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蝙蝠
- 三千將羽
- 毒蛇
- 5414字
- 2014-01-12 12:32:21
當管悠醒了過來時,自己已被置身在曠野之中,陽光明亮赤炙,讓他覺的溫度的存在,他摸著發燙的臉頰,看著這個清晰的世界,不在懷疑自己還活著的現實。
在確定自己尚活著時,他由不得的感慨,便站起身來,往燕村走去,走了些步子,又不望回頭看了一眼這塊廢墟,那廢墟之地依然泛著誘人的神秘。
這一切,均被死靈看在眼中,她知道管悠對廢墟并未死心,現在能安心離開,也只是短暫的對生命的感慨。她在審視這個人時,就已發現他的心境有著一種不可擦凈的污泥。
她又擔心起蘇莫的安危,這讓她難以決擇,是繼續料理這邊的事,還是立刻趕回去。
管悠半踏著的背影,忽然間讓她想到了什么。
她迅速趕回了村里,問了村巫醫的住處,便尋了去。她的懷疑沒錯,在那滿是藥草的房間里她找到了一個隱秘的地道。地道底下另有一小房間,小房間里有許許多多青藤綠草綁出來的人體,還有數多的籠子,籠子里關著許許多多的小動物。
一個綠皮膚的人在最里面的房子熬著一口鍋,鍋里面漂著一個個頭骨,頭骨跳在沸水上,竟然張著嘴發出一種歡快的磨牙聲。這些頭骨最先看到了死靈,于是乎,鍋里的開水撲的厲害,那種歡快的叫聲也大了起來,好像慶祝著新的死亡頭骨的到來。那綠皮膚的人立刻回頭,一雙貓般的眼睛盯著死靈道:“我一直缺少一個很不錯的身體?!彼f著話,那些綠色人體紛紛站了起來,一道道藤條便向死靈綁了過來。
死靈不想多話,她明白楚婭身上的毒與這個滿身透著邪惡的人有關,她身體一轉,那千百根藤條便被生死之劍飛斷,生死之劍輕而易舉的削掉了綠皮膚的人的頭,那顆綠色的頭掉入了鍋里,鍋里的頭骨紛紛咬向這個綠色的頭顱,瞬間,綠色全無,只有一個新的會唱歌的頭顱。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藤條人露出人形,那個人喘著氣向死靈道:“饒!饒命!”
“你!是燕村的村醫?”死靈問,她卻是分的清善與惡。
“是,是!”這人道:“也不知怎的碰上了這怪人,便把我拿下了。”
死靈點了點頭,認定這人會為村里的人解釋掉一些誤會,也不與他多話,只往李國趕回。
一些事情似乎已經是必定的事情,該出事的必然就出了。
蘇莫早早便收到了一封信,信的署名是李泰,按理來說李泰已經被關了起來,又怎么可能寫的出信了。蘇莫拆開信,信的內容很簡單,便是邀蘇莫前去某偏僻處會面。
蘇莫找下人們要了一匹馬,也不做任何交待,便趕了去。邀他見面的人正是李泰一些部下,他們見蘇莫趕來,便齊齊跪在了蘇莫的面前,求蘇莫救的李泰。這個時候,蘇莫才明白李亞仁已判了李泰死刑,明日早晨便要處死。蘇莫心驚,立刻答應下話來,便匆匆往皇宮里趕了去。
當他站在李亞仁面前時,李亞仁也是一臉的驚訝。
“你太過分了!”蘇莫直話道。
“你是來替李泰求情的?”李亞仁道。
“你可是答應過不殺他的?!碧K莫道。
“是嗎?我是答應?還是避而不談?當時!啊,可記的不太清了?!崩顏喨实溃骸坝行┦虑檫h比一句話來的復雜,你的勸說我斷不會忽視,放了他,也只是一句話而矣??墒牵虑樘^復雜,李泰的部下眾多,一夜之間,各處涌出來的暗流多的幾乎讓我吃驚,若我不殺掉他,這些猢猻怕是會借機擁他而反我。”
“那你更該放了他,這種德高忘重的人,你殺不起。”蘇莫道。
“來不及了。”李亞仁看向蘇莫后面,透著一種無奈道:“可能,他的人頭就要傳上來了。”李亞仁的話剛一完,果然聽的有人報了上來。李亞仁傳了諾,那報話之人便帶了一提著箱子的人上來,走到殿上,那提箱子的就跪在了李亞仁面前,說了句罪臣李泰已殺,拿來頭顱請李亞仁審看,蘇莫聽的這報,腳步由不得幾晃。
李亞仁打開箱子,看了一會,也若有發思,好些時間才說了句厚葬,讓那人拿著籃子下去了。
“不是明日處斬?”蘇莫雖知道被捉弄了,但仍然由不得的問道。
“昨晚就告示,可惜太晚了,貼出來便成了今日的明日?!崩顏喨实溃骸昂昧耍怂懒巳胪翞榘?,我們沒必要再為一個死人爭論事非了?!?
“你是在自毀屋梁,你會后悔的!”蘇莫道。
“我別無選擇。我確實用了卑鄙的技倆,可這也是我尊重你的原因?!崩顏喨实溃骸罢虏煌淌?,卻不能婦人之仁。”
“很不錯的理由。”蘇莫冷冷嘲笑道:“又把我逼到險境,可不得不依賴于你?!?
“這個你不用擔心,李泰的那些手下看著繁多,卻不過是些污合之眾,出其頭者不過爾爾,也盡在我掌控中。李泰以死,一群猢猻無樹可聚,給道閃電,這些怕光的自然閃去。”李亞仁坐回皇椅上,淡定的道:“相比之下,我更害怕你的生氣。東城那塊地方我已經批給你了,保河堤的工程沒幾日就完工了,那五百河工我可以調動給你,按你的布置興建東城商業區。你可以自己組建衛兵,自己頒布律法!自己管理一切,那塊地方,我不做任何界入,可合你的意?!?
“很誘人,可是我對那塊地方已經不在感興趣?!碧K莫道,卻笑著頭往外走,他的心一時間是灰色的了。李亞仁沒想到蘇莫會拒絕,竟有些慌張起來,他向離開的蘇莫喊道:“你既不忍心別人,卻又忍心于我嗎?我李亞仁自認為做的還不錯,還對的起這個國家,對的起我的國民!”
“自作孽不可活?!碧K莫高聲道,心中也有幾分不是滋味。
一重重的路,一道道的墻,蘇莫感覺這路與墻的一切都在顛覆,也不知道哪一步時,他的前面出現了一些人,這些人拿著利器,用憤恨的眼光看著他,而之前,他們尚跪在蘇莫的面前。蘇莫知道解釋無用,所以他退著步子,以尋著可以逃拖的空間,退不了幾步,一個灰衣男子卻拍了拍他的肩道:“還算及時吧。”這男子目光灼灼,襲利如劍,蘇莫自是認識——暗部指揮索誥。
“是的!”蘇莫點頭,一邊向那些人道:“不想死,就趕快走。”
“蘇莫小人,豈能不殺!替王爺報仇!誓殺小人蘇莫!”一人咬牙切齒道,揮動手中的劍,于是,他身后的人也附和喊了話。隨后,一群拿著利器的人涌了上來。
索誥揮出劍來,一劍劃去,為首幾個人手中的利器便在鐺鐺響聲中斷去,而后聽的一陣陣慘叫,這邊亂箭飛出,為首的一群人便刷刷倒在了地上。蘇莫抬頭一看,只見墻頂上早站了若干弓箭手。
“誤會又深了一層!”蘇莫看著又一批中箭倒下的人,不由嘆息道。
“解釋不清的誤會一層和十層又有什么區別?!彼髡a道。
“停手吧?!碧K莫道:“這么多的血已經足夠說明殺我不是兒戲。”
“還是那么婦人之仁?!彼髡a笑了,揮了揮手,讓墻上的人停了射擊。
“想活命的,就趕快走?!彼髡a向著那群人道。他的話音一落,那人群便散出去了數層,只幾個咬牙瞪眼的站在尸堆中,不肯離去。
“成全他們!”索誥揮了一下手。蘇莫愣了,他看到一輪箭支又飛下,那幾人紛紛中箭,又倒去了四五,而其中兩人卻站的堅定,身上被箭插成了靶子,也倒不下去。
“氣節之人到是不少?!彼髡a看著那幾個不倒之人贊道。
“他們只是嚇呆了,走不成而矣,一陣亂箭后,也只有憤怒與無奈?!碧K莫嘆了口氣道。
“別這么傷感了?!彼髡a笑道:“他們做他們的事,自然知道后果。”
“后果!”蘇莫笑了道:“那誰來為這些人的死承擔后果?”
“你或者我唄。”索誥也笑道:“難道還有別人?”
“難道還有別人!”蘇莫轉身走道:“我跟皇帝已經攤牌了,你打算跟誰?”
“我跟他是君臣關系,和你,是主仆加朋友關系。事實上,在我眼里君臣跟主仆是一碼事,也就是說你還多他一點優勢?!彼髡a盯了一眼圍道上的某個人,示意了一下,然后跟隨蘇莫其后道:“你說,我會跟著誰?”蘇莫笑了一笑,也不多話。當兩人走到路口時,索誥卻說話道:“我帶你見一個人?!?
“誰?”蘇莫問。
“曾清?!彼髡a道:“那個吃你苦頭的人。”
“他想見我?”蘇莫不解的道:“你怎么跟他認識的?”
“有一段時間了?!彼髡a笑了起來道:“他愛提他兄弟,而我也愛說我哥哥,由不得的說到一塊去了?!?
“他差點要了我的命。”蘇莫道:“你告訴了我那個七什么缺心眼陣,可沒告訴我還有這么一個怪人。”
“我也沒想到?!彼髡a在前面帶著路道:“我們聊的東西并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會跟李亞仁掛上鉤,慶幸的是,你大福大貴。”
“如果那一次我死掉了,做了鬼,我肯定懷疑是你出賣了我?!碧K莫道。
“然后了?”索誥問。
“然后?”蘇莫想了想后,也沒有適當的答案,只得無奈的說:“還沒做過鬼,還真不知道?!眱扇苏f說笑笑的進了一個胡同,胡同深長,深長的讓蘇莫都覺的不可思議,但終于,他們進了一個院子,院子里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一些蓋著的盆兒碟兒。邊上還坐了一人,正是曾清,他一見得蘇莫到來,便笑著站起道:“蘇老爺終于來了?!?
蘇莫也回之一笑,他看著曾清那纏好布帶的手,只微笑了一下。曾清立刻又過來道:“蘇爺可還記得我吧?!?
“當然!”蘇莫一笑道。曾清點頭,然后讓邊上的人把桌上的盆兒的蓋去掉,卻是一桌兒的豐美味兒,蘇莫聞的香味,竟由不的咽著口水,再扭頭一看索誥,索誥也捂著肚子,向他聳肩道:“我對美食還真沒辦法?!?
“又上當了,我也沒轍。”蘇莫搖頭苦笑,也看到了曾清的得意。
一番享味下來,幾人竟說的開來,天與地,古與今,所見與所聞,或吹牛,或潑皮,或無賴,或無聊,那模樣便是幾個市井人士,卻也各有風趣。蘇莫愛嘲,索誥無序,曾清卻執著,說到后面,話鋒一轉,曾清卻建議蘇莫說廢掉李亞仁。
蘇莫表情不現,悠然聽著曾清的話,但心中卻暗驚,一邊疑是這人未聽出自己的話多出于嘲諷,一邊又疑索誥與曾清有幾分鉤絆,否則曾清又如何知曉自己的心機,但他轉念間,又為自己對索誥的多心而感可笑。他這么一思索,到沒有打斷曾清的話,于是曾清便提出交易,他說蘇莫若愿意助他復辟回曾國,只要大事一成,他便把整個曾國的商業大事交與蘇莫參涉。聽的這話,蘇莫終于話道:“一番事情引發另一番事情,何時是個休止?”說罷,他站了起來,往外面胡同走去,也不管曾清態度。
曾清似乎有意動作,但又顧忌索誥,便把眼光瞧向索誥,索誥知他的意思,竟笑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吃了你的美味,只能收嘴不說你,但我拿了他的好,卻要照顧他的周全?!彼髡a的話一出,蘇莫便大笑起來,笑聲蕩起,只蕩的曾清的臉鐵青。
茫茫的世界總是那樣,每天都有大量的事情發生,你發無法把握,也無法估量,一個日子貼著日頭過去,算一算,是你的日子,而另一個人在計數,又是他的日子。
吃飽喝飽的蘇莫回到住處,那徐長立便迎了來,但他聞的蘇莫身上的酒氣,只跟在一邊不說話,蘇莫問他事情。徐長立說是他國的商報過來了,蘇莫點頭,拿過商報簿子,讓徐長立下去了。他則進了房,翻起簿子,不幾頁,便覺的疲勞而繁燥,那酒的氣息又旋在腦子里,他不得不放下簿子,躺在床上去,睡去了?;蛟S是酒的原因,他睡的很香,待他醒來,便看見地上有道蝙蝠影,抬頭一看,夜蝙蝠正坐在房梁上。
“別來無恙?!碧K莫道。
“別來無恙。”夜蝙蝠收攏袍翼,從上面墜了下來。陰黑的面具,陰黑的蝙蝠翼,依舊是那種熟悉的感覺。
“但愿沒打擾到你。”夜蝙蝠道。
“那到沒?!碧K莫笑道:“可是每看到你,就沒發現過好的兆頭。”
“就算我成為喜雀,你一樣也會不習慣?!币跪鸷恋?。
“那到是!”蘇莫點頭,然后看著夜蝙蝠,等他把事情說出來。夜蝙蝠也不閃爍,直接道:“風禹下了命令,要捉拿火靈,而火靈可是跟你在過一起,所以讓你協助?!?
“哦,這也知道!”蘇莫一愣道:“為什么要捉拿火靈?沈渝被趕出鏡月時,不是已經消了她的事嗎?”這時邊上現出另外一個人來,正是死靈,死靈盯著夜蝙蝠,也等著他的回答。
“不隱死了,不離說是火靈所為?!币跪鸬馈?
“爭斗之死,怨及不到別人,若因此而追拿火靈,似乎不是鏡月的宗旨?!碧K莫道。
“不離說不隱是被火靈跟霍格一同害死的。”夜蝙蝠娓娓道:“風禹說那些死眼們可能在尋找勢力打開第三扇天門?!?
“雖說火靈與我同到京城,但幾天前她已經離開,我卻不知道她的去處?!碧K莫自然猜中夜蝙蝠的話??梢贿叺乃漓`卻不客氣的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我妹妹。”
“凡事情也講個事實理據,只要火靈沒有跟霍格合手,那自然無礙?!币跪鹣蛩漓`一笑道。
“不管她是否跟霍格合手,我都不許?!彼漓`話聲陰冷,字字如鐵,只連的夜蝙蝠也發悚道:“我立場分明,只做我的傳信人,這次來的人不少,霍格的哥哥霍蠶,雙捕手之一不離,風禹的貼身小童小汀,血影人冰風,據說還有曾可,不過尚未找到他。都是些好手?!?
“來便來,若傷及我妹妹,來再多,我也一并應付?!彼漓`道。
夜蝙蝠看著死靈,又看了一邊沉默的蘇莫,而后低頭道:“這事情跟死眼掛鉤,若事情明斷下來,火靈確實與霍格相關聯,怕是我也得向你出手!還有你老爺,他也是鏡月的人,怕也不得不與你為敵。”
死靈聽的夜蝙蝠的話,卻道:“你!我不知道。但老爺,我相信,他斷不會為難于我。”
“或許吧!”夜蝙蝠有些尷尬了,他到想蘇莫給個表態,可蘇莫卻坐那里,一動沒動,只裝作沒聽見一般。
“還有一件事情!”夜蝙蝠又補話道:“李亞仁也不知道哪得的情報,竟把秦三、馮喜一家子帶來了。”
“秦三,馮喜!”蘇莫一愕。
“還有他們的兒子?!币跪鸬溃吹教K莫的面色漸漸的復雜起來,似乎有幾分青色,就像當年把他從土里救出后一樣。他又接著道:“我本想制止這件事情,但護送他們的人是周仲秋,我卻奈何他不得,你要知道,周仲秋這人的行事方式,就連得風禹也管不得?!?
“畫師周仲秋?”蘇莫問,神情有幾分飄。
“是的。李亞仁請了他。”夜蝙蝠道:“很有可能是針對你。”
“來吧,都來吧?!碧K莫的眉卻松開了,他道:“跳不出去的坎,多幾個,陷成個無底洞又如何?!?
“至之死地于后生的機會永遠是僥幸,賭不得!我該走了,你自顧好?!币跪鸬?,他說著話,眼光不由盯向死靈,可是死靈表情漠然,像個石器般并沒有瞧他,他空嘆一聲,便如蝙蝠一樣飛了出去。
蘇莫看著那黑色的影消失了去,在亮光又近于青色,忽然間,他想起那個青色的世界,那些青色的人,以及那些青色的挽留,竟惶惶中有一種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