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春節了，莊園那邊已經是第三次來電話讓萬俟繁和文夢憐盡早回去。

百合花養的很好，清晨文夢憐讓人整理出來九十九朵外形最美的白百合，經過包裝，然后送上飛機，這是她送給婆婆文玉凈的禮物。當然只送花略有寒酸，她還專程去了一趟珠寶店精挑細選了兩只玉鐲，屬于祖母綠的那種，作為新年禮物送出去出去。

文玉凈是出了名的喜歡收藏和玉有關的寶貝，莊園里有一間寶庫，里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玉石玉器之類的珍貴寶物，都是她這些年的珍藏，有的是自己花錢買的，有的是別人拖關系送的，總之價值連城的珍寶在她這里多到數不清。

萬俟繁在書房里處理文件，剛才和國內公司的負責人做了一場視頻連線，安排了未來數周的工作部署。

手里的短消息提醒鈴響了一下，萬俟繁放下手頭的工作。

他近來一直在關注一家網店，和買花相關的店鋪，剛剛開業不久，生意也不是太好，上次他照顧了對方的生意，訂購了一批花，用來送給海城公司的員工。這次他又想光顧一次，正好臨近春節，他便想多買一點，根據一般的買賣規則，他和店家要了折扣，得到的回復是九折優惠。

“這是老板娘給的優惠？”萬俟繁發了這行字過去。

“嗯。”

“紅玫瑰2000支、紫玫1000支、綠玫1000支，彩玫1000支，我可以現在支付訂金。”萬俟繁將組織好的文字發了過去，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希望可以和花店的負責人進行這筆交易，安全起見。”

那頭的消息好一會兒才發過來。

“好的。”

萬俟繁微微皺眉，嘴角邊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這還真有點像她，猶豫半天才發過來這么兩個字。

“我們加好友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

“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是做什么的，為何需要這么多花？上次似乎也是這個網名過來訂購一批玫瑰。”

“送公司的員工，作為一種鼓勵。”萬俟繁回了過去。

“哦。”

這也真是一次奇怪的做法，他名下的公司可從沒有這樣的規定，不過從現在開始，這種規定倒是可以有的。

“今后每周一次固定的玫瑰訂購就交給你了，紅粉玫瑰各1000支，另外綠玫11支。”萬俟繁又發了一段文字過去。

“你是要和我們做長期的合作？”

“可以么？”

“當然！！！”

萬俟繁看著手機上那三個感嘆號，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

不過來來回回這么些對話，但在他看來卻有彌足珍貴的感覺，過去想讓她多和自己說幾句話都顯得那么難，如今通過這種方式交流，當真是不錯的。

一天的疲憊感竟在這時散去了一半，這是這兩年多來從未有過的。

最近兩日南星的狀態有點問題，時不時的對著電腦屏幕發呆或發笑，我問她，她又不說。

這日我在花圃里給那天訂購玫瑰的客戶裝貨，整整兩千支玫瑰，三名長工幫著整理。我用粉色的包裝紙將十一支綠玫束了起來，然后系上綠繩，花圃里綠玫是價格最貴的，也是我最喜歡的玫瑰之一。

“堂姐，借我一千塊錢。”南星突然跳到我眼前。

我瞧她今日梳著與我一樣的高高的馬尾，就連頭繩都是相同的款式。

“你借錢做什么？”我隨口一問。

“哎呀，自然是有用了，從下個月的生活費里扣除，這總行了吧。”南星伸出手。

在這里我只負責給她一個月一千五的生活費，至于工資是沒有的，當初她從我這里拿了四百萬，雖然沒有期盼她很快還上，但是魏箴的那一百萬還是要拿回去的。

如今花圃的規模逐漸擴大，資金的投入也將越來越多，玫瑰的花期多在五月至十一月之間，其余的時間里只有栽培一些經過品種升級的苗，但是成本太高，不適合大量長期出售，除非有穩定的買家。我也在考慮種植月季，這樣一年四季都不愁供應，除此之外還要擴展其他花卉，比如康乃馨、菊花之類的。

只有發展規模才能獲得可觀的收益，況且我也想盡快還掉魏箴的那筆錢，畢竟是我向他借的，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當做彩禮，但我不喜歡這種奇怪的說辭。

“你想買什么我可以幫你買回來，但是借錢給你，那不行。”當初叔嬸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不允許我隨隨便便借錢給南星。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還！”南星氣的直跺腳。

我將手中的綠玫放在籮筐中，然后冷冷的看著她，說：“你自然要還，不但如此，你還背負著四百萬的債務，最好省吃儉用，否則一輩子你都還不起。”

南星瞪著我，兩眼直勾勾的，隨后她不屑的笑了起來。“我這樣或許真的一輩子也搞不來四百萬，不像你扭扭腰，陪個笑，睡個覺就能輕輕松松的拿到幾百萬。”

她的話直戳要害，讓我無言以對，同時心里的那根神經被她挑起，突然就繃緊了，輕輕一碰就疼。

“你就說吧，借還是不借。”南星依舊趾高氣昂，絲毫不會因為剛才說過的話而感到一絲絲的愧意，沒錯，這就是她，從小到大，我行我素。

“我若不借，你又能怎樣？”我看著她，這一次并不想這么輕而易舉的讓她如了愿。

南星擰著眉，估計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強硬。

“我能怎樣，”她聳聳肩，看似一臉無奈，“對于暴發戶的你，這么點錢都不愿意給，我又能怎樣，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網貸，反正下周就要發生活費了。”

她倒是特別的無所謂，這種態度真讓人討厭。

我見她轉身要走，便說道：“收起你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趕緊給我看網店，否則下個月的生活費想都別想。”

我真的有點生氣，但除了生氣，我又能做什么呢。

“那你還讓不讓我還那四百萬，工資不給，生活費也不發，還債？是要下輩子嗎？”南星冷笑一聲，回頭看我。

原想著她現在吃我的喝我的，錢也在我這里拿，所以應該會消停一點，哪知道一絲半點都沒變，我說一句，她便能懟我一句，從不肯在嘴皮子上吃半點虧。

“你……。”我妥協了，不是為她那巨額的債務，而是為了和諧，我不想今后為了這一千塊錢而鬧得不愉快，雖然我已經不開心了。

事后我用微信給她轉了一千塊過去。

南星看著手機里的轉賬提醒，嘴角一彎，眼中的蔑笑讓人特別不舒服。

她瀏覽網頁，最終敲定了一個交易。

這件羽絨服她看了好久，最近正在打折，只要一千四百塊，所以她覺得很值，便從南泠那里拿了一千塊，加上自己微信中的幾百塊錢綽綽有余了。

她買的是一件男款羽絨服，買的目的很明了——送人，送誰？自然是她愛慕的對象——魏箴。

南星從小到大喜歡和討厭向來分的無比清楚，喜歡就要得到，討厭就想摧毀或者丟掉。她并非對魏箴是一眼定情，而是出于一種虛榮心在作怪，她無法接受南泠身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如此優異的男人，從萬俟繁到蕭禾，最后便是魏箴，而她卻遇人不淑，從沒處的久遠的對象，總是幾個月的期限，新鮮勁兒一過，雙方自動解散，然后各玩各的，遇見了就在一起喝喝酒，玩一玩，但也都回不去了。

所以她從一開始便是帶著陰謀來坪河鎮的，故意接近魏箴，只要南泠不在，她總要若有若無的親近魏箴，即便魏箴一次次的斥責她，甚至威脅她告訴她的父母，但她依舊面不改色。

后來時間久了，南星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了魏箴，她覺得他很有男人味，責任心重，會心疼人，所以她便迷戀上了，哪怕人家已經和南泠確定了關系，或許過不了多久就真的成了她的堂姐夫，但她還是想要靠近他，想要慢慢的將他感染，讓他的心一點點的受她影響。

這個女人真的很可怕，心機深沉的同時又不怕被別人知道。

倘若南泠真的將花費在花圃的精力挪一點到魏箴身上，或許就能發現其中一些端倪，但她沒有，所以南星曾經譏諷過魏箴，說南泠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他的分量還不如那溫室里的一支綠玫重呢。

也正因如此，南星才會更加大膽的向魏箴示愛，她不怕他次次的拒絕，只要他還沒有和南泠結婚，她就還有機會，即便那兩人結了婚，按照這種狀態，離婚也是遲早的事。

莊園的夜晚張燈結彩，幾天的布置總算迎來了重要人物的到來。

文夢憐將手中的錦盒遞到文玉凈的面前，柔和的笑道：“專門去門店選的，就盼著您能喜歡。”

文玉凈打開錦盒，眼睛一亮，點頭。“祖母綠的，水色不錯，這么費心思。”

“您喜歡就成，花點心思也是值得的。”文夢憐笑著回道。

萬俟繁也帶了一樣東西，一個長長的錦盒，但這不是送給文玉凈的，而是送給一旁的姑祖母。

姑祖母開心的接過禮物，然后打開盒子。

“綠玫！”姑祖母小心翼翼的將花從盒中取出，滿面笑容，仿佛老小孩一般。

文夢憐眸光暗淡，臉色欠佳。

“這花養的真好，定是用心之人栽培的。”姑祖母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真香。”

文玉凈不屑的撇過臉喝著手中的果茶。

“嗯？這還有花箋？”姑祖母從綠玫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卡片，然后看了一眼萬俟繁，“這么用心？”

萬俟繁微愣。

“祝愿您和您的家人安康順遂。”姑祖母念著上面的內容。

萬俟繁拿過卡片注視著上面的字，清秀的字體，只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女人之手。

文夢憐有些不快活，臉上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她找了個由頭，便說：“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餐了，我都餓了。”

文玉凈馬上附和道：“太對了，你們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定是餓了，走吧，去餐廳。”說著，她便牽著文夢憐的手起身。

姑祖母笑了笑。“小繁？走啦，吃飯了。”

萬俟繁這才回過神來，他將卡片握在手中。

文夢憐將他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眼眸里露出一抹清冷的光，好比這外面的寒冬一般冷。

席間，那婆媳二人相談甚歡，唯有姑祖母與萬俟繁默不作聲。

已經年入耄耋之年的姑祖母仿佛洞悉人心一般，她喝了點廚房專門為她熬制的米湯，然后壓低聲音對身旁的萬俟繁說道：“這次回來是不是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萬俟繁嗯了一聲。

“小夢是個不錯的妻子，你們兩個有沒有想過要個孩子？我聽你母親說過，小夢是愿意的，那你呢，是怎么想的？”姑祖母對這事很是上心，畢竟自己年歲大了，指不定能活多久，她很想在有生之年抱一抱重孫子。

萬俟繁吃了一口蝦丸，淡淡的說：“目前沒有這個計劃。”

姑祖母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然后看了一眼對面的那對婆媳，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若是移情別戀了可要想過后果，好聚好散畢竟都只是說說漂亮，真要做起來怕是不容易，小夢對你真心實意，你卻也不能太傷她的心。”

萬俟繁一怔，好久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他看著身旁的老人，心頭疑惑萬分。

姑祖母微微一笑，神秘起來。“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海城的別墅有個花園，不計其數的花朵，就數玫瑰養的最好，倘若有機會，不妨拍個照片給我看看，看看你送我的這綠玫與你園中的綠玫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萬俟繁開始懷疑人生了。

姑祖母沖他眨眨眼，像個孩子一般。“打小我養了幾年，難不成白養的？是我逼迫她說的，你可不能責怪她。”

左一個她，右一個她，萬俟繁猶疑再三才想明白是什么。

是阿璃，這一定是阿璃走漏的風聲。

阿璃是萬俟繁最得力的助手，特工出生，幼小失去雙親，是姑祖母從孤兒院領回來的，養在身邊兩三年，然后被安排去了特工培訓基地，最后便服務于萬俟繁。

晚餐過后已是夜色濃重。

姑祖母起身要走，萬俟繁想今夜留她住下。但她執意回自己的小別院，還說那里溫暖，住著舒服，這么多年了都習慣了，若要留在這個燈火輝煌的大房子里，她還真不習慣。

姑祖母捧著綠玫，朝著大門走去，萬俟繁則跟在身后。

“行了，別送我，外頭有車，也都在一個大莊園里，幾分鐘的時間。”姑祖母笑著對萬俟繁說道。

“我明日過去看您。”萬俟繁說道。

姑祖母擺擺手。“不用，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你就好好陪陪你的母親，她這孤傲偏執的性子也都是無可奈何的，一個人也不易，除了守著這偌大的莊園，她也無處可去，也是可憐人，別和她置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都能過的，廢話就當耳旁風，吹過就好了，沒關系的。”

萬俟繁笑了笑。

“行了，我也不多說了，人老了話就多，呵呵。”姑祖母一邊笑著，一邊走下臺階。

文夢憐梳洗過后坐在床上看書，說是看書，可這心里一點也不能平靜下來。當她看見那束綠玫，心里萬般難受，恨不能回去之后將玫瑰園里所有的綠玫統統鏟除。

她很心慌，說不出的那種滋味。

煙盒中的香煙只剩下兩支，她一口氣都抽完了，心中的焦慮總算稍稍緩解了一點。

時間已是深夜，但她并沒有等到萬俟繁，也許今夜她又將獨守空房。其實最近一個月兩人只有兩次睡在一起，真正行事的也就一次，而且還是那種機械式的狀態，缺少了真情真意，反而像極了完成作業一般。

這樣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她要如何去做才能回到過去的那種幸福中去呢。

萬俟繁從衣兜里掏出那枚卡片看了許久，然后從抽屜里找了一本畫冊，再將卡片放進去。

他的情感天平在發生位移，這一點甚至連姑祖母都看出來了，他心中自然也是明白一些的，但他不能這么想，也不能這么做。

要說自尊心在作祟也未必不是。

萬俟繁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權力巔峰的他什么情況沒遇見過，所以他不允許自己被一個平凡的女子左右心緒，否則受到影響的將不止是自己，還有小夢。

他更清楚一點，南泠不會喜歡豪門生活，而且豪門也容不得她的存在，光是文玉凈這一關她就無法逾越過去。

以前他不相信喜歡可以放手，遠遠觀望就好，如今他覺得愛的另一種方式是可以放手的，只要遠遠看著便好。

他的隱忍也是決定了如今成就的他，然而在情愛中隱忍未必就能做到不發作，時間會讓他體會到那種愛而不得，舍而難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