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上海成全銅山制藥廠

銅山制藥廠在成長壯大的過程中，與大廠不存在“挖墻腳”的關系。三天三夜沒有睡覺，顏貽意自行摸索，硬是將鍋爐改造成功。

如意君：上海的大藥廠，與小小的銅山制藥廠是一種怎樣的關系這實際上是本書中一個分量很重的課題。近五十年來，上海的大企業不斷地為中國鄉鎮企業的建立、為中國走上工業化之路，輸送大批技術力量、工業產品、市場信息。

“挖社會主義墻腳”，是人們對于一些民營企業在做大做強過程中，挖了大企業的人、財、物的一種不滿。

但是，銅山制藥廠根本不需要去挖別人的墻腳。省內外醫藥公司、全國各地的國有企業的領導、員工，他們與銅山制藥廠的人打交道十分放心、沒有顧慮。一是因為銅山制藥廠是一家部隊企業，大家懷著對軍人的崇敬，盡力幫助、支持這家企業；二是因為與銅山制藥廠的業務往來，不會有“受賄”的擔心。這是當時其他小廠不具備的政治優勢。

現在，商丘路上海第一制藥廠門口，顏貽意昂首挺胸，走來了。

“師傅，我要到你們廠里去找石工程師。”

“你？”廠傳達室，門衛在盤查顏貽意。

“這是我的介紹信。”門衛師傅接過介紹信，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結果還是不相信這位年輕人，手持部隊介紹信，卻一身便裝。門衛得出結論：這個小伙子可能是個冒牌的軍人。出于“革命的警惕性”，門衛把介紹信還給顏貽意，冷冷地說：“你不能進去。”

顏貽意心里明白了，門衛一定認為我是騙子，是暗藏的階級敵人。為了實施緩兵之計，顏貽意不敢與門衛糾纏，決定先去找旅社住下來，明天再做安排。

1970年初，偌大的上海，外來的旅客要找到旅社，幾乎比登天還難。他記得與胡軍醫上次到上海時，憑部隊介紹信，住過上海遠東飯店，這是一家專門接待來自全國各地普通軍人的旅社，由上海警備區主管主辦，直到2015年的今天仍然矗立在上海鬧市區。

“西藏中路90號”，顏貽意看了看出發時胡軍醫寫的飯店地址，記得飯店的方向，反正有的是時間，他干脆走路過去，也乘此機會，游一游大上海。

從上海商丘路制藥一廠到西藏中路，顏貽意走走看看，花費了兩個小時，到達遠東飯店門口時，已經兩腿酸軟。此后，他認定了一個樸實的道理：上海的大馬路，比起鄉間小路更難走。

“同志，我要住宿。”排了半個小時的隊伍，輪到顏貽意和服務員打招呼的時候，服務員說：“今天沒有房間了。”

“那我住哪里去？”

顏貽意手持部隊介紹信，只好在來來往往的住店人群里，落寞、無助的悵惘。

他聽過胡軍醫的經驗介紹，如果一時間找不到入駐的房間，不要急，更不能離開飯店，一旦離開飯店，你就要流落街頭，說不定要給上海的“革命群眾”作為“盲流”捉拿到居委會。唯一的選擇就是在飯店里面等待，等待有人退房時，你立即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在其他等候的客人面前，奪得入駐的機會。

想到這一切，顏貽意暗暗地笑了。他的內心翻滾過一股暖流，胡軍醫對自己真是太好了：“他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周到！他比諸葛亮還要英明。”

他靠在距離總臺不遠的一個角落里，像一個哨兵，盯視著總臺里的一舉一動。

不知不覺中，顏貽意還是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飯店里一位手臂上纏著紅袖章、胸前戴著毛主席像章的老大爺來到顏貽意的跟前，十分慈祥地說道：“小同志，小同志，現在有房間了，你要住店么？”

“要， 要！”顏貽意突然驚醒，連忙小跑前進，拿出介紹信，登記完畢，終于有了一個落腳點。

接受昨天的教訓，這回出門去上海第一制藥廠，顏貽意拿出從銅山制藥廠帶來的、由部隊特批給他的“四個兜兜”的軍裝和軍帽，儼然一個“革命軍人”打扮，十分神氣地出了飯店的大門。

“同志，我要進去，找你們的石工程師。”

“你——”已經認出是昨天來的那個小伙子，門衛十分驚訝，再次反復查看介紹信后，給里面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石工程師親自到傳達室，迎接銅山島上的來客。

“歡迎你，歡迎你，小 顏！”

門衛看到石工程師親自出來迎接，明白眼前的這位穿軍裝的小伙子非等閑之輩，不好意思地連忙說：“請進，請 進！”

在石工程師的帶領下，顏貽意來到了上海第一制藥廠的鍋爐房。眼前的鍋爐房就像一座通天之塔，巨大的轟鳴聲中，散發出一陣陣水蒸氣。石工程師叫來鍋爐師傅，這位師傅又十分熱情地介紹了鍋爐的工作原理，并當即示范。這是一臺專用的重油燃氣鍋爐，并非煤炭和柴油兩用鍋爐。

看了很久，顏貽意頭腦還是一片空白：銅山制藥廠的鍋爐是立式，直徑兩米不到。要根據第一制藥廠的鍋爐改造成煤、油兩用，幾乎不可能。唯一的啟發是：轟鳴聲聲中，巨大的噴油嘴在噴出柴油。

顏貽意想，能否在這個噴油嘴上做文章？

顏貽意十分失望地回到了銅山島。

同志們見他那么快就從上海回來了，一定是有辦法了，紛紛詢問：“怎么樣小顏，怎么樣小顏？”

顏貽意只好響亮地回答：“沒問題，我一定會把它改造出來。”

承諾再次出口，卻苦了“自以為是”的顏貽意。

此后的三天三夜，他沒有合眼，將自家藥廠的鍋爐部件拆下來、又裝上去。他在鍋爐的噴嘴上做文章：燒油時，噴槍裝上，噴出柴油；燒煤炭時，將噴槍卸下來。鍋爐還是那個鍋爐，燒煤炭、燒柴油，可以由自己說了 算！

鍋爐改造一炮打響。

這次上海之行后，為了辦事方便，從此之后，顏貽意出差，都不會忘記要帶上一套軍裝。

這套四個兜兜的軍裝，一直陪伴他走南闖北，直到80年代初才“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