。那來自銳器的攻擊從它的后背沒入，穿透到它的胸前，貫穿了它的身體。

濃稠的黑色液體正從傷口處慢慢滲出，像血，但苗穆聞不到任何腥臭味。不合乎常理的是，這個傷口是一次性造成的。是什么工具才能造成這樣大的傷口，卻又不以往復的方式從目標的身體回收的呢……

而在他觀察時，苗穆還注意到那些地面上的黑色液體，它們在他靠近時加速了擴散速度，而且有往他所在方向移動的跡象。

……它的毛發是如此晶瑩剔透，像是大朵的霜花。他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那白色的長毛，一股灼痛就從指尖傳來，他嚇得立刻縮手。低頭一看，指尖處已經結上了一層冰霜，但在這潮熱的世界里又迅速融化。

太奇怪了，能凍傷我，卻不會令附近的水份結冰……

苗穆站起身來，帶著疑問繼續前進。

照著記憶中的城市地圖，苗穆到了銜接主干道的路口，再次，他發現了另一具怪物尸體。

它與之前的怪物是一個種類，而且有著同樣的傷口。

那些傷口一定是她造成的。

只是這次，一些附近的淡淡橙紅色，引起了苗穆的警覺。

它們不同于怪物體液的粘稠，而是遵從這世界的規則，與水漬或者泥腳印那般，隨著時間慢慢擴散開，從而形成了現在這樣的與周圍混合起來的形態。

按照擴散速度的估算……那是一滴一平方厘米左右大小的液體，而且顏色要比現在的濃厚……

這是人類的血。

她受傷了。

按下本能緊張的情緒，看著這片已經和泥水混合起來的痕跡，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失環（MissingLoop）」。

苗穆伸出右手，感受不到卻真切信仰的力量涌向那痕跡，將世間所有關乎此物的因凝聚而起。一顆光球出現在苗穆眼前。

事件『未知』，因『失血』而發生。

只要有事件之因，就能參入事件……嗎？

他向光球集中精神，卻發現一股說不清的力量阻止了他的參入。似乎是世界的規則，將苗穆死死鎖在因果之門外。

但他還有另一個方法，能帶他去到羅小忻身邊……

舉起雙手，他注入精神力，因素紛紛現身。

一顆顆光球從前方的道路緩慢升起，那是一灘灘尚未沉寂的事件殘痕，像是指引前路的明燈，導向正確的方向。

苗穆會心一笑，保持著能力，循著光球，他繼續往這殘缺世界的深處進發……

——

魔能仍在流逝。

鮮紅的血滴落在地面上，被陽光迅速蒸發——現世的雨已經停了吧。

她咳嗽著，無力地躲在街邊的陰影下。

想不到……塔家之女……要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瞥了眼扔在不遠處的玻璃碎片，她又回想起來剛剛的事。

……

另一只霧蜥在身后窮追不舍。

只能再次冒險了。

翻滾著緩沖掉慣性，她順帶撿起街邊的玻璃碎片，閃身躲進墻邊。

在手指關節上聚集起魔能，緊盯奔跑的霧蜥，她敲碎手中的碎片，將其中一塊狠狠扔向霧蜥！

在碎片飛躍到霧蜥的身后時，碎片被她按在墻上，奔涌的魔能注入其中。另一塊碎片幾乎立刻以驚人的速度返回，穿透霧蜥的胸口，在電線桿上打出碎石，彈跳著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大口子……

雖然想要痛罵這操蛋的世界，但明顯自己才是過錯的一方……

被傳送到墟界的那一刻還帶著不可置信……明顯這些小地方的魔能者根本不知道墟界滲透是什么……雖然是因為自己作死要離開學校結界……用自己的命冒險來救人根本不值得……等自己出去了一定要讓總協會把他們貶到邊界去……

思緒漸漸斷離，羅小忻感覺一陣陣困意抓住自己，將她拖入深淵……

……

“苗……穆？”

“是我。”

她努力睜著眼，似乎在望著苗穆，又似乎望著白潔的光。先前精氣神十足的羅小忻，此刻卻像是曬蔫兒了的菜花兒。

“我好累……”

苗穆脫下外套，在小忻流血的手臂上用衣袖打了兩個結。

雖然好像能止住血，但是他知道，羅小忻的流血不止是其他原因。

是世界的規則嗎？

應該不是，雖然這里的液體會異常擴散，但是人的血液是能自行凝固的。

他拾起一塊玻璃，在手心割出一道傷口，紅色的血液立馬沁出傷口，滴落在干燥的水泥地上。

如果是這世界奪取著血液，那按照羅小忻的失血速度，就算知道出去的方法，她也活不下來，而且苗穆也不一定能打過那些怪物……

苗穆思考著，等待起來。

背后的店門緊閉著，灰色的鐵閘門將整條街孤立起來，他也曾見過這樣的景象，不過那是新年的深夜。

現世啊。

幾分鐘后，苗穆的血已經止住，但是綁在小忻手臂上的校服卻已經被染成了另一件紅黑風格。

蒼白的臉上，精致的五官如水墨般點綴其上。小忻輕閉著眼，黛眉也舒展開來，但苗穆知道她并不好受。

你可不能死啊。

“誒，醒醒。”

“……唔…什么……叫我小忻，不要……昕星……”

“好好，小忻。告訴我，這地方的出口在哪？”

“…是楠正…楠正……”

“是我，苗穆。”

苗穆輕輕搖著羅小忻的肩膀，終于見她瞇著睜開了眼。

“苗穆……我…我在找你……”

“我就在這。”

眼神迷離的羅小忻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扒拉著上衣口袋，卻好像沒有力氣去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苗穆連忙伸手去，蹭過小忻冰冷的手指，摸出來兩顆黃銅骰子。

她顫抖著把骰子攥在手心。

“我只有……一次機會……改變「運勢」……”

苗穆知道她要做什么，忙握住她的手。

“給你自己。”

對視中，苗穆看到羅小忻的眼中生出一絲悲傷，苗穆知道，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骰子從手中滑落，黑色刻印的數字不斷變換，兩個二十面體跌落到地面上，彈跳著，被殘余的魔能推動著，停到了一起。

『20、13』。

33，小幸……

來到這奇怪世界時感受過的能量再次出現。她消失了。

空氣平靜下來，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滴落的血液繼續擴散。

她忘了告訴我。這題要怎么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