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克羅齊命題”的當代回響:中美兩國美史研究的趨向
- 李劍鳴
- 7845字
- 2020-05-22 18:50:41
一、學科地位的衰落
近半個多世紀里美國政治史的遭遇,可以用“內憂外患”四個字來概括。所謂“內憂”,是指經典政治史的題材資源枯竭,內部創新沖動衰減,具有吸引力和沖擊力的論著越來越少;所謂“外患”,則是社會彌漫著對政治的失望和冷漠的情緒,新興知識門類不斷出現并壯大,歷史學其他領域的影響迅速上升,對政治史構成巨大的壓力。
從一定意義上說,政治史的沉浮不過是整個美國史學的縮影。多年以來,美國一直有學者在談論史學的衰落。李·本森在1969年曾說,從20世紀初年開始,史學就開始走下坡路;在此后50年間,史學對社會思想沒有做出什么有影響的貢獻,變成了一個無足重輕的學科。[7]將近20年后,西奧多·哈默羅宣稱:“所有跡象表明,我們正在目睹歷史作為一個學科的衰落,或許還不是消失,但無疑已是黯然失色。”[8]歷史學博士學位“產量”的變化,似乎也為“衰落”說提供了佐證。美國各大學研究生院授予的歷史學博士學位,在1960年為364個,在1972—1975年間飆升至每年1100個,緊接著就出現了大幅度下降,到80年代每年僅有550個。[9]美國史學的這種“衰落”,當然不能單從史學自身來理解,而要把它放到眾多學科的競爭和消長中看待。19世紀末以來,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管理學、法學等學科均有擴張,獲取了更多的學術資源和社會聲望,歷史學的地位相對下降,就不難理解了。
美國史學雖在整個“知識王國”中處境不利,但仍在不斷走向精細和多樣化。在19世紀后半期,歐洲史學率先完成了“經驗轉向”(empirical turn),不僅更加重視史料和證據,而且發展出了一整套考辨和表述事實的規范與技藝。[10]美國史學受歐風熏染,也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實現了專業化。在此后的半個多世紀里,“新史學”從一種理念變成了廣泛的學術實踐。到50、60年代,又出現了所謂“社會轉向”(social turn),新社會史異軍突起,漸成史學主流。[11]進入70、80年代,美國史學發生“語言學轉向”(linguistic turn)和“文化轉向”(cultural turn),史家開始關注不同時期和不同文化中用語言所表述和塑造的世界,久已有之的文化史也具備了“新”的面目,人的“內在經驗”受到特別的關注。而且,文化史不斷向更廣闊的史學領地“殖民”,把越來越多的題材闌入自己的研究范圍,在幾乎所有歷史研究領域都促成了某種“文化轉向”。于是,文化史就不僅僅是一個研究領域,而更是一種可用于處理各種歷史題材的路徑和方法。[12]
美國史學這些既深且巨的變化,可以見之于歷史研究的各個方面和各個環節。就研究的題材而論,21世紀初的美國史學同一百年前相比,有幾個至為顯著的變化:從政治經濟轉向社會文化,從各界精英轉向底層民眾,從中心轉向邊緣,從“硬”問題轉向“軟”問題。[13]當然,這些變化只是某種趨向,并不意味著后者一定取代前者。當今美國史家感興趣的題材呈高度的多樣化,銳意發掘新題材固然是一種潮流,而專注于“老”題目者也不乏其人。與此相伴隨的是,史料也變得愈益多樣化。經典史學把檔案文獻奉若至寶,大力推動了公私檔案的整理和開放;“新史學”極大地提升了地方史料的價值,把生死記錄、家庭賬冊、財產清單、選舉記錄等材料納入了史家的視野;“新文化史”則將從前根本不具備史料意義的事物,如繪畫、雕塑、照片、日常用具、課本、廣告、歌謠、票證、電視、電影等,全都變成了身價倍增的史料。當今美國史家無論研究什么題材,通常都懷有“泛史料”的意識,不肯錯失任何發現、利用新材料的機會。許多史家仍然相信,史料的意義在于其中包含著關于過去事實的信息,史家的工作就是辨別、提取和解釋這些信息;但是也有一些具有“后現代”意識的學者,尤其是新文化史家,開始關注史料形成的語境,甚至認為從史料中看到的并不是過去事實,而只是關于過去的各種解釋。于是,史料就不再僅只是過去事實的載體,同時也是需要解讀和闡釋的文本。在解讀過去的文本時,許多美國史家并不依賴分析方法,而更借重于闡釋。他們也不再欣賞全景式寫作,而偏愛碎片化的小題材。社會科學的理論化和模型化,以及基于統計學和計算機技術的計量方法,在60、70年代曾盛行一時,但到80年代后期也失去了風頭;基于人類學的“深描”理念而形成的新敘事方法,已成為“文化轉向”之后美國史學的重要方法。
美國的史學觀念也發生了重大變化。現代史學理念遭遇“后現代主義”的沖擊,歷史的統一性愈益變得可疑,“宏大敘事”備受冷落,去中心化和碎片化成了一種潮流。現在,“歷史”從單數變成了復數(histories),許多史家不再簡單相信“大寫的”或“唯一的”歷史(the History),對“歷史真理”也持更加謹慎的態度,悄悄接受了“不確定性”的理念。這種思想風氣既強化了歷史知識的相對性,增添了追求新知識的可能性,同時也激發了對歷史話語權的更加激烈的爭奪。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歷史的政治意蘊愈益彰顯,基層社會和底層群體成為史學的主要對象,精英主義、種族主義、美國例外論和歐洲中心論全都遭到唾棄。在很多學者看來,歐洲或“西方”,白人或精英,并不是歷史的主導者,也不是價值、制度和風尚的引領者;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群,都以各自的方式參與了歷史的“創造”。而且,民族國家也不再是歷史分析的中心,國際維度和跨國視野越來越受到重視。[14]
在這種復雜多變的史學語境中,美國政治史受到各種潮流的沖擊、擠壓和塑造,領地范圍縮小,地位顯著下降,在整體上呈衰落和邊緣化之勢。二戰以前,政治史是美國史學的第一大領域,那些引領美國史學風氣的人物,多為政治史家。政治史的強勢一直延續到50、60年代。“一致論學派”和“新左派”的領軍人物,大體上也是政治史家。不過,就在此時,政治史存在的隱患也已為人所察覺。塞繆爾·海斯注意到,在社會史的迅速發展中,社會史家越來越關注“更大的政治秩序”,而政治史家則越來越醉心于“正式的政治制度”,兩者之間不僅缺乏溝通和理解,而且充滿猜忌和敵意。[15]到了60年代,美國處于一個政治激蕩的時期,隨著“新邊疆”和“偉大社會”方案的推行,聯邦國家也步入了一個大擴張的階段。可是,史學界的風氣卻反其道而行之,歷史上國家的角色越來越受到輕忽,許多史家不關注過去的政治和政策,把它們留給了政治學家。[16]及至70年代初期,這種狀況更加突出。在戈登·克雷格看來,當時美國大學的歷史系出現了一個有趣的悖論:在大學變得非常政治化的同時,學生們卻對政治史了無興趣。許多年輕學者轉向了經濟史和社會史,而少數仍對以國家為中心的政治史抱有興趣的學者,則變得越來越不自信。克雷格由此斷言,政治史已然過時。[17]80年代的情況似乎變得更糟。從每年的博士論文數量來看,社會史在70年代末期就超過了政治史,成了美國史學的第一大領域。與此同時,新文化史也逐漸大行其道,同社會史一起,進一步分割和擠占政治史的領地,使它的聲譽和影響更趨式微。越來越多的美國學者有了不祥的感覺:政治史已陷入被排斥、被邊緣化的境地。[18]在90年代初,更有人直接對政治史宣判“死刑”:
政治史走進了死胡同。……關于戰爭、外交和政治家所寫及所說的東西的研究,……不再受到學生和年輕教授們的喜愛。以政治為中心的歷史的組織性框架,比如查爾斯·比爾德的階級分析,弗雷德里克·杰克遜·特納對地域分歧的強調,路易斯·哈茨的洛克式共識,李·本森的族裔文化論,還有沃爾特·迪安·伯納姆的臨界選舉理論,都受到了有力的攻擊。[19]
政治史的這種“危機”,在一定程度上乃是政治史家自我感覺的危機。一方面,他們目睹專業地盤遭到社會史和文化史的蠶食和奪占,政治不再是史學關注的重點或中心,政治史在新史學專業圈中受到蔑視和冷落,不免感到沮喪和憤憤不平。另一方面,他們在自己的領域中也遇到了不少麻煩,難以從政治史本身獲得創新的資源和動力,只得轉而向社會史和文化史取法,結果導致政治史的特性受到沖擊乃至重塑。后一點也許更讓他們感到不安和憂慮。在引入社會史、文化史的理念和路徑以后,政治史領域出現了社會政治史、政治文化等新的方向。[20]但在有的學者看來,寬泛地界定政治,把政治理解為社會制度和生活中廣泛存在的權力關系,并采用社會分析的方法,關注社會力量對政治的影響,或者用投票來測度社會輿論,這不啻使政治史陷入變成社會史分支的險境。[21]在“文化轉向”發生以后,政治史和文化史的邊界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像林恩·亨特這種政治史出身的學者,一旦采用文化研究的路徑處理政治題材,其著作便兼具社會史、文化史和政治史的特點。[22]然則在“純正的”政治史家眼里,這正是政治史迷失自身特性的表現。
政治史家的不滿和擔憂是不足為怪的。長期以來,政治史無異于史學家族中受寵的長子,現在社會史和文化史這兩個活潑可愛的弟妹加入進來,分享了它一直獨享的關愛,難免在政治史家心里引發強烈的危機感和失落感。為了維護政治史的榮譽和尊嚴,有的史家不惜刻意貶低社會史和文化史,把史學領域出現的各種弊端都歸之于學術新潮。[23]反過來,不少社會史和文化史學者對政治史也確實抱有偏見,只要說到政治,就很自然而然地聯想到總統和國會,把政治史視為已死的政治精英的頌歌。在他們看來,這種政治史膚淺粗糙,充滿偏見,理應遭到淘汰。[24]在一些新出的美國史教科書中,重大政治事件也不再是分期的標志;甚至有學者十分厭惡政治,宣稱要“讓政治出局”(let politics go)。[25]由此可見,政治史家的“危機”感受也不完全是杯弓蛇影。
政治史何以會遭到如此強烈的冷落和排斥,美國學者對此有各式各樣的解釋。克雷格曾談到,政治史在歐洲大陸的失勢,可能與國家未能滿足人們的期待有關;而在英國和美國,對國家的崇拜從未達到歐陸那種程度,因而政治史的式微主要緣于它盛行了太長的時間,顯得老套和乏味,較之經濟史、社會史等新興領域,其方法和理念也明顯落伍。此外,政治史的題材大多涉及權力的獲取和運用,充斥暴力和血腥,也難免引人生厭。[26]威廉·洛克滕堡也提到,政治史的衰落同兩個因素有關:一是對權勢集團政治(Establishment politics)的厭惡;二是受到年鑒學派倡導長時段、貶斥事件史的影響。[27]
克雷格和洛克滕堡的說法側重點不一樣,但多少都觸及了問題的要害。在關注基層社會和下層群體的“新史學”學者看來,政治史家眼里只有精英,忽視或抹殺大眾在政治中的角色及影響,這種政治史無異于“以總統為中心的歷史敘事”;而且,它“集中關注的對象,如果以階級、族裔、宗教和性別而論,只是人口的一小部分,何況(政治史家)還喜歡把某個群體的歷史與整個國家的歷史相混淆”。[28]對于這種浸透偏見、褊狹自足的史學,他們自然十分反感,進而痛加貶斥和蔑視。從另一個角度看,政治史的失勢也是不同史學范式競爭的結果。這種范式競爭的確與年鑒學派所倡導的理念和路徑相關聯。年鑒學派第一代史家就旗幟鮮明地排斥政治史。他們把政治史視為轉瞬即逝的事件的歷史,是一種“唯歷史的史學”。在1929—1945年間,《年鑒》雜志刊登的政治史論文僅占2.8%。此后,政治史論文的比重時起時落,在1946—1956年間占5.4%,1957—1969年間占4.1%,1969—1976年間下降到2.1%,在總體上一直是微不足道的。[29]另據法國史家雅克·勒高夫觀察,在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年鑒學派乃是法國史學的霸主,“經濟、社會和文化似乎獨占了歷史學家的注意力”,而政治史則受到了“侮辱和傷害”,甚至陷入了“認識論上的不確定狀態”。他以布羅代爾的《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為例,稱政治史在這本書里從原來的“脊骨”變成了“萎縮的闌尾”。[30]法國史學的流風及于美國,追慕年鑒學派的美國史家也對政治史大加貶抑。
不過,這并不是說政治史被逐出了史學的領地,也不意味著政治在歷史中已變得毫無意義。美國政治史家面對危機和挑戰,并沒有“束手待斃”,而是跟隨史學風氣而求新和求變,在研究范式和路徑方面做了許多新的探索,從而使政治史的面目不斷改變,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學術的生機。與此同時,在社會史、文化史和思想史等領域,政治的意義也受到了越來越突出的重視,政治成了一個看待多種歷史題材的意義的透鏡。這就是說,政治史作為一個領域確實是萎縮了,而政治作為一個理解歷史現象的維度,卻在向政治史以外的其他領域擴張。有鑒于此,有學者認為政治史與其說遭到了拋棄,不如說是“已被重新發現和界定”;政治史并不是受到了攻擊,而是滲透到了其他許多領域。[31]當然,這時的政治和政治史都已不復停留于原來的意義上。
此外,美國政治學界對歷史的興趣也有增無減,一般讀者仍然喜愛政治史讀物,這也讓充滿挫敗感的政治史家得到了些許的安慰。美國政治科學協會于1988年設立了一個“歷史與政治分會”,許多政治學家熱衷于從歷史角度比較政治發展,特別是討論國家的形成;在他們看來,只有從歷史著眼才能真正理解政治。[32]普通讀者依舊愛讀歷史上政治人物的傳記,政治和軍事事件一直是通俗歷史讀物的主要題材,這類書籍銷路甚好,電視臺的歷史頻道也保持著很高的收視率。[33]
[1] 鄧小南:《宋代政治史研究的“再出發”》,《歷史研究》,2009年第6期,第4—10頁。
[2] 羅志田:《近三十年中國近代史研究的變與不變——幾點不系統的反思》,《社會科學研究》,2008年第6期,第142頁。
[3] 和衛國:《中國政治史研究的反思》,《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09年第2期,第108—109頁。
[4] 包偉民:《“地方政治史”研究雜想》,《國際社會科學雜志》,2009年第3期,第153頁。
[5] 上文所引各說,所論僅只涉及中國史家對中國政治史的研究,而不包括中國史家對外國政治史的研究。從國內最具影響力的史學刊物《歷史研究》的發文比重來看,它在1981年刊發的111篇各類文章中,可以明確歸入政治史范疇的有67篇,占總數的60%;在30年后的2011年登載的76篇各類文章中,相對肯定地屬于政治史領域的文章有35篇,占總數的46%。同時,該刊2011年發表的社會史、文化史和經濟史論文數量,三項相加,占總數的30%。可見,雖然政治史論文的比重在30年間有明顯的下降,但新興領域還沒有達到與政治史平分秋色的地步。另據2013年5月17日從“中國高校人文社會科學信息網”(http://www.sinoss.net)獲取的材料計算,在“普通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歷屆評出的41項一等獎成果中,政治史12項,歷史地理6項,經濟史3項,社會史1項,思想史1項,通史和文集等綜合性著述18項。這些數據說明,政治史的領地確實有所收縮,經濟史、社會史和文化史正在成長,但政治史作為中國史學領頭羊的地位,并未發生根本的動搖。
[6] 參見何芊、邵聲翻譯整理:《美國史研究的新題材、新方法和新取向》,《史學月刊》,2013年第4期,第7、8—9、10—11、15—17、23頁。
[7] 塞繆爾·比爾、李·本森等:《歷史學的新趨向》(Samuel H.Beer,Lee Benson,et al.,“New Trends in History”),《代達羅斯》,第98卷第4期(1969年秋季),第891頁。
[8] 西奧多·哈默羅:《關于歷史學和歷史學家的思考》(Theodore Hamerow,Reflections on History and Historians),威斯康星州麥迪遜1987年版,第32頁。
[9] 休·戴維斯·格雷厄姆:《政策史發育不良的經歷》(Hugh Davis Graham,“The Stunted Career of Policy History:A Critique and an Agenda”),《公共歷史學家》,第15卷第2期(1993年春季),第29頁。
[10] 戴維·克里斯琴:《普遍史的回歸》(David Christian,“The Return of Universal History”),《歷史與理論》,第49期(2010年12月),第14頁。
[11] 彼得·斯特恩斯:《社會史與歷史:進展報告》(Peter N.Stearns,“Social History and History:A Progress Report”),《社會史雜志》,第19卷第2期(1985年冬季)第319—334頁;彼得·斯特恩斯:《社會史的現狀和未來》(Peter N.Stearns,“Social History Present and Future”),《社會史雜志》,第37卷第1期(2003年秋季特刊),第9—19頁。
[12] 林恩·亨特編:《新文化史》(Lynn Hunt,ed.,The New Cultural History),伯克利1989年版;維多利亞·邦內爾、林恩·亨特編:《超出文化轉向之外:社會和文化研究的新方向》(Victoria E.Bonnell,and Lynn Hunt,eds.,Beyond the Cultural Turn:New Directions in the Study of Society and Culture),伯克利1999年版;勞倫斯·格利克曼:《“文化轉向”》(Lawrence B.Glickman,“The ‘Cultural Turn’”),載埃里克·方納、莉薩·麥基爾編:《美國史學現狀》(Eric Foner,and Lisa McGirr,eds.,American History Now),費城2011年版,第221—241頁。
[13] 關于“硬”問題(如市場、人口、物價、工資等)和“軟”問題(如權力的效果、道德、認知、價值、記憶、情緒等)的說法,來自弗洛倫希亞·馬倫:《輪子上的時間:修正的周期與“新文化史”》(Florencia E.Mallon,“Time on the Wheel:Cycles of Revisionism and the ‘New Cultural History’”),《西班牙語美國歷史評論》,第79卷第2期(1999年5月),第334頁。
[14] 參見喬伊斯、阿普爾比、林恩·亨特、瑪格麗特·雅各布:《歷史的真相》(劉北成、薛絢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72—201、209—233頁。
[15] 塞繆爾·海斯:《社會與政治:政治與社會》(Samuel P.Hays,“Society and Politics:Politics and Society”),《跨學科歷史雜志》,第15卷第3期(1985年冬季),第481—482頁。
[16] 格雷厄姆:《政策史發育不良的經歷》,第30頁。
[17] 戈登·克雷格:《政治史》(Gordon Craig,“Political History”),《代達羅斯》,第100卷第2期(1971年春季),第323頁。
[18] 威廉·洛克滕堡:《政治史的相關性:關于國家在美國的重要性的思考》(William E.Leuchtenburg,“The Pertinence of Political History:Reflections on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State in America”),《美國歷史雜志》,第73卷第3期(1986年12月),第585頁。
[19] J.摩根·庫賽爾:《走向“總體政治史”:一個理性選擇的研究方案》(J.Morgan Kousser,“Toward ‘Total Political History’:A Rational-Choice Research Program”),《跨學科歷史雜志》,第20卷第4期(1990年春季),第521頁。
[20] 美國學者羅納德·佛米薩諾指出,當社會史勢頭正盛的時期,史家普遍看重“政治的社會基礎”;在新文化史蔚然成風以后,許多史家轉而強調“政治文化”。社會史和文化史對政治的塑造性影響,于此可見一斑。見羅納德·佛米薩諾:《政治文化的概念》(Ronald P.Formisano,“The Concept of Political Culture”),《跨學科歷史雜志》,第31卷第3期(2001年冬季),第393—426頁,重點參見第 395頁。在近期的中國史學界也出現了類似苗頭。參見趙世瑜:《社會史研究向何處去》,《河北學刊》,2005年第1期,第62—70頁。
[21] J.摩根·庫賽爾:《把政治還給政治史》(J.Morgan Kousser,“Restoring Politics to Political History”),《跨學科歷史雜志》,第12卷第4期(1982年春季),第569頁。
[22] 林恩·亨特:《法國革命中的政治、文化與階級》(Lynn Hunt,Politics,Culture,and Class in the French Revolution),伯克利2004年版;林恩·亨特:《法國革命時期的家庭羅曼史》(鄭明萱、陳瑛譯),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林恩·亨特:《人權的發明:一部歷史》(沈占春譯),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
[23] 戈登·伍德:《過去的目的:關于歷史用途的思考》(Gordon Wood,The Purpose of the Past:Reflections on the Use the History),紐約2008年版,第2—5、8—12頁。
[24] 馬克·萊夫:《修正美國政治史》(Mark H.Leff,“Revisioning U.S.Political History”),《美國歷史評論》,第100卷第3期(1995年6月),第829頁。
[25] 美國歷史學家邁克爾·朱克曼在談到研究殖民地時期的優勢時說,這時沒有國家,也沒有總統,因此可以不必管國家政治,也不必同總統打交道,甚至可以讓政治出局。邁克爾·朱克曼:《美國早期史在中國:現實中的往昔》,《史學月刊》,2008年第2期,第18頁。
[26] 克雷格:《政治史》,第323—324頁。
[27] 洛克滕堡:《政治史的相關性》,第586頁。
[28] 萊夫:《修正美國政治史》,第834頁。
[29] 弗朗索瓦·多斯:《碎片化的歷史學:從〈年鑒〉到‘新史學’》(馬勝利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40、47頁。
[30] 雅克·勒高夫:《政治仍舊是歷史的脊骨嗎?》(Jacques Le Goff,“Is Politics Still the Backbone of History?”),《代達羅斯》,第100卷第1期(1971年冬季),第2、4頁。
[31] 蘇珊·佩德森:《政治史的現狀》(Susan Pedersen,“What Is Political History Now?”),載戴維·卡納代恩編:《歷史學的現狀》(David Cannadine,ed.,What Is History Now?),紐約2002年版,第37—38頁。
[32] 格雷厄姆:《政策史發育不良的經歷》,第32頁;梅格·雅各布等編:《民主的實驗:美國政治史的新方向》(Meg Jacob,et al.,eds.,The Democratic Experiment:New Directions in American Political History),普林斯頓2003年版,第5頁。
[33] 肖恩·威倫茨:《多種美國政治史》(Sean Wilentz,“American Political Histories”),《OAH歷史雜志》,2007年4月號,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