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敗的四種類型

一切都源于1993年在一次社區(qū)會議中由一位沮喪的母親提出來的建議。當時，圣路易斯市正經歷著槍支犯罪的高發(fā)期，數(shù)以百計的青年男女死于槍擊。這位沮喪的母親想要知道，為什么警察就不能去搜查一下附近那處她認為有青少年藏匿了槍械的住宅。當她被告知，原因在于法律上申請一個搜查令的理由并不充分時，她坦率地回答：“那你們警察為什么不去敲敲門，并問一下房子里的媽媽是否同意讓你們進去搜查呢？”

約瑟夫·理查德森隊長（JosephRichardson）被這位媽媽的質疑觸動了。畢竟，有了父母的同意，警察的搜查就會建立在牢固的法律基礎之上。“難道我們不能去詢問家長能否進行搜查？我想不到能夠支持這一點的任何合乎邏輯的理由。”理查德森說。

就在那個時候，一項旨在使青少年擺脫槍械的創(chuàng)新性項目誕生了，并由一小群警官和研究人員孕育成型。這個項目的概念很簡單：在犯罪高發(fā)的地區(qū)，為了發(fā)現(xiàn)槍械，警察將詢問青少年的父母能否對他們的房子進行搜查。為了鼓勵父母同意進行搜查，警方承諾不會因為在房子里發(fā)現(xiàn)的非法持有的物品，包括槍支、毒品以及失竊的贓物而采取任何逮捕措施。^[1]通過犧牲實施逮捕的權力來換取街頭槍支的減少并非一種常規(guī)的策略，但這種策略在暴力犯罪泛濫的圣路易斯市似乎值得一試。

這個后來被稱之為圣路易斯市“同意搜查”項目的創(chuàng)新措施閃亮登場了。在這個項目最初的18個月里，積極主動并履行承諾的警官搜獲了數(shù)以百計的槍支。如此耀眼的成果獲得了全國的關注，比爾·克林頓總統(tǒng)甚至在每周例行的廣播講話中提到了這個項目。但不幸的是,1999年，僅僅在短短6年之后，這個項目實際上就終結了。

同樣不幸的是，圣路易斯市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罕見。在刑事司法領域，就像在公共政策的其他領域，項目的失敗是很常見的。這是只有極少數(shù)政策制定者或官員才敢于承認的骯臟的小秘密。真相是，很多社會領域的創(chuàng)新注定失敗，并不是因為具體實施者的無能或貪腐（雖然無能或貪腐真的存在），而是因為真正有價值的改變是極其難以實現(xiàn)的。

圣路易斯市“同意搜查”項目有別于其他失敗項目的是，兩位來自密蘇里大學圣路易斯分校（University of St.Louis-Missouri）的犯罪學家——理查德·羅森菲爾德（Richard Rosenfeld）和斯科特·德克爾（Scott Decker）——對這個項目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并為美國國家司法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Justice）詳細記錄了項目斷續(xù)進行的整個過程。換句話說，圣路易斯市“同意搜查”項目并沒有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是給我們留下了可供解讀和吸取經驗教訓的線索。^[2]

[1] 本書將“arrest”翻譯為逮捕，系短時間剝奪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不同于中國刑事訴訟強制措施中的逮捕系較長時間剝奪人身自由的措施，下同。——譯者注

[2] 本章中相關內容主要基于受聘于聯(lián)邦司法部的上述兩位犯罪學家所撰寫的研究報告。參見Decker, Scott H.， and Richard Rosenfeld. 2001.From Problem Solving to Crime Suppression to Community Mobilization:An Evaluation of the St.Louis Consent-to-Search Program.NIJ Report NCJ 188291.Washington,DC:National Institute ofJustice.http://www.ncjrs.gov/pdffiles1/nij/grants/188291.pdf;Decker,Scott H.,and Richard Rosenfeld.2004.Reducing Gun Violence:The St.Louis Consent-toSearch Program.NIJ Reducing Gun Violence Series Research Report NCJ 191332.Washington,DC:National Institute of Justice.http://www.ojp.usdoj.gov/nij/pubs-sum/19133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