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幽幽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老爺府邸外的墻角,他沒有看見那名蒙面男子,于是撒腿就跑。回到家中后把一家老小全部叫醒,只帶了幾件隨身衣裳,急匆匆的往東門而去。當城門打開后剩坐一艘鳥船,順流而下,再也沒回過京城。
何家莊,何有道死了,眉心有個手指粗的血孔,雙眼瞪的溜圓。勁裝男子如鳥兒般從空中一路飛行,到達一處院落上空時換了裝束,原來他是濟世侯楚蕭寒。回到寢室,蠟燭早已燃盡,靠窗的軟榻上睡著一個人,正是徐景銘。他這幾天晚上都裝著他的樣子睡在這里,沒理會他,合衣倒在床上假寐。
這一切都是圈套,從他開始與那位應該是堂主的黑衣人接觸開始,就跳進別人精心設計的圈套當中。有人篤定自己會護送沈鴻儒,于是就安排一群刺客前去。刺客是真刺客,他們應該不知道真相,但對方相信自己能夠找到林玉財那里。林玉財嘴里沒一句實話,但從他的謊言中聽出他們真正的意圖,對付當朝太師柳正陽,浩氣門的掌門。
這就有意思了,柳正陽要劫持沈家二人脅迫鄒博。鄒博是沈鴻儒的老師不假,但就是這位老師剛剛為了王宏業(yè),就陷害了他。如果我是柳正陽就算要脅迫鄒博,也應該換成他兒子或他孫子試試。有鄒知白在,柳正陽能不知道真相?所以此事并非浩氣門所為,林玉財背后之人就很好猜了。
知道鄒博活著的除了浩氣門還有那群海盜中的一些人,但海盜全在自己府上應該沒機會向外傳遞消息,再說他們傳給誰呢,他們只是海盜而已。最后還有王宏業(yè)和王學廣二人知道,所以一定是王學廣透露給林玉財,其目的就是讓自己去找柳正陽打架,最好死一個,他們漁翁得利。自己不遠萬里從景州來到京城救沈家,又不遠萬里追到曲河入海口,還是救沈家,所以他們篤定自己一定會救。如果自己沒去救,那他們會以另一種方式嫁禍給浩氣門。
(什么?還有沈鴻儒夫婦二人也知道,還有天機散人那一船人都知道,這個就不解釋了吧。)
他們以為上次的劫持案還沒有查明真相,他們以為自己不知道周海洋是浩氣門的人。所以才會設計這樣一個看似有合理的圈套,一句簡單的‘逼迫鄒博就范’就漏了餡,這就是情報不對等帶來的后果。
從黑衣人和邢三那里得知他們只殺了呂希柏,楊府尹是另外一起。先前以為這兩起刺殺都是浩氣門所為,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起碼呂希柏絕對不是。三司會審時,呂希柏肯定知道一些真相。假設他清楚鄒博、王宏業(yè)或者再加上王學廣三人在陷害沈鴻儒,鄒博‘死了’,就還剩下他一個外人知道這件事。事關三十萬條人命,事關江山社稷,事關皇帝威嚴,為保證秘密不被泄漏,只有死人最讓人放心,所以呂希柏被滅口。
從此事也可以看出王姓二人還不知柳歷活著,哼!坐看他們載個大跟頭。他們一再挑戰(zhàn)自己的極限,想把自己變成他們手中的刀,無所不用其極,這群人就該死。計劃確實很完美,要不是自己多知曉一些情況,他們的計劃沒有半點問題,真不可小看了天下人啊,個頂個的聰明。
十月初三原兵部尚書崔雨聲接任丞相一職,兵部左侍郎胡立接任兵部尚書,彭卓任順天府府尹。原禮部尚書魏瑞宜滿八十一,老眼昏花已經(jīng)不能理事,上書請職,皇帝再三挽留最后才同意,由太常寺卿曹靖晨接任,原太常寺少卿接任太常寺一職。大理寺寺卿由國子監(jiān)祭酒余可維接任,連升兩級。
十月二十一護送沈鴻儒的十名護衛(wèi)回到侯府并帶來了他的書信,大意是有驚無險已平安低達沁州,護衛(wèi)都是好樣的。
十一月初七,曾武受邀來到侯府。
“卑職拜見侯爺。”
楚蕭寒把著他手臂笑道:“什么侯不侯爺?shù)模蹅z誰跟誰,看看這是誰?”
“呀,徐家二哥。”
“妹夫。”
楚蕭寒笑道:“走,去書房。”
三人落座,楚蕭寒微笑道:“本早該邀請你過來的,但一直脫不開身,明日徐景銘要駕船出海了,所以把你請過來一是為他踐行,二是咱倆也好長時間沒見。”主要是怕連累到他,這次要不是徐景銘說想見見他,估計還是不會急著邀請。
“今日真是三喜臨門啊,那晚上可要喝得痛快。我們經(jīng)歷一聽說是侯爺相邀,立馬準了一天假。先說好,晚上酒不能少。”
“哈哈,一醉方休,而且還是好酒,你說的三喜是那三喜?”
“一喜當然是見著你了啊,之前我也聽人說起過京中新封了一位侯爺,與你同名同姓,我想過是你,但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就壓下了念頭。你可太厲害了,我前腳進京,你后腳就封侯,我決定了這輩子就服你,其他人一概不服。”
眾人莞爾。
楚蕭寒心想,全景州都知道他封侯的事,他不信家中無人與他通氣,估計怕尷尬故意這樣說的,看來當上官后人也變得圓滑起來。
“這二喜當然是見著徐二哥,誰能想到你居然也進京來了,怎么不來找我。”
“這幾個月一直為出海的事忙得腳不沾地,再說你們衛(wèi)隊就那么好去,內(nèi)兄可不敢,怕被一刀咔嚓了,找人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這話說的,來探親的多著呢,誰家還沒過親戚啥的,不會有人亂來。再說這三喜與你五妹有關系,猜猜看。”
“怕不是要當父親了吧?”
“哈哈,正是。”
兩人忙向他恭喜。
“同喜,同喜,哈哈。”
曾武畢竟與楚蕭寒同住過一個屋,加上他性格直爽人也放得開,所以也不顯拘謹。徐景銘也住在侯府很長時間,見面的次數(shù)一多,人也就不像初見時那么拘謹。楚蕭寒也沒在朋友面前擺架子的習慣,所以晚宴自是觥籌交錯,氛圍熱烈。
楚蕭寒給七百三十名船員放了一天假,每人發(fā)了十兩銀子,獎勵他們這兩個月來的刻苦訓練。然后所有人把自己收拾得像新郎官一樣,三三兩兩結伴出門,去那里自是不必說。聽他們在屋子里說,人要分開,不能扎堆,否則不夠分。這幾個月的訓練,效果立竿見影,精氣神都完全不一樣了,加上他們本有的底子,有點衛(wèi)軍的模樣。
護衛(wèi)這兩個月因訓練海盜的緣故俸祿雙倍,這晚趙波親自帶隊巡邏,也給其余人放了假。里面有二十三人申請隨船出海,楚蕭寒沒有不允的。呆在侯府當護衛(wèi)確實沒什么前途,楚蕭寒當場保證,只要以后海船一多,大家全部出海都沒問題,但不包括趙波,他現(xiàn)在還兼著總管的職務,京城他也熟悉,好多事都要他去辦。
徐惠文上月來信說,十一月底進京,這兩個月都在傳授他大兒子,如何當好一個管家,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慢慢放手,讓他大兒子去做。
楚蕭寒告訴徐景銘此次出海是以探索開拓航線為主,要注意幾項事。
一是,留意海上都有哪些海盜勢力,在地圖上標注明白,此次航海一切以安全為前提,甚至連貨與船都可以舍棄,不行就先回侯府,他不會怪罪;
二是,了解沿途國家的風土人情,奇味趣事都要記錄在冊,不管事有多么荒誕不經(jīng);
三是,船上貨物就近售賣給別國,再從新的地方重新補充商貨,只接受以貨易貨或者黃金,諸如白銀、珠寶類的一律不要;
四是,努力結交當?shù)毓賳T,不怕花錢;
五是,花重金聘用會多國語言之人,就算品性不端七老八十也要;
六是,盡量與當?shù)卮犚黄鸪龊#蚝藐P系,對方有難也要盡量幫助。
徐景銘拿筆一一記錄在案,放進懷中,保證一定完成任務。此次出海船上裝的是茶葉、瓷器、絲綢,一應武器配置齊全,侯府共支出三萬五千多兩白銀。隨行的還有四名暗影衛(wèi)密探,他們做什么就不得而知,告誡徐景銘只要不無事生非,隨他們?nèi)ィ駝t扔進海里喂魚,一切有他。
定國大街第五十弄六十七號的商鋪上月就開業(yè)了,做的是藥材買賣,打著濟世侯的招牌。門口豎起一面巨大的旗子,上面寫道‘不死任還朝陽客,無生自有濟世侯,紋銀百萬’。百萬兩包你能活命,全京城很是瘋傳了一陣,賺足了彩頭,也許喝倒彩居多。當然也有一部分人相信此言非虛,濟世侯因何封侯,皇家?guī)装倌甑墓植《急凰卸猓ブ伎蓻]得假。只是到目前為止,也無人找上門來找他治病。
十一月底徐惠文上任總管一職,楚蕭寒親自去到宗人府為他報備,王學廣聞訊匆匆而來,兩人相談甚歡,關系融洽。徐惠文穿上一身藍袍官服時,對著鏡子喜極而泣,久久不語。
他上任后盤點府庫財物,重新分配人員職責,有升有降,以前的賬房被他辭退,選了名丫鬟當賬房。用他的話說,女子心細,池瀟瀟就比一般賬房做得好。又從吃住方面入手一一梳理,重新安排他們居住寢室。邀請與侯府有往來的掌柜細談,重新簽定契約。一通忙活,下人們做事也變得積極起來,如臂使指。
趙波從他老家招收過來三十名青壯,補充到護衛(wèi)隊當中,每日不停操練,希望他們能盡快適應新的身份,形成戰(zhàn)力。
十二月初五,晚。京城漫天飛雪,多少事在這蒼穹之下涅滅,不知是感動還是迷惘,楚蕭寒站在窗前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