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本來意識都已經有些模糊了，饒是他這樣鐵人，在受到了這樣的傷勢之下，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清醒。

聽到五聲爆豆般的槍響，他這才一瞬間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個年輕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頭顱被打得稀爛，在小店后廚脫落的墻皮上，布滿呈濺射狀的鮮血。

小李還在昏迷之中，老陳也蹲在地上，神色慌張地四處張望。

暈眩中，十幾個突擊隊員端著步槍涌進小店。

看著眼前這一幕，也同樣是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醫療援助呢？醫療援助到哪里去了？他媽的抓緊進來！”

領導走上前，探了探小李和老馬的鼻息，松了口氣，向著外面喊道。

老馬看著眼前戰友的臉龐，只覺得眼皮子打架，怎么也睜不開。

最后看到的畫面，是老陳對著他露出和善的笑容。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臨江第一人民醫院的病床上。

窗外陽光和煦，微風輕吹。

窗邊的小桌子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籃。

花籃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致敬臨江最英勇的警察】，落款是臨江市公安總局，上面還有許多領導的簽名。

忍著劇痛，翻了個身，發現隔壁床就是小李。

小李似乎早就醒了，正半倚在床上，在護士的幫助下喝粥。

“操，這小子還真會享受啊！”老馬撐起身子，嘟嘟囔囔。

一旁的小李聽到動靜，激動地張大嘴。

卻不想護士小姐姐剛巧喂了一勺熱粥，燙的他吱哇亂叫。

“醒了！馬叔醒了！”

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涌進來一大票人。

專案組的領導走在最前邊，春風滿面。

身后跟著七八個記者，長槍短炮對準病房內部。

“經過我們臨江警方和省廳專家的不懈努力，終于在前天破獲了3.15特大案件，本案罪犯窮兇極惡，激戰中，我們一共有三位警員受傷！”

“剛剛從省城警校畢業的李政路警員在受到歹徒挾持的情況下，臨危不亂，通過在警校學習的擒拿格斗技能，將歹徒擊斃。”

“李政路警員的英勇和正義，來源于他父親從小開始的言傳身教。”

“他的父親是感動華夏十大人物之一，曾破獲多起大案的省廳廳長李世行同志。”

專案組領導對著鏡頭一邊介紹，一邊拉起了小李的手，神色之中充滿了關懷。

老馬看著這一幕，腦子里一團漿糊。

小李？小李當時不是已經昏迷了嗎？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

老馬正欲開口，旁邊的副組長就對他投來了制止的目光。

等到記者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素材，紛紛退出病房以后，副組長這才坐在老馬身邊，遞了根和天下給他。

“我們抓到剩下的歹徒之后，重新勘察了現場。結果非常詭異，那個歹徒看上去是對著自己連開了五槍，槍柄上也只有他自己的指紋。”

副組長吸了口煙，吐出一個煙圈，慢慢說道。

“老馬你也在體制內干了這么多年了，上頭下了命令，這個懸案，就到這不查了，小李他是李廳長家的公子，上頭就決定借著這個機會捧一捧他。”

“這功勞你也有份，給你記一個二等功。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往后誰也別提起來！”

老馬看著副組長認真的臉，也點上那根煙，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老馬雖然性子直，但是畢竟也是在體制內干了這么多年了，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他也都清楚。

只是他還是很好奇，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

副組長走了以后，老馬歪著身子坐在窗臺邊，一邊抽著副組長留下的和天下，一邊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思考。

忽然，他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老陳！

他靜靜站在街邊的人流之中，微胖的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

似乎沒有人看見他，洶涌的人流經過他身邊就像水流一般分開。

老馬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老陳的身影就混雜在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等病好了以后，他就總拉著小李往那家小店跑，試圖發現點什么蹤跡。

沒想到這么多年下來，倒是習慣了小店的口味，也和那個陳老板生出了不錯的交情。

......

老馬停下思緒，回到現實中，看著眼前的燉牛肉怔怔出神。

夾起一塊酥軟的燉牛肉，輕輕放入口中，老馬皺了皺眉頭。

這個燉牛肉雖然做的又酥又爛，鮮嫩多汁，可是卻少了幾分記憶中的味道。

老陳的徒弟很厲害，做的菜都非常好吃。

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味道。

對了！

就是那個股奇怪而又獨特的洋蔥味！

以前，老馬極度討厭洋蔥的味道，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喜歡吃洋蔥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每次來小店里吃飯，都會叫老陳不要放洋蔥。

可老陳就是個倔脾氣，說燉牛肉這道菜，不放洋蔥就少了最純正的味道，死活是不聽他的要求。

如今吃了這么多年，倒也是吃的習慣了，這燉牛肉里沒有放洋蔥，反而是有點不適應。

老馬停下筷子，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安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老馬定在原地，一時間對自己的廚藝產生了懷疑。

難道是自己的菜不夠好吃嗎？為什么師父的老顧客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下去了呢？

不可能，這燉牛肉已經做到了完美的地步了，絕對不會再有比這個更好吃的燉牛肉了。

“老板，這燉牛肉怎么不放洋蔥？”

余安走神的時候，老馬招了招手，對著后廚問道。

聽到這句話，余安突然就明白了。

師父以前常說：“做燉牛肉，你不放洋蔥呢，是沒有靈魂的，這做出來的肉質就不夠鮮香入味！”

經過系統改良的燉牛肉菜譜，去掉了洋蔥這個成分。

因此，對于老馬這樣的老顧客而言，雖然菜品變得更好吃了，可是卻少了記憶里的味道，反而是有點難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