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陽光，愛在成長

成都市第七中學 胥利華

開學第一天，剛來報到的L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穿著緊繃的牛仔褲，純白的T恤，打扮得干凈利落。不過，他兩只手插在褲兜里，含著胸，弓著背，腿不時抖動一下，讓人不禁暗自嘀咕：這不就是一個社會上的小混混嗎？

果然，開學第一周，幾乎每天都有同學跑到辦公室里面來告狀，“老師，L又打架了”“老師，L上課唱歌”……我每次把他叫來問話，他要么矢口否認，要么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盡管如此，我仍然耐心叮囑他不能再這樣做，他每次都很干脆地點頭答應。

但后來，我發現所有的勸教根本無濟于事，同樣的事每天都在重復發生。令人瞠目結舌的報告不斷涌來，“老師，L在寢室做下流動作”“老師，L把尿撒在教室里”。

第二天一早，我到教室找學生了解詳細情況，一進教室卻發現，L的課桌橫在過道上，書散了一地。原來，他上課時趴在課桌上睡覺，老師讓他聽課，他不愿意，就在課堂上發脾氣。

為了不影響正常的教學秩序，我叫他到辦公室來。叫了七八次，他才慢吞吞地起身跟我走，一邊走一邊嗚嗚地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到了辦公室門口，他卻不肯進來。年級分管領導把他輕輕拉進辦公室，沒想到，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肚子疼，就是你打的！”面對他的耍賴撒潑，我憤怒地呵斥他：“咱調監控去，看看是周老師打你還是你在耍無賴！”

我不再說話，靜靜地聽他干嚎。終于，他覺得沒趣了，不哭了。我又晾了他幾分鐘，才慢慢開始和他交流。一席長談之后，我了解到他的成長軌跡。L的父母都沒文化，哥哥已經二十歲了，也只上過初中。小學六年，他曾摔壞老師的手機，打遍全班無敵手，幾乎沒有老師喜歡他。他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跟著他哥哥上網看未成年人禁止看的東西，現在成天腦袋里充斥的都是那些東西。

聽了這個孩子的自訴，看著這個無知又無賴的孩子，我心情十分沉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開學至今，你做出這么多出格行為，無非是想“刷存在感”！對不對？”

他沉默了一陣子，小聲地“嗯”了一聲。

我：“這么多年，用這種方式‘刷存在感’的結果是什么？”

他：“大家都討厭我。”

我：“希望得到別人的關注，這本身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心態，值得認可，因為你不甘平凡！”

聽到這話，他一邊擦著鼻涕，一邊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他眼里的頑劣勁開始消退，兩只小眼睛盯著我。

我：“但你的做法卻令人厭惡。你想讓我也放棄你嗎？”

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說：“不想！”

我說：“我也不想放棄你，因為你很聰明！”聽到這話，他開始兩眼放光。

我：“想不想讓老師喜歡你？”

他：“想！”

我：“想改正嗎？”

他：“想！”

我：“怎么改？”

他像背書一樣迅速回答我：“認真，聽話，遵守紀律。”這是他每次被教育后條件反射式的回答。

我：“你這說得太抽象了！那么多年的習慣，不是你喊喊口號就能糾正的。我們約法三章如何？”

他：“好。”

我：“首先，你不準去騷擾同學，這樣會讓同學們很討厭你，而且容易引發沖突，造成嚴重后果。你做得到嗎？”

他：“做得到！”

我：“好！第二條約定，禁足一個月！每次課間休息不許離開座位去院子里瘋跑，只能做三件事——上廁所、接開水、準備下一堂課的書本。做得到嗎？”

他：“做得到！”

我：“好！坐得住就靜得下來。靜得下來才不辜負你這顆腦袋，才有機會學好知識！”

我：“能不能用撒謊耍賴的方式解決問題？”

他：“不能！”

我：“那好！第三條，請家長來一起見證你所有的承諾可好？”

他：“能不能不請家長？我爸爸要打我。”

這一瞬間我也明白了他為什么那么具有攻擊性了。

我：“我保證你爸爸不打你。”

經過與L爸爸近3個小時的溝通交流，把L在學校的種種表現和成因給家長分析之后，家長不再認為L這些行為是小孩子的正常表現，也不再抱著不以為意的態度替他的言行開脫，承諾一定會配合老師的教育。得到了家長的支持，我與他的約法三章得以實施。

現在的L變化很明顯，他不再在寢室裸奔，也不再騷擾女同學了，課堂上特別積極，經常舉手回答問題，打掃清潔也很積極。我抓住他的這些閃光點，不失時機地表揚他，偶爾獎賞他一個巧克力。他現在能聽進老師的勸誡了，小孩子天真無邪的一面漸漸顯露出來。

通過對L的教育，我感悟到，要想影響孩子的未來，必先了解孩子的過去。總是嚴苛教育，必然使孩子遭受“心罰”，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一味寬容慈愛，也必定無法降“妖”捉“怪”。

有縫隙的地方，就是光應該照耀的地方。如果我們能寬嚴相濟，多發現孩子身上的閃光點，及時引導，必然能為孩子的健康成長助力。

好的老師，必然是管教同步、嚴慈同體的。愿我們能守住教師的良心和責任感，對每個孩子都能做到“嚴格要求，愛在其中”，多一些耐心和堅守，做一個手中有戒尺、眼中有光、心中有愛的老師。

【專家點評】聽了這個故事，我很有感觸。當差生不容易，沒有成就感，自卑脆弱，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常常會去搞惡作劇。老師的報告，字里行間都充滿著教育的情懷，閃耀著人性的光輝，閃耀著道德的溫馨。

這個案例中，老師做得很好。首先，她把握了教育的時機，以教育中的事件作為引子來展開工作，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次，教育者一定要了解學生。她了解學生，了解學生的原生家庭，在此基礎上，尊重學生，信任學生。而信任為教育的生發創造條件。同時，只有在信任的基礎上才能因材施教、精準施策。

第三，教育內容生活化。胥老師在施教的過程中避免了獨斷、強行灌輸，讓整個教育過程打上了生活的底色，充滿了生活的溫馨。

第四，胥老師和風細雨的教育方式，具有親和力和吸引力。正如她的感悟所言，教育是寬容，教育是愛。但是，寬容，絕對不是放任，愛，絕對不是無原則，對學生的嚴格，絕對不是冰冷。

第五，她通過契約的方式確定了規則。為什么在教育中我們必須講規則？因為規則劃定行為邊界，也劃定了私人自由空間。同時，這個規則是在教師與學生自覺自愿的情況下共同簽訂契約確立的，這就意味著該規則能夠取得學生的認同。

最后，她把學生的父親叫到場。契約制定了，假設不執行，甚至比沒有契約還糟，因為契約的生命力在于執行。胥老師把他父親叫到場的目的在于，增強契約的權威性，增強契約的執行力。他父親既是見證者，又是監督者，監督這個契約的執行。

總的來說，在這個教育案例中，教育方法、時機的選擇以及教育內容都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