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法制史研究70年
- 王立民 洪佳期 高珣
- 2548字
- 2020-06-04 17:36:20
第二章 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法制史學
“文革”結束后,百廢待興的局面使學科重建被提上了議事日程。1979年9月在長春召開了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全國法律史學術討論會,經過學科指導思想和研究方法等方面的調整,以及大量法制史料的挖掘整理,使得該學科在停滯了數十年之后,得以接續學術傳統,開始恢復和發展。20世紀80年代作為銜接前后兩次改革與變遷的歷史坐標,有其特殊的歷史地位。通過對80年代中國法制史學發展的回顧,了解這一時期論著出版發表的情況,探討在該時代背景下學者們在研究對象、研究視角、研究方法、研究成果等方面所取得的進步與存在的不足,譬如:他們用什么方法和形式表述中國法制史的面貌?這些方法和形式較之以往有什么變化?各種方法和形式有何相同或相異之處?他們的長短得失何在?尤其是通過中國法制史學與特殊時期外在環境影響等方面的考察,以此揭示學科發展的規律性,有利于中國法制史學的傳承與創新。馮友蘭先生為他的哲學史研究確立了一個目標:“它應當不僅是過去的歷史的敘述,而且是未來的哲學的營養。”[78]中國法制史研究同樣不僅是為歷史而歷史,也應當為當下和未來而歷史。
以80年代出版的各類著作統計數據來看,根據劉海年、馬小紅在《五十年來的中國法制史研究》一文中的“研究結果統計表”,教材類有20本,法制通史類有9本,斷代法史類有23本,部門法史類有7本,史料類有45本,案例類有14本,普及讀物有6本,其他類有7本,總計131本。[79]根據曾憲義主編的《百年回眸——法律史研究在中國》第4卷(目錄索引卷),統計出80年代著作類的數量大大超過上述數據,通論類、法制通史類、斷代法制史類、法制文獻類、案例類的數量分別是28本、38本、72本、69本、30本。[80]
本章是對80年代這一特定時期法制史學在著作/論文方面研究成果的總結,內容上,從通史、斷代史、部門法史、少數民族法制史等不同的方面和層次對這一時期的研究成果進行了系統的梳理。同時對同時期的臺灣地區法制史學和新中國成立以來至70年代末的中國法制史學發展進行反思,與90年代中國法制史學進行比較,從而得以找到其在上述各方面所取得的進步與存在的不足,揭示學科發展的規律性,以期望對這一時期法制史學研究有所貢獻。
曾憲義、鄭定編著的《中國法律制度史研究通覽》[81]和張晉藩主編的《中國法制史研究綜述》[82],講述了新中國成立40年來中國法制史研究狀況。第一,對研究概況進行總述,詳細介紹了對中華法系的研究以及中國法制史的研究對象。第二,對同一問題的不同觀點,以及某些在法史學界已經得到普遍認同的結論、各方面研究存在的不足、亟須研究并加以解決的理論課題進行梳理。如:關于中華法系的范圍這一問題就存在不同的觀點。陳朝璧認為,在空間范圍上,中華法系的影響擴展到東方許多國家,成為東方許多國家共同的法系;在時間范圍上,中華法系經歷了漫長的由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發展歷程,一直延續到清代末葉。張晉藩認為,中華法系主要是指中國封建時代的法律,對中華法系的外延不宜無限擴大,不能將新中國的社會主義法律歸入中華法系中。喬偉認為,中華法系實質上就是指中國封建社會的法律制度。第三,對80年代中國法制史學在通論研究、斷代史和部門法研究以及關于各方面的評論總結等研究取得的成果作了綜述。
論文方面,諸多學者已經對近代以來中國法制史學的發展作了綜述,其中也不乏關于80年代這一歷史階段的特點描述。例如劉廣安在《二十世紀中國法律史學論綱》中提到,80年代以來,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進行,法律史學者解放了思想,擴展了眼界,在研究方法上也作了更多的探索。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從自然科學系統論的角度,從英美判例分析方法的角度,從西方現代語言學的角度和解釋學的角度以及法社會學的角度等方面進行了多種多樣的嘗試。[83]陳曉楓、柳正權在《中國法制史研究世紀回眸》中將20世紀80年代界定為恢復和發展時期,并指出,該時期的研究首先擺脫了新中國成立之初套用的蘇聯研究模式,客觀、科學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國法制史,構建新的學科體系;其次承認法律具有繼承性,沖破了否定舊的一切的樊籬,開始正視中國法制史以及以往的研究成果。[84]韓秀桃認為,1979年以后中國法制史學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主要表現在,一是從學科名稱上擺脫了蘇聯“國家和法權歷史”的稱謂,科學界定了本學科的研究對象;二是在學科指導思想上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三是在法制通史、斷代法制史、部門法制史、專題法制史、法律史料的挖掘與整理,以及教學與人才培養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成就;四是學術研究領域不斷擴大,學者們在研究方法上不斷尋求突破。[85]張中秋在《中國法治進程中的法律史學(1978—2008)》中強調,1980年以后,“諸法并存,民刑有分”思想成為指導中國法制史學科和課程體系建設的新的范式——無論學科研究還是課程體系都涵蓋了部門法史,從而擺脫了蘇聯語境和“泛政治化”的學術背景。[86]曾憲義的《中國法制史學的十年回顧與前瞻》,就80年代中國法制史學在通論研究,先秦、秦漢、魏晉隋唐、宋元明清法制史研究,近代及民國時期法制史研究以及關于臺灣地區法研究方面取得的成果作了綜述。[87]
法制史學史屬于學科史的范疇,“學科史包含三個層次的意思:第一個層次是指學科發生、發展、演進、變遷的客觀歷史;第二個層次是指對學科過去實際發生的事情和客觀歷史進行的述說和編撰;第三個層次則是指對這種述說和編撰背后起支配作用的觀念和條件進行的反思和解釋”。[88]在上述學術回顧中,我們不難發現學者比較集中于第一和第二個層次的論述:“文革”結束、改革開放以后,中國法制史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在撥亂反正中步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然后概述學界在哪些研究領域取得怎樣的學術成果,較之以往有哪些進步,等等。但80年代的篇幅往往只占很少一部分,且更多偏向于闡述著作的成果。本章和其他一些文章的不同之處在于聚焦80年代關于中國法制史的論文,關注學科史第三個層次的內容,采用歷史研究中的“內史”“外史”兩種范式對學科史進行研究,一是側重學科本身的內在運行軌跡和發展過程,二是注重本學科與社會環境、時代背景之間的相互關系。此外,通過與臺灣地區中國法制史學的橫向比較,以及與大陸1949年以來至80年代以前和90年代縱向比較的方式,對80年代中國法制史學的發展特點進行剖析,以期勾勒出這一階段在悠悠歷史中的一幅明朗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