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里達解構主義的認知機制研究:認知詩學視野下的解構主義
- 李天鵬
- 9477字
- 2020-11-13 10:03:51
緒論
一、德里達其人其學
德里達(1930—2004)是法國最重要的后現代哲學家之一,被稱為世界解構主義大師。美國新實用主義哲學家羅蒂稱贊德里達是“這個時代最具有想象力的哲學家”。我國學者汪堂家認為,德里達“是一個具有強烈歷史感和社會關懷的哲學家”。
德里達出生于當時還是法國殖民地的阿爾及利亞。他祖上是猶太人,伊斯蘭文化可以說是他的母文化,但他成長在希臘以及基督教文化傳統之中,尤其是法國文化系統。他的母語是法語,接受的是正規的法國教育。德里達19歲獲得學士學位后,便去了法國巴黎,在法國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學習哲學。伊波利特、阿爾都塞、福柯都是德里達的在校老師。尤其是阿爾都塞,他是德里達的輔導員,對德里達的關照與鼓勵頗多。1956年德里達獲得了高等院校哲學教師資格證。1957—1959年,德里達應征入伍。1960—1964年,德里達任教于巴黎大學。從1965年至1984年德里達一直任教于巴黎高等師范學院。1966年,可以說是德里達或者說“解構”重要的一年。這一年,德里達參加了在美國舉辦的人文學科大會。這次大會試圖引進在法國正風生水起的結構主義思潮,拉康也參加了這次大會。但德里達的應會,使得美國人本想引進新的結構主義,卻遭到德里達《人文科學話語中的結構、符號與游戲》一文的解構。他在這篇論文中認為游戲構成了“在場”的干擾。在場也即一種本源的基礎性的絕對奠基,一切事物、存在都從它而來。在場就是形而上學所論述的終極存在者。結構主義作為一種在場的形而上學,把意義、歷史、本質看作事物深層的不可見的共時結構,試圖一勞永逸地把握事物的絕對本質。而德里達的“游戲”無疑給結構主義當頭一棒,宣告了永恒的共時的靜止的結構的死亡。從此,德里達及其解構主義也在美國盛行,受到美國本土理論家的熱情接納,尤其以“耶魯四人幫”的解構批評為代表。1967年,德里達出版了三本解構之作,即《聲音與現象》《書寫與差異》《論文字學》。這三本著作確定了德里達作為世界級哲學家的地位,也構成了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核心思想。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德里達的思想發生了一次“轉向”。自此之后,德里達開始關注社會倫理、法律、公正、馬克思主義、友誼、和平、新國際等現實政治問題。在一次訪談中,德里達本人否認他的思想發生了一次轉向,堅持自己的思想是一以貫之的,沒有發生任何轉向。筆者贊同德里達本人的看法。研究者之所以劃分出早晚兩期思想的原因是為了研究之便。同時,這種劃分的依據并非德里達的思想的內在變異,而是德里達本人早晚時期所研究的對象的差異。從前者來看,德里達一生的學術研究活動及其思想始終是一種解構式的思想,大致而言就是對任何同一性的霸權、中心主義、在場的權威進行質疑與批判,包括思維方法的霸權以及社會制度層面上的霸權。德里達的學術活動如果存在晚期的轉向的話,也是對于霸權的質疑的對象發生了轉變,即從早期的思維方式(邏各斯中心主義)的質疑到晚期對民主、友愛、和平等政治倫理話語中的霸權的質疑。因此,如果我們說,德里達的轉向問題,其實是一個研究對象轉移的問題。筆者在本書當中試圖從認知隱喻機制視角對轉向問題進行討論,從而為德里達的轉向問題進行更科學內在的認知科學的說明。享譽世界后的德里達,在世界各地參加討論會、演講,他的著作也被翻譯成幾十種語言在全球范圍內傳播。有幸的是,2001年,德里達受邀到中國進行了訪問,受到中國學界的熱情歡迎。2004年10月8日,德里達因病逝世。
研究德里達的思想,本身就是一次思想的歷險,一種冒著迷霧前行、一路上充滿各種思想的陷阱的歷險。這是由德里達本人的思維的跳躍與靈性及其著述的艱深晦澀所導致的。法國哲學家利科曾經就坦白地說,由于德里達著作艱深晦澀,他早已不讀其著作了。即便如此,德里達的學說依然是可以言說的。德里達一生著作豐富,根據尼古拉斯·羅伊爾的《導讀德里達》一書的統計,德里達一共有125種著述。德里達的學說被稱為解構主義。雖然其思想斑駁復雜、艱澀難懂,但是其所有思想著作都離不開一個核心的要旨:對任何在場的權威、霸權,對任何固化的凝滯的思想學說、觀念進行質疑與批判,也就是解構。解構一詞若用通俗的一句話解釋,就是解放那被固定了的絕對化了的凝固的靜止的結構。解放這一凝固的結構的原因,是讓它變得變動不居,永遠不停止地活動起來,在歷史與時間的不停息的河流中保持生生不息的存在動力。德里達的關鍵詞“延異”,很像中國傳統哲學經典著作《周易》中“生生不息”的思想。二者在精神上具有相似性。當然這種相似性并非是說中國哲學早就發明了“延異”思想,早就具有了一種解構的精神氣質。這種比附是錯誤的,因為中國哲學中的“生生不息”根本沒有德里達思想中那種對權威與霸權進行勇敢的質疑與批判的勇氣。把握了德里達的學說與思想的“要旨”,就對德里達的“其學”有了一個很好的了解。當然這種核心思想要旨的把握是對一個博大精深的哲學家進行簡易的認知的方法,不免有些草率的嫌疑。因此,在把握其要旨時,我們還要對其學術活動的分期有一個很好的認識。這一點在上面已經有所論述了。在這里,筆者再次簡單提及一下。德里達一生的學術研究活動分為兩個時期,即早期和晚期。早期,德里達主要是通過對胡塞爾現象學的研讀,發展出他的解構思想,并把這種思想運用到西方哲學史各個著名哲學家的解構閱讀中。其中被解構的哲學家包括柏拉圖、盧梭、福柯、拉康、海德格爾、索緒爾、胡塞爾、弗洛伊德等。晚期,德里達主要是運用早期的解構思想來解構社會政治層面上的各種理論、思想和觀念,包括彌賽亞、共產主義、友愛、和平、公正、法律、國家、民主等,代表著作有《馬克思的幽靈》《法律的暴力》《友愛政治學及其他》《無賴》等。我國學者方向紅對德里達思想的分期提出了“三期說”,把德里達分為了德里達Ⅰ、德里達Ⅱ、德里達Ⅲ
。這種劃分與兩期說并無多大的差異。其中的差異主要表現在,把早期的德里達學術活動更加細致地劃分為兩個階段,即理論建構階段與理論實踐階段(應用解構學)。德里達Ⅲ對應德里達學術活動的晚期階段,主要體現的是德里達解構式的政治倫理思想。
二、德里達解構主義的研究現狀述評
截至2017年,在知網上以“德里達”為主題進行搜索發現,關于德里達的研究期刊論文的數據總共是2539篇。這2539篇論文當中,不包括重復出現的論文,也不包括碩、博士學位論文。在國家圖書館學位論文館藏中心以“德里達”為關鍵詞檢索學位論文,得出的總量是80篇。把兩次檢索的數據加起來,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粗略的德里達研究數據,即漢語學術界研究德里達的論文約2619篇。專著方面,根據中國國家圖書館館藏書目檢索系統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底,國內關于德里達解構主義研究的專著共有84本,去除德里達著作的中譯本以及國外學者研究著作中譯本,國內以專著研究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著作總共28本。對上述研究文獻進行梳理,我們可以發現,目前國內研究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主要集中討論以下幾個問題:1.探討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與現象學哲學的關系問題;2.探討德里達晚期政治、倫理思想問題;3.探討德里達文藝理論思想問題;4.探討德里達解構主義翻譯觀、理論性質等問題;5.解構的策略與性質的研究。
在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與現象學哲學的關系問題方面,代表性的著作有王慶豐的《德里達發生現象學研究》、尚杰的《從胡塞爾到德里達》和方向紅的《生成與結構:德里達早期現象學批判疏論》。以王慶豐的《德里達發生現象學研究》為例,該書指出德里達的發生現象學正是無數可能性中的獨特的一種,因為德里達在最徹底的意義上背叛了胡塞爾的先驗現象學的宗旨,德里達所有的現象學研究都試圖解構胡塞爾現象學作為“一切原則的原則”的本質直觀原則,該書對德里達的解構哲學產生的理論淵源及其最終的形成進行了“發生”研究。論文方面,杜小真、謝利民等學者對德里達和現象學的關系進行了梳理和探討,分析德里達思想從胡塞爾現象學開始而又從一開始就與之偏離的由來和發展。
關于德里達晚期政治倫理方面的研究,專著方面以岳梁的《從幽靈到寬恕:德里達晚期思想研究》、方向紅的《幽靈之舞》以及胡繼華的《后現代語境中的倫理文化轉向:論列為納斯、德里達和南希》為主要代表。岳梁的《從幽靈到寬恕:德里達晚期思想研究》對“幽靈學”產生以來學術界的觀點進行質疑,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被哲學家忽視的若干看法,從而以問題的形式回應了德里達對馬克思主義的回應,對德里達晚期思想的研究同時也融入了對中國現代化視域的反思,并思考寬恕學對構建和諧社會的積極意義。方向紅的《幽靈之舞》首次提出了德里達晚期思想的解讀框架,并將之詮釋為“幽靈學”。作者發現了“幽靈學”的三個特性并從譜系學上將其回溯至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現象學的源頭。該書通過對幽靈的三個特性的譜系學規定和描述,進一步對德里達晚期的倫理學和政治學思想進行了審視和梳理。論文方面,具有代表性的學者有張一兵、高宣揚、尚杰、張文喜、方向紅、岳梁等,他們主要圍繞德里達后期《馬克思的幽靈》《〈友愛政治學〉及其他》兩本著作對德里達晚期政治倫理思想展開了研究。主要文章包括陸揚的《析德里達的友誼政治學》、張寧的《德里達的“寬恕”思想》、歐陽英的《德里達政治哲學簡析》、楊大春的《德里達論他者的命運》、張文喜的《幽靈政治哲學:政治性的又不是政治性的》等。可以說學界對德里達后期政治倫理思想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研究觀點可謂眾說紛紜,研究現狀主要集中在解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和倫理學的形成原因、發展歷程、存在的問題、基本意義等方面,基本上在肯定德里達政治倫理思想的重要意義的同時,指出其思想在解決現實困境時的不可操作性。
國內對德里達文學理論方面的研究成果頗多,主要集中于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閱讀觀、文本觀、文學觀、批評觀等幾個方面。代表性的著作有陸揚的《解構之維》、黃其洪的《德里達論藝術》、趙一凡的《從胡塞爾到德里達:西方文論講稿》、陳曉明的《德里達的底線:解構的要義與新人文的到來》、戴登云的《解構的難題:德里達再研究》和袁先來的《德里達詩學與西方文化傳統》等。陸揚的《解構之維》是國內最早對德里達解構理論進行系統研究的文藝理論專著,作者在書中對解構理論的要義、術語、旨趣做了深入的闡發,同時將它置于深廣的學術背景下對其發生、演變做了全面清理。該書的一大特色還在于對“延異”與中國傳統哲學中的“道”和言意關系的比較。袁先來的《德里達詩學與西方傳統文化》一書分三編和一個副編,從“淵源論”“本體論”與“價值論”三個方面對德里達的詩學進行了詳細的解讀,在“副編”里通過《荒原》這部現代派文學作品對解構詩學進行了具體的解析,并進行了現代宗教學的重構,是一部研究德里達詩學的較全面的專著。在論文方面,陸揚對閱讀觀進行了定義,認為“解構”作為一種閱讀和理解的模式,首先是將反傳統和反權威引為己任。具體地說,在閱讀和批評中,對象似乎無足輕重,而對明顯居于邊緣地帶的細節發隱索微,由此作為突破口,擴而張之,證明文本無有恒定的結構和確定的意義,最終否定柏拉圖以降唯理至上的思想傳統。如是,本體論哲學將由語言的哲學替代,文本將成為一個言人人殊、永無定論的世界。陳曉明的《“藥”的文字游戲與解構的修辭學》對德里達的隱喻修辭進行了研究,指出德里達在《柏拉圖的藥》一文中全面施展了他的修辭策略。這種策略是一種文學性色彩濃厚的修辭策略,他展開論辯的推理依據不是邏輯的力量,而是文學聯想和隱喻的機制。陳曉明教授雖然指出德里達的解構策略不是一種邏輯力量,而是一種隱喻機制,對隱喻展開了研究,但這種隱喻研究是從傳統修辭學的視野出發的,把隱喻排除在邏輯之外。而認知詩學認為隱喻本身就是人的邏輯與思維,因此雖然傳統詩學從隱喻視角對德里達的隱喻進行了研究,但認知與思維卻始終是他們研究的一個盲點與疏忽。尹秀麗的碩士學位論文《論德里達的隱喻觀》存在同樣的盲點。路靜的博士學位論文《德里達解構主義閱讀觀研究》對解構主義閱讀觀進行了系統的研究。袁先來的博士學位論文《德里達的詩學研究》對德里達的詩學進行了系統梳理與研究。董迎春的《淺析德里達的文學批評思想》一文,以德里達的《文字學》為例,對其文學批評思想進行了分析。王寧的《德里達與解構批評的啟示:重新思考》對德里達的批評思想進行了重新思考與定位,指出在21世紀,文學理論和文化批評進入了一個“后德里達時代”,解構的原則已經深入人文學科各個領域之中。當然此方面的研究,其他眾多學者也付出了心血,出了許多成果,在此不必贅言。
在翻譯觀方面,具有代表性的著作有:李宏鴻的《多聲部的和諧:解構主義翻譯觀研究:以本雅明和德里達為例》和蔡新樂的《翻譯與自我:德里達〈死結〉的翻譯學解讀與批判》《相關的相關:德里達“相關的”翻譯思想及其他》以專著的形式探討了德里達解構主義翻譯觀。
在解構策略方面,具有代表性的有莫偉民的《德里達的解構策略》。文中對德里達的解構策略進行了分析,指出德里達運用了三種解構策略。德里達運用解構旨在批判從柏拉圖、盧梭和黑格爾直至海德格爾和列維-斯特勞斯的整個西方思想傳統的在場形而上學本質特征及其真理觀和意義理論。汪堂家的《解構策略的可能性》一文指出德里達的解構策略并非一種消極的摧毀,而是一種積極的閱讀方式和寫作方式,具有積極的建設意義。楊秀芝的《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解讀》介紹了德里達解構的含義、實質以及解構策略,并對其解構理論做出了粗淺的評價。除此之外,龐曉明、張立波等學者也做了相關研究,在此不必贅言。
在性質判定方面,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有陸揚的博士學位論文《論德里達解構理論》。文中對解構主義進行深入探究后,給出了解構的定義。他認為解構主義具有虛無主義、相對主義傾向,它客觀上鼓勵漫無準的式的閱讀和闡釋,否定意義的明確性,進而導致了價值判斷的失落。陳曉明的《重論德里達的后現代意義及其轉向》把德里達解構主義定性為后現代主義理論,認為德里達當年在語言學和文字學層面解構邏各斯中心主義,尋求語言無底且無邊的游戲,這在后現代時代的感性解放和圖像霸權那里得到充分回應。這也表明,德里達所揭示的解構面向,具有后現代的預言性質,無疑也是后現代開啟的標識。張立波在其《德里達的解構概念及其與馬克思的思想關聯》一文中對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理論進行了性質判定,他認為德里達的解構主義是對傳統形而上學的解構,并不是一種虛無主義,也不是否定的消極的破壞,是具有積極性的建構作用的理論。這種認識基本和德里達本人對解構的認識相一致。德里達解構是“一種對存在的權威或本質的權威的討論,而這樣一種討論或解釋不可能簡單地是一種否定性的破壞”。正因為如此,羅騫根據德里達前后期思想的發展,撰文指出德里達的解構批評“最終是一種政治實踐”, “是摧毀一個特定的思想體系,以及它背后的那種一整套政治結構和社會制度賴以生存的邏輯”。肖錦龍的《德里達的解構理論思想性質論:文化的視角》和李永毅的《德里達與歐洲思想經典的對話》分別對解構理論的性質和經典思想的關系進行了研究。《德里達的解構理論思想性質論:文化的視角》一書從德里達本人的猶太背景出發來考察解構主義的特性,彌補了早先考察德里達理論猶太視野的缺陷,作者從獨特的文化視角為解構主義的研究打開了新的思路。
另外,國內也有少數論文(共8篇)探討了德里達解構的修辭方式、解構主義思維方式的問題,但這些探討的角度或理論方法都還集中于傳統的視野。比如尹秀麗的碩士學位論文集中探討了德里達的隱喻觀。論文雖然在開篇談及隱喻研究突破了傳統的修辭學視野,走向了認知隱喻研究,但是在主要內容部分,并未從認知隱喻的認知詩學視野對德里達的隱喻觀進行研究,而是主要從隱喻出發看待德里達解構文學與哲學對立關系的策略,指出德里達的隱喻使用顛覆了幾千年以來在西方傳統中占主導地位的邏各斯中心主義,并使隱喻研究走向多元化,成為人們共同關注的對象。該論文并未涉及認知詩學的認知隱喻理論,把隱喻集中于德里達對詩與哲學二元對立的解構之中。因此,此論文研究的隱喻與其說研究的是德里達的隱喻,不如說是對德里達的隱喻這一策略進行了專門的探討。而對于德里達的策略產生的機制,作為認知隱喻這一機制只字未提。李海珍的《原型論對德里達解構主義翻譯觀的闡釋》從認知語言學的視角對德里達的翻譯觀進行了研究,論文深入分析并總結了德里達解構主義翻譯觀的精髓及原型論的核心概念及特性,并認為原型論的引入為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翻譯觀提供了更加堅實的理論支撐。此論文是目前國內第一篇從認知科學出發進行的德里達解構主義研究,但這篇論文屬于語言學,并未涉及文學的認知詩學研究,且不是對解構主義發生的認知機制或認知基礎的研究。其他幾篇論文,都對德里達的隱喻修辭、后現代思維方式問題進行了研究,但都局限在傳統視野內,并未在認知科學、認知詩學方面做出貢獻。
總的來說,目前國內從認知詩學視野出發對德里達進行認知文學研究的論文還未出現,亟待眾多學者填補這一研究的空白與盲點。認知詩學是一門新興的學科,由于其視野的獨特與新穎,該課題可以為傳統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解讀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以此為基礎對解構主義提供一種科學的發生的內在理據說明,彌補傳統研究范式下德里達解構研究的盲點與疏忽,最后呈現出一個創新性的認知。解構主義真正解構的是傳統形而上學認知圖式,把解構主義放在人類思維嬗變過程中來看,得出以下結論:解構主義是人類認知范式的變革。
三、本書的基本思路和主要內容
認知詩學是語言學與文學相結合的新學科。它建立在認知語言學和認知心理學基礎之上,但又不是認知科學的一個分支,而是一種新的詩學。它由楚爾(Reuven Tsur)在1992年提出,其《建構認知詩學理論》被認為是認知詩學的發軔之作。數十年來,認知詩學已經發展成學術熱點,受到學界的關注。認知詩學以研究文學閱讀為主要任務,同時也力圖回答歷來文學研究所關心的重大問題,建立自己的文學理論與批評理論體系,是對以往語言學與文學結合的一次本體論意義上的提升,對文學和語言學研究都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認知詩學由于吸收了認知科學方面的理論成果與視角,其文學研究具有很強的“認知性”,強調文學活動中主體的心理認知過程,同時強調這一過程的普遍性。認知詩學視角的新穎性使得文學研究發生了一次認知轉向,運用認知詩學理論研究文學將會給文學研究帶來新的增長點。德里達解構主義是一個極具顛覆性的后現代理論,運用認知詩學對其進行全新視角的解讀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因此,認知詩學是本書研究的主要理論武器,這一理論也使得本書研究的主要內容是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發生機制,運用認知詩學理論,聚焦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核心范疇以及晚期政治倫理思想,說明其理論發生的認知心理過程,同時也可呈現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早期、晚期轉換的認知路線。具體而言,本書的主要研究內容有:
第一,德里達解構理論發生的概念整合機制研究。本書將探討概念整合理論的內涵、特征、運行模式;深入研究德里達延異的概念整合機制的運用以及對胡塞爾、海德格爾、索緒爾思想的多元心智空間的整合。
第二,解構理論發生的認知隱喻機制研究。本書將探討傳統隱喻和認知隱喻的內涵、特征及其差異;深入研究德里達解構理論延異概念的認知隱喻的運作;探討文字、書寫等概念的認知隱喻的映射生成。
第三,解構理論發生的認知轉喻機制研究。本書將探討傳統轉喻理論與認知轉喻的內涵、特征及其差異、深入研究解構理論延異概念的轉喻機制的使用;研究德里達從邏各斯中心主義到語音中心主義、在場形而上學的轉喻機制的運作等。
第四,解構理論發生的認知圖式(框架)機制研究。本書將探討認知圖式理論的內涵、特征;傳統形而上學的認知圖式的特征、核心內容、具體表現形式;探討德里達解構主義的負本體論認知圖式以及德里達晚期對這種認知圖式的使用。
第五,解構理論發生的認知合法性研究。傳統理論視野下的德里達研究認為德里達是虛無主義或者對他的理論生產過程的論證存在漏洞和誤讀,從而使得解構理論的合法性存在爭議。有的學者從其思想的價值等文化視角為德里達尋找理論合法性,但這種合法性屬于外部合法性。本書將在深入探討德里達解構理論存在的兩種合法性即內-合法性和外-合法性問題;同時對認知合法性的內涵和特征進行簡單說明。
四、本書的意義或價值
德里達的解構主義是對傳統在場形而上學追索的本質、基礎和中心的批判與拆卸。自1980年德里達引入中國以來,其理論在中國學術界引起了巨大的興趣與研究熱潮,也呈現出眾多的理論成果。在眾多的理論成果中,主要集中于對其理論的思想來源、解構策略、性質判定、政治倫理思想、文學理論以及翻譯等方面,總體上研究中存在著闡釋冗余、結論重復等現象,且對其理論本身認知方面存在著巨大反差。有學者認為德里達的解構主義是一種沒有建構性的虛無主義,而反對者認為德里達的解構本身就蘊含著深刻的倫理責任擔當。認知詩學是新興的文學理論。它為文學研究帶來了新的研究視角,也為德里達解構主義研究帶來了新的研究視野,有助于改變國內德里達研究的冗余現象。解構主義的認知機制或發生機制的研究意義是重大的。具體來說,筆者認為,主要有如下幾點:
第一,闡釋范式、視野的更新。國內外目前對德里達解構主義的研究主要從其理論性質、理論淵源、現象學、理論說明、倫理學、政治學、宗教學、馬克思主義理論等方面進行,此類研究雖然重要且必要,其深度也有待繼續挖掘,但目前總體上存在闡釋冗余、結論重復等現象,阻滯了德里達研究的新發展,而引入認知詩學這一新視角,探討其發生的認知機制,可以突破德里達研究所遇到的瓶頸,增加研究的新范式與視角。
第二,認知機制或發生機制的科學呈現,有助于增加解構理論的科學性。傳統理論視野下的德里達研究并未探討德里達解構理論的發生機制,雖然有些許專著探討其“發生現象學”,但這種發生并不是認知過程的發生,而是其理論中關于生成與起源的不純潔性問題的現象學研究。本書通過對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發生的心理過程的透視,可以為其理論提供一種發生學的認知機制分析,為其解構理論的發生提供一次科學的說明與呈現,凸顯解構理論發生的過程及其科學性。
第三,增強解構主義理論的價值以及合法性。傳統研究把德里達的解構理論看作虛無主義,有的學者從德里達的論證的漏洞與誤讀出發,否認解構的合法性。認知詩學通過對解構理論發生機制的科學說明,有助于消除對解構理論相對主義、虛無主義的認知偏見;從認知科學的認知視角挖掘出的科學的發生認知機制,可以為解構理論提供一種認知合法性,同時增加解構理論的價值意義,尤其是人類認知意義上的價值。
第四,填補空白,突破研究瓶頸。認知詩學是一門新興的跨學科性的文學理論,還處于發展階段。該理論并未引起學界的普遍關注,因此該理論在德里達解構理論研究中的使用在國內外基本處于空白階段。本書的研究可以填補這一空白,突破傳統研究模式的瓶頸。
第五,認識解構理論在人類認知范式的變革性意義。從認知詩學視野來看,德里達解構理論的發生是有其內在的認知依據的,是人類認知范式嬗變的必然性,因此認知視野下的解構理論研究,可以讓我們認識到解構理論對于人類傳統思維范式的更迭的重要意義,這樣就為德里達解構理論增加了認知方面的意義。
認知詩學是一門新興的學科,由于其視野的獨特與新穎,可以為傳統德里達解構主義理論的解讀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以此為基礎對解構主義提供一種科學的發生的內在理據的說明,彌補傳統研究范式下德里達解構主義研究的盲點與疏忽,最后呈現出一個創新性的認知。解構主義真正解構的是傳統形而上學認知圖式的解構,把解構主義放在人類思維嬗變過程來看,可以得出以下結論:解構主義是人類認知范式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