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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調整及其變化

一、“穩中求進”,宏觀政策體現“松緊搭配”的格局

針對中國經濟發展中的這些問題,我國的宏觀經濟政策現在又回到了危機之前的“松緊搭配”的格局,也就是“積極的財政政策,穩健的貨幣政策”。“積極的財政政策”,說明財政政策還是擴張的,它的首要目標還是保增長,目的就是穩定社會的就業。“穩健的貨幣政策”,相對于前一個時期寬松的貨幣政策而言,穩健的貨幣政策,總體方向是從緊的,它的首要目標是遏制通貨膨脹。現在宏觀政策兩大政策與手段,方向不同,一個是“積極”的,一個是“穩健”的。目標不同,一個是首先保增長,一個是首先遏制通脹。

為什么不能把兩個政策統一到一個方向上來,提高政策的有效性呢?就是前面討論過的,新常態下的新失衡,雙重風險并存,它要求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在方向上剛好是相反的。要遏制經濟下行,總體上來說,就要擴張,但是一擴張,就可能激發通脹。要遏制通貨膨脹,總體上來說,就要緊縮,但是一緊縮,就會加劇經濟衰退。當面對這兩個風險治理的時候,它要求的政策是相反的,這就增加了政策的難度。我們現在既不敢雙緊,也不敢雙松。若是財政、貨幣政策統一在一個方向“雙緊”,有利于遏制通貨膨脹,但是會激化經濟下行的矛盾。若是“雙松”,財政和貨幣同時擴張,它有利于遏制經濟下行,但是會加劇通脹。于是就搞了一個松緊搭配的組合,帶來的問題可能是政策效果之間相互抵消,相互矛盾,從而降低政策的有效性。

但是,在雙重風險并存的失衡狀態下,控制風險就成為優先任務,寧愿損失一部分政策的有效性,也要確保政策風險的可控性。如果我們采取“雙松”或者“雙緊”的政策,就意味著在雙重風險并存的情況下,我們為了治理一重風險,而置另一重風險不顧,寧愿加劇一重風險,來確保另一重風險的治理,這樣風險太大。所以我們既不采取雙松,也不采取雙緊,而且采取了松緊搭配的政策組合。這樣的組合,可能使政策的有效性受到一定的傷害,但是它能保證宏觀調控的風險得以有效的控制,體現“穩中求進”的基本指導思想。

二、為什么要確保6.5%—7%的經濟增長速度?

松緊搭配的格局不能改變的話,現在能變化的是什么呢?就是松緊的力度。既可以朝“松”的方向傾斜,也可以朝“緊”的方向傾斜。松緊力度的調整,它的根據與核心指標是經濟增長速度。圍繞經濟增長速度來控制財政、貨幣政策。

經濟增長速度應該怎么調?根據是什么?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里有一段話,共兩句:第一句,“要考慮國民經濟的需要和可能”;第二句,“還要聯系國民經濟中長期增長目標的要求”。國家就是依據這兩點來確定經濟增長速度合理的區間。

第一句話,“增長速度的確認,要考慮國民經濟的需要和可能”。“需要”是什么?就是下限,最低速度。國民經濟至少需要增長多少,下限因素很多,核心因素是就業目標。經濟增長速度和失業率之間有一個穩定關聯,如果其他條件不變,經濟增長速度越低,失業率相對越高。所以,在確定一個國家一定時期的最低增長速度的時候,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要考慮這個國家就業目標的基本要求。

美國的失業率的紅燈線鎖定在6%,歐盟的《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簡稱《馬約》)鎖定在7%,也就是說,到了這個水平以下,政府就要干預,就要去刺激經濟,擴大就業崗位。中國能承受的失業率到底有多大?這個很難說,因為中國二元結構比較復雜。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定的是4.5%的城鎮登記失業率,4.5%這個數值看起來很低,但是根據我國的具體情況加以分析就不低了。和歐美的失業率相比,我們有兩個比較大的差別: 一是我們的農業勞動力的比重比較高。美國、歐盟的失業率,無論是6%也好,7%也罷,涵蓋的面非常廣,這些國家和地區的農業勞動力就業穩定而且占的比重很低。美國農業勞動力就業比重約2.3%,歐盟農業勞動力就業比重平均在5%左右,因此,非農產業的失業率涵蓋面已經非常廣,涵蓋了98%和95%以上的勞動者。而我們國家是二元經濟結構,農村還有32%的勞動力在農業部門就業,但每年以幾百萬的速度向城市轉移,進入城鎮的就業市場,找不到工作其實就是失業,但沒有納入“登記失業率”。二是在統計上,一些地方的數據還不能反映真實的失業情況。要求城鎮登記失業率在4.5%以內,如果超出了這個界限,一些地方政府會采取一些手段讓數字不再上升。考慮到這個情況,一般公布出來的城鎮登記失業率要比真實的情況低2個點左右,如果城鎮登記失業率是4.5%,實際上的失業率在6.5%的水平。要保證城鎮登記失業率在4.5%以下,根據中國目前的技術和經濟結構水平,就是要實現經濟增長6.5%,這就是經濟增長的所謂下限。

“增長速度的確認,要考慮國民經濟的需要和可能”。“可能”是什么,就是國民經濟能承受的速度。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就是通貨膨脹率。其他條件不變,經濟增長速度越高,一般通貨膨脹率越高。所以,在確定經濟增長速度上限的時候,一般要考慮在一定時期,社會通貨膨脹的控制目標。今后這幾年,如果經濟增長平均在6.5%的水平,到2020年,就能實現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標。

所以,6.5%的經濟增長速度,無論就中長期增長目標的要求,還是就當前的就業目標的要求,或是當前控制通貨膨脹的政策目標的要求來說,都是比較合適的。十八屆五中全會、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十三五”規劃綱要等,就短期增長來說也大多要求有6.5%左右的增長率。因此我們的宏觀經濟政策,從保持適度經濟增長率上看,就必須圍繞著6.5%來實施。如果實際增長率低于6.5%的話,“松緊搭配”就要朝著“松”的方向去傾斜,要出臺更多的刺激手段。如果高于6.5%太多,通脹壓力加大,“松緊搭配”就要朝著“緊”的方向來傾斜。因此,國家又確定了經濟增長的上限7.0%。這種安排是符合我國現階段經濟發展的要求的。

就具體經濟手段而言,主要的還是財政政策(包括財政支出與財政收入政策)和貨幣政策。

就財政支出來說,我國目前財政赤字占GDP的比重是2%左右,歐盟馬約的警戒線是3%,所以,繼續擴大財政支出的空間還是有的,繼續舉債的能力還是有的。從財政收入來說,就是減稅,尤其是結構性減稅還有空間。特別是圍繞降低企業成本,降低企業的交易費用,無論營改增、對第三產業的鼓勵政策也好,還是屬于地區性的優惠政策、特殊性的保障也好,減稅的空間也還是有的,關鍵是能不能下得了決心。而且中國政府手里還有一筆國有經濟資產。中央和地方的國有企業加在一起,差不多有50多萬億元的資產,還有大概120多萬億元的國有金融資產,60多萬億元的土地財政收入,這幾項加在一起,國有的財政可動用的資產有230多萬億元,這在世界上是沒有的。所以,運用財政的手段還是比較豐富的。

在貨幣政策方面,通常使用的手段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數量政策,二是價格政策。數量政策主要是調節信貸量,價格政策主要是調節利率。從信貸量來說,主要是對存款準備金控制,中國的存款準備金率在世界上是高的,降準空間還是有的。再一個就是價格政策,對貸款的價格也就是利率進行調節,我們的利率現在還比較高,而歐洲一些國家已經實現零利率了。所以降息的空間也是有的。現在的問題在于,在運用貨幣政策的時候,降準和降息一定要同步,不能割裂開來,我們過去做的時候往往是單向來,單向來的效果不是很好。因為中國的貨幣市場化程度逐漸在深入,數量和價格之間的內在聯系越來越密切。如果將它們割裂開,這個政策就很成問題了。降準不降息,降息不降準,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所以今后一定要聯系起來運用。

三、破解“中等收入陷阱”的根本在于反腐

中國現在的宏觀經濟失衡,表面上看起來是總量失衡以及速度快和慢的問題,但深層次的原因是結構失衡。松緊搭配的政策能夠短期平抑波動,為解決問題贏得時間,但不能根本解決問題。要解決背后的原因,還要靠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這樣才能真正解決一系列的結構失衡。而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首先要靠創新,所以我們提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和共享” 這五大理念。其核心就是創新。沒有創新就不可能有結構的改變,沒有結構的改變就不可能有發展方式的轉換。

創新包括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二者相比,更重要的是要制度創新。制度重于技術,制度又推動技術。制度創新包括兩個大的方面,一是經濟制度,二是政治制度。為什么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70年的歷史中,只有15個國家實現了從“上中等收入”至“高收入”的跨越,剩下的都沒有跨過去?而且不斷地出現拉美漩渦、東亞泡沫、西亞北非危機?其實原因很簡單,就兩個字———腐敗。這些國家發展到了一定階段,就開始滋生腐敗,出現權錢交易、尋租等,而高度腐敗的國家經濟發展必然出現停滯。

首先,權力要關進制度的籠子。

腐敗背后是制度出了問題,包括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經濟制度改革的核心是要解決市場化發展和完善的問題,我們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2020年,我們不僅要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同時在經濟體制上,要初步建立比較完備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如果經濟體制改革滯后、市場化不完備,就意味著市場失靈。在市場失靈的情況下,越是稀缺的資源配置,市場越不起作用,權力集中在政府手里。市場經濟體制改革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就是處理政府和市場的關系。

一旦政府和市場的關系發生扭曲,市場就不能起資源配置的決定作用,政府不能起宏觀調控的主導作用。大量的政府越位替代了市場。企業要獲得機會和資源,不能通過市場競爭獲得,而是要去找政府談判,勸說政府官員將機會批準給自己。政府官員手中握有大量的權力,同時這個權力也缺少約束。市場化進程如果遲緩,政治體制改革肯定滯后,政治改革要解決的是兩大問題:民主、法治。民主解決的是授權,法治解決的是約束。民主共和,監督約束。習總書記最近講得最多的是,“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1],關鍵就在這里。

其次,保護私權,規范公權,這是達到法治社會的標志。

一個國家和民族,可以有法律,但未必有法治,這是法國啟蒙主義思想家孟德斯鳩的一句名言。按照亞里士多德的政治理論,法制首先得有良法,法的貫徹成本低,公平公正。其次是大家都得擁護它,得有法治精神,守法自覺,這才叫法治社會。要達到法治社會,核心問題是私權(包括企業和個人的權利)一定要保護,公權一定要規范。這個社會是不是法治社會,重要的不是給老百姓定了多少法,而是給當官的定了多少法,對公權到底有什么法律約束,這才是真正的法治,也是真正的困難所在。

政治制度改革滯后,則民主和法治無法進步。經濟制度改革滯后,則造成政府和市場關系扭曲,市場失靈。企業要獲得機會,不能通過市場競爭獲得,而是去找政府官員審批。但因為政治制度改革落后,政府權力的背后既沒有民主的監督,也沒有法治的約束。這在經濟學上叫尋租,即權錢交易。一旦腐敗嚴重了,給社會帶來的問題是既無正義,又無效率。錢權交易,哪里來的公正?資源配置不是按市場競爭的效率而是由尋租配置的。在市場競爭當中,應該是誰的效率高就給誰資源,而權錢交易中,是按照尋租的力度配置資源的,誰行賄的力度大就把資源給誰,資源配置有什么效率可言?拉美漩渦、東亞泡沫、西亞北非危機,正是因為高度腐敗,既破壞了公正,又瓦解了效率,所以經濟發展才會出現長期徘徊,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反之,但凡穿越過“中等收入陷阱”的工業化國家或地區,不能說沒有腐敗,因為腐敗是和人性的弱點相聯系的,但是他們反腐敗的制度建設都特別強。日本和亞洲“四小龍”就是這種制度建設的代表。我們國家很有幸,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了改革的時間表與路線圖。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決議,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法治中國、法治政府、法治社會,這是2020年的法治目標。如果這些目標就像釘釘子一樣,就像中國共產黨的“三嚴三實”一樣,“全面從嚴治黨”,堅持下去,我們確實有希望。

[1] 參見習近平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成立6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2014年9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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