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棄舟登岸，將小船在碼頭邊的欄桿上系好，楊驍肖劍跟碼頭的工作人員打好招呼，麻煩人家幫他們看管一下兩只小船。

順著長長的臺階向上望去，看見一組規模不大的建筑建在山上，這就是暢觀堂了。肖克不記得來過這里，小時候來頤和園，都是大人領著的，自己從來不操心。

拾階而上，登上山頂，見這里地勢高聳，環境清幽。回首東望，視線開闊，昆明湖、萬壽山、西堤、十七孔橋等頤和園主要風景一覽無余；他們剛才經過的養心湖，碧葉連天，荷花點點，湖心的那個小島就在咫尺眼前。此地果然對得起“暢觀”二字，遠景近景，觀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順暢。

暢觀堂建于乾隆年間，仿杭州“蕉石鳴琴”景點，后被英法聯軍燒毀，光緒時重建。主體建筑為面闊五間、前后兩卷的大殿，左右各有一座配殿和一座小亭，配殿用游廊相連，小亭有小路可通。

大家走到東邊的配殿前，楊驍止住腳步，用手指著門頂上方的匾額說道：“誰能第一個將上面的字準確讀出來，并說出它的大概意思，一會兒出去，我獎勵他吃世界上最好的冰激凌。”

大家伙抬頭一看，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矞瑞圖軒”。

楊聰搶先回答：“我知道。”楊媚也不約而同地說：“我也知道。”

“楊聰先說吧。”楊驍有些驚奇：楊聰不好好讀書，竟然認得這幾個字？！

見楊媚噘著嘴，欲言又止，肖靈一拉楊媚的衣袖，在她耳畔悄悄說：“我猜她肯定會念錯。”楊媚便不吱聲了。

“橘、瑞、園、軒”楊聰兒說完，瞥見楊媚在一旁捂著嘴笑，急忙改口說：“不，應該倒過來念：軒園瑞橘”。楊聰兒也知道，春聯的橫聯也有從右往左寫的。

大家愕然，楊媚正想說話，被楊驍用眼色制止，楊驍隨即問道：“聰兒，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看眾人的神情舉止，楊聰兒知道自己可能念錯了，中間那個“圖”字她本來就沒認出來，要不是為了吃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激凌，她才不愿在這些學歷比自己高的哥哥姐姐們面前班門弄斧呢。見楊大哥發問，她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意思是說，可能是說這個園子地勢很高，里面過去有很多橘子樹，有很多好吃的新鮮橘子……”她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這個院子及周圍種了很多樹，而且有很多是她熟識的果樹，杏樹、桃樹、李子樹，可能還有橘子樹。

聽完她的解釋，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楊媚更是笑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指著楊聰說：“聰兒姐姐，難怪你自稱是美食家，見了什么都能想到是好吃的！”

“楊媚，不要光在哪里傻笑，你聰兒姐姐講完了，該你啦！”楊驍在一旁正色道。

“那我說了，說錯了你們可不準笑話我！”楊媚見自稱高中畢業的楊聰都念錯了兩個字，她這個還在讀高一的高中生不見得就比楊聰高明多少，何況對那個繁體的“圖”字她也沒把握，要不是前些日子看小說遇到過那個“矞”字，因為當時不認識查了字典，估計今天她也會把矞當成橘：“那四個字念：軒、圃、瑞、矞（yù）”。

盡管楊媚也把“圖”字認錯了，但見她將那個“矞”字讀音讀的很準，楊驍很有些意外，便接著問道：“那做何解呢？”

楊媚指著匾額上的字，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軒，這里指窗戶，特別指那些高大的窗戶；圃，指場圃田園，這里可引申為田野；瑞，就是祥瑞，矞，說的是彩云，瑞矞，合起來就是指彩色的祥云。孟浩然在《過故人莊》一詩中寫到：‘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敘述的是在故人農舍，吃飯喝酒，暢談農事，將門窗大開，讓田野的美景映入屋內，給人以心曠神怡之感。咱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叫暢觀堂，據說就是皇阿瑪乾隆皇帝觀稼穡、話桑麻的地方，站在暢觀堂里面，打開門窗，就能看到北邊耕織圖景區的田園風光。所以，這個匾額的意思就是，打開門窗，既能看見秀麗的田園風光，也能看到天空中的美麗的五彩祥云。肖大哥，不知我解釋的對不對？”

肖克認識匾額上的四個字，但他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意思，他最討厭這些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戲，見楊媚引經據典，說的頭頭是道，心里不由對楊媚的解釋產生了認同感，楊媚一講完，他就首先帶頭鼓起掌來：“好！講得真好”。

周圍幾個路過的游客，以為他們是一個小型旅游團，導游正在講解，便駐足在一邊旁聽，聽楊媚講完，見肖克等人鼓掌，他們也紛紛鼓掌稱贊：“小姑娘講的真好！”

要不是昨晚回家后為今天游覽頤和園做足了功課，楊驍估計這會兒也會被楊媚的一番說辭帶到溝里了，不管怎么說，他對小妹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楊驍無意中把這個本來是開玩笑的話題，當成了考校弟弟妹妹功課的題目，他把頭轉向肖雅，問道：“肖雅，你的答案呢？”。

“要是唱歌彈琴的話，我會，這個我真不懂！”肖雅微笑著說，直接不參與的態度。

當楊驍把目光轉向肖靈時，肖靈趕忙擺了擺手說：“楊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學理科的，語文成績一向很差的，你還是問其他人吧。”

“楊勇，你有答案嗎？”楊驍直視著自己的親弟弟。

楊勇正在思考，撓著頭皮說：“上面的字我倒是都認識，就是放到一起不好理解。楊聰和楊媚好像把那個‘圖’字認錯了，那個字應該是繁體字的‘圖’字，繪圖的圖，圖畫的圖。”

“不錯！做哥哥的就是比做妹妹的強些。”楊驍由衷地表揚了一句。

正在一旁自鳴得意的楊媚，聽見楊勇當著眾人的面說自己認錯了字，不由有些羞惱，便揚起兩只爪子，作勢欲撲向站在對面的楊勇：“再敢胡說，讓你嘗嘗本姑娘的‘九陰白骨抓’”。嚇得楊勇趕忙向旁邊游廊的陰涼處跑去。

來到暢觀堂的正殿，門上匾額：暢觀堂，左右廊柱上有一副楹聯：西山濃翠屏鳳展，北渚流銀鏡影開。今天的暢觀堂門窗緊閉，似乎不讓人參觀，肖克對古代建筑也沒什么研究，見眾人都去坐到游廊里休憩，便和楊驍兩個隨意溜達，順便看看這里的景色。

他們從正殿轉到右手的配殿，見配殿匾額刻著“絢霞綺月”四個字，肖克估計那是寫此處景觀的，意思說從園子觀望遠處的天空，早有朝霞，晚有晚霞，絢爛多彩，夜間更有美麗的月亮，灑下滿園清輝。

楊驍介紹說，當年乾隆皇帝就是在這里眺望園外、觀民稼穡，特意將宮廷內務府織染局遷到園內，構成了現在的耕織圖景區；這里離玉泉山外的高水湖、養水湖不遠，可以觀賞到湖水兩岸的風光，以及大片稻田、湖畔農舍等田園風景。

轉過屋角，映入肖克眼簾的景象就如楊驍描述的那樣，西邊的玉泉山就在眼前，玉峰塔上的門洞清晰可辨，山下的湖水波光閃閃；南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綠油油的農田，阡陌相交，由遠及近，村莊、城鎮、公路、工廠，羅列期間；北面園內不遠處的耕織圖景區，湖水環繞，草木蔥蘢，稻畦遍地，綠意盎然，儼然一幅世外桃源的樣子。

肖克突然發現前面的亭子，好像和剛才從碼頭那邊上來時看到的亭子不一樣，便問身旁的楊驍：“這邊這個亭子和那邊那個亭子看起來不一樣啊！有什么講究嗎？”

“那邊那個是六角單檐攢尖頂的，這個是八角重檐攢尖頂的。估計沒什么講究，就是怕你審美疲勞，看著單調，換個樣式而已。”楊驍一邊解釋著，一邊拍拍肖克的肩膀說：“肖哥，你這個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沒想到觀察力還這么敏銳！”

肖克在楊驍的屁股上捅了一拳，說：“你這是夸我還是諷刺我呀？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嘛。”

走到正殿的背面，抬頭看見重檐下也有一方匾額：“拱辰握景”。肖克思索片刻，向楊驍問道：“請教一下大博士，這個又是什么意思呢？”

楊驍笑著說：“拱辰，就是天上的星星圍繞北極星，握景，就是所有景色盡收眼底、盡在掌握。這個匾額無非都是贊揚這里景色優美，從這里可以看到天上的彩霞、空中的月亮、遠處的青山，無邊的曠野、還有這頤和園內如詩如畫的風景，殿宇樓閣，亭臺水榭，湖光山色，小橋流水，確實是有千景萬景。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和排云殿門前牌樓上那個匾額‘星拱瑤樞’一樣，就是指文武大臣圍繞在皇帝的周圍，拍馬屁，獻媚骨……《論語》上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估計這個匾額的出處，就是從論語里這句話來的。頤和園里大部分的楹聯匾額都出自名家詩詞、古今典籍，比如剛才東配殿匾額上那個‘軒圖瑞矞’，就出自唐代王勃《乾元殿頌》序中‘軒圖瑞矞，泛花綬於雞林，農紀祥炎，濯蘭纓於鳳水’一句……”

見肖克聽得有些傻眼，楊驍又開玩笑道：“這兩天你有沒有眾星捧月、星拱瑤樞的感覺呀？”肖克的到來無形中挑戰了楊驍長期以來在BJ一幫小輩們當中的老大地位，這兩天大家都圍著肖克轉，楊驍心中不免有些許兒嫉妒。

肖克回過神來，不由哈哈笑道：“哈哈哈，的確是，有一種當皇帝的滋味喲！”

轉過正殿，回到聯接東配殿的游廊，看見肖劍一眾人等正在那里“午休”，有的靠著廊柱，有的倚著欄桿，有的干脆躺在游廊的長椅上。

肖克走近正在“湘云醉臥”的楊媚身邊，捏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還不快起來見駕？”

“皇上在哪里？皇上在哪里？小燕子見過皇阿瑪！”楊媚一骨碌從長椅爬起來，身上的荷花花瓣紛紛揚揚灑落了一地；她最近一直在追看熱播的電視連續劇《還珠格格》，睡夢中自己化身成小燕子正在紫禁城里胡鬧，聽說皇上來了，急忙從樹杈上跳下來見駕，抬頭看見笑吟吟扶住自己的肖大哥，才知道自己剛才竟然在白日做夢，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