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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獵熊

老倫吉善騎馬佇立在山巔。他忠實的獵犬翁卡伊四腿插在深雪中,像主人一樣巋然不動,像主人一樣鳥瞰著遠處灰蒼的大森林。

血紅的落日滯留在兩山之間峽谷的上空。峽谷中被風暴掃蕩得波狀重疊的積雪,在落日余暉的映耀下,如緩緩流動著的巖漿流。落日以其瑰麗的超過初升時刻的彤光燃燒著峽谷,金橘色的夕照從峽谷間輻射向暮靄漸垂的天穹。

“啊嗽……嗬……嗬!……”

老倫吉善突然舉起一只手臂,五指叉開的手掌仿佛力托著一座大山,從胸膛爆發出一聲喝喊。這喝喊聲如虎嘯獅吼,震蕩在峽谷間,回音經久不消。

翁卡伊受到主人這種豪壯情緒的感染,盲目地一陣狂吠。它仿佛在向大山林中的一切生物發出威脅——我是倫吉善的狗!

狗的吠聲剛落,白馬也昂頭長嘶。

老倫吉善放下手臂,臉上浮現出冷笑。那張臉,像風化了百年以上的巖石雕成。縱橫的皺紋切割碎了當年的無畏氣概,只顯示出惆悵的威儀。那冷笑蓄含著一種主宰者的傲岸,仿佛意味著——我是森林大帝,我是百獸之王,我是鄂倫春之魂,因為我千載不朽的英名——倫吉善。

整個山林世界在人的喝喊之后,在狗的狂吠之后,在馬的長嘶之后,異常沉寂,仿佛在膽怯地瞻望著他們,仿佛屏息斂氣地匍匐在這“三位一體”所形成的威懾力量面前,仿佛在沉寂中表示卑微的屈服——你是森林大帝,你是百獸之王,你是鄂倫春之魂,因為你是倫吉善。

主宰者凜峻的冷笑,漸漸變為一種自信的睥睨一切的微笑。夕照的最后的殘輝投射在他臉上,投射在他身上。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洋溢出老英豪的風采。他身體微微后傾,騎姿更加雄武。他終于調轉了馬頭,放松嚼口,穿著“奇哈密”的兩腳突然一磕馬腹,縱馬馳下了山巔……

月亮占據了落日在峽谷上空的位置。清冽的月光灑在峽谷中人跡罕絕的雪地上,雪地被映成了淡藍色。一人多高的灌莽叢的暗影在雪地上組成神符般的古怪圖形,像一堵堵殘垣斷壁。老倫吉善對這個夜宿地點很滿意。這個地點是他在山上鳥瞰周圍時選擇的。峽谷口就是原始森林。此刻,聽不到林濤聲,也沒有呼嘯的山風從峽谷中穿過。除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是不愿在森林中夜宿的。在森林中夜宿,望不見月亮神“別亞”,也望不見北斗星神“奧倫”。“別亞”和“奧倫”,同是他在諸神之中最為虔誠崇拜的保佑之神。他視“別亞”為母,視“奧倫”為父。他在夜宿時仰望著他的保佑之神,心中常感到像孩子依偎著慈祥的父母一樣安寧。

他從馬鞍上卸下了一只凍得硬挺挺的狍子,下山時打到的。用了三顆子彈。只有一顆子彈打在狍子身上。打斷了它的左后腿。它拖著斷腿逃入了茂密的柞樹林中。翁卡伊追入柞樹林中撲倒了它,咬透了它的頸子。真是一條出色的獵犬,雖然也像他自己一樣老了。

他心底忽然產生了一種悲哀,一種由于意識到老而自憐的悲哀,一種對老的恐懼。這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感使他生平第一次自己對自己那么茫然。難道我倫吉善也會老嗎?不,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老了,我也仍是森林大帝。因為我是倫吉善!倫吉善是不會老的!“別亞”和“奧倫”保佑我,衰老也絕不能夠從我身上奪去勇敢和強悍,他心底又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對自己的崇拜。那是一種鞏固的崇拜,一種超過對任何圖騰的崇拜,甚至可以說是超過對“別亞”和“奧倫”的崇拜。這老鄂倫春人畢生都是在對自己的崇拜中度過的。喪失了這種崇拜,他是無法生存的。

可他畢竟用了三顆子彈才打到一只狍子,而且是打在一條腿上!按照鄂倫春獵人的說法,是“狍子自殺”。恥辱啊!近千只狍子喪生在他的槍下,他何曾用過兩顆子彈打死一只狍子?可是今天卻用了三顆子彈!大烏斯力村的年輕的鄂倫春獵手們若是知道此事將會發些什么議論,他是完全預想得到的。在他內心里,對于這一類議論的恐懼,是強大于意識到自己畢竟老了的恐懼的。

白馬打了一陣疲憊的響鼻。他不禁扭過頭去,目光憂郁地望著它。它也老了,老得連一匹獵馬的尊嚴都不能維持了,此刻也像翁卡伊似的臥倒在雪地上,無精打采地舔著雪。從山頂奔馳到這里,對任何一匹獵馬都該不算回事。可是它身上的汗卻弄濕了他的皮褲。還兩次失蹄,險些把他從鞍上摔下來。它已不再能像過去那樣,在失蹄的情況下一眨眼便站立起來,繼續奔跑。今天它失蹄后,站了數次都沒能站起。他不得不離鞍對它大吼一聲。

憂郁地望著它,他心中對它充滿了憐憫。難道我倫吉善的白獵馬也老到不中用的地步了嗎?可當年它曾是一匹多么耐苦耐勞的優良獵馬啊!有人用三匹馬、兩條狗,外加一支嶄新的雙筒獵槍要與他交換這匹馬,被他干脆地拒絕了。如今它分明是老了,分明是不中用了。他心中默默祈禱:“‘別亞’啊,‘奧倫’啊,保佑我的白馬吧,保佑我忠實的獵犬翁卡伊吧,不要讓它們衰老,不要讓它們變得可悲而可憐。失去了它們,我倫吉善也就不再是倫吉善了,不再是森林大帝了……”

他其實也在為自己向“別亞”和“奧倫”虔誠地祈禱。

他抽出匕首,熟練地剝下狍皮,割下兩塊狍肉,在火上烤軟,一塊扔給了白馬,一塊扔給了翁卡伊。翁卡伊默默地不慌不忙地吞食著。白馬卻對狍肉無動于衷,用嘴唇觸了一下,繼續舔雪。他不由得嘆了口氣。他知道,白馬已經老得牙齒松動,無法咀嚼獸肉了。他很后悔,在打死這只狍子的當時,沒有放出它的血讓白馬痛飲。他嘆了口氣,將狍肉架在火堆上烤起來。

他忽然感到很寂寞、很孤獨。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單槍匹馬地深入大興安嶺的腹地了。自從鄂倫春人定居后,大興安嶺中早已不常見到單獨狩獵者了。

篝火的藍舌頭貪婪地舔著狍肉。狍肉散發出一陣比一陣誘人的香味。他凝視著篝火,又習慣地回憶起了自己一生中一件件、一樁樁英勇而光彩的事跡。這種回憶似烈酒,對他來說同屬享受。

他的遙遠的祖先屬于白依爾氏族。他所知道名字的每一位先人,都是氏族中的領袖或勇士。他深信自己血管里流動的是不同于任何一個鄂倫春人的血液,是神明恩賜給他的家族的可以像法寶一樣世代相承的東西,并且深信自己的血液是藍色的。藍色的血液使他的家族中的每一個男人都必定成為英雄或勇士。沒有人能夠說服他改變這一偏執的看法。因為他從小到老,一次也沒有受傷流血,這一點更加使他對自己的看法堅信不疑。如果沒有神明的保佑,哪一個鄂倫春人能夠一生一次也不受傷流血?藍色的血液,即使哪一天會從他身上的傷口流出,落在地上也一定變為藍色的寶石!

他在九歲的時候,就能夠用弓矢射中飛雁。十二歲的時候,就用父親的獵槍打死過一頭巨熊,救了一位獵人的命。十八歲,他成了全部落數第一的百發百中的神槍手。有一次,一股土匪偷襲了部落,殺死了七個鄂倫春婦女和孩子,奪走了二十多匹獵馬和大量皮貨。他一人單騎追蹤了土匪三天三夜,在黑瞎子溝將十幾名土匪全部消滅。日本“山林隊”糟蹋并殺死了他的妹妹,他刀劈了“山林隊”少校隊長和五名日本兵,將“山林隊”的住所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從此他隱跡于大興安嶺的密林之中,而他的名字則傳遍每一個鄂倫春部落……

在加爾敦山麓,在諾敏河畔,在新中國成立后出現的新集鎮小二溝,在鄂倫春定居日那一天,在鄂倫春族的第一個旗長白斯古朗向來自甘河、奎勒河、多布庫爾河、訥門河、托扎明河、阿木牛河流域乃至瑗琿、呼瑪一帶的鄂倫春人宣布“幾百年來被人恥笑為野人的我們,已不再是一個被侮辱被欺壓的民族,現在完全站起來了”的時候,他奇跡般地出現在人們面前,英武而豪勇,和旗長并立一處。旗長向人們講出他的名字,人們頓時狂熱地對他歡呼:“鄂倫春——倫吉善!倫吉善——鄂倫春!……”

旗長當眾授予他一面錦旗,上面用金線繡著五個字——“鄂倫春之魂”。

以后,他的名字便經常同“鄂倫春”三個字聯系在一起了。他所獲得的崇拜和尊敬,遠遠超過他的任何一位先人。

不久,他又因其豐富的狩獵經驗和百發百中的槍法,被旗長授予另一面錦旗,上面繡著四個字——“森林大帝”,也是用金線繡成。

……

可是如今人們卻不再像過去那般崇拜他了。雖然依然尊敬他,那也不過是一種對老年人的尊敬而已。選舉旗人民代表,已不再有很多人投他的票。旗里召開什么會議,自然也不再有人通知他去參加。就連進山打獵這樣平凡的事,也不再需要他來出面組織。年輕人甚至公然勸他偌大的年紀不要再擺弄獵槍了。

他們對他說:“阿達瑪,您如今應該做的是在家抱孫子,或者到鹿場去養鹿。”

他們對他說:“你和我們一起進山去打獵,那只會給我們添麻煩。”

他們對他說:“現在山里黑熊多起來了……”他們竟拿黑熊來恫嚇他!連他的兒子也對他說這話!這是無法忍受的!

于是他三天前沒有向任何人告別便深入到大興安嶺腹地來了。

他要打死一頭黑熊。

他要證明自己并沒老,也永遠不會老。

三天內他發現過兩頭熊,沒打。那兩頭熊在他看來都不夠巨大。他要打死一頭巨熊。只要算得上巨熊,發現幾頭,他將打死幾頭。他要把熊掌帶回村里去,扔在那些年輕人腳下……

此刻,他將烤熟的狍肉一刀刀片盡了,便開始做他臨睡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在雪地上用樹枝畫了一個圓圈。圓圈象征盆,圈內的雪象征水。他在“盆”邊雙膝跪下,上身匍匐于地,額頭貼在手背上,開始向他的保佑之神月亮神“別亞”祈禱。祈禱他明天會在“盆”里發現一撮熊毛。那便證明“別亞”向他預示,他可以如愿地打死一頭巨熊。之后,他便鋪開皮褥,躺了下去。他很快就酣然入睡,不時發出囈語:“我是倫吉善,我是……”

狩獵者總是比山林醒得更早。當殘留的夜幕和初現的曙色交織在峽谷盡頭時,老倫吉善已經跨上了馬背。他并沒有在“盆”中發現熊毛。他心中因此對“別亞”充滿了抱怨。他陰沉著臉,蒼老的面皮仿佛被昨夜的寒冷所凍結,每一條最細小的皺紋都凝聚著嚴峻的慍怒。善于像人一樣察言觀色的翁卡伊,馬前馬后歡躍著,企圖逗引主人開心,卻遭到了主人一聲粗暴的呵斥。

老倫吉善策馬上路之后,竟放聲唱了起來。

鄂乎藍德乎藍,

喂!我的白馬飛馳起來吧!

鄂乎藍德乎藍,

喂!我的獵犬緊跟我吧!

……

按照鄂倫春人的習俗,進山狩獵是不能歌唱的,認為是對一切神明的冒犯。他放聲大唱之后,心中產生了一種快感。這種快感純粹由于自己敢冒犯神明而產生。他盲目地感到一切都因他老了而對他懷有敵意,整個大興安嶺,包括神明。他本能地要對這種虛幻出來的敵意進行挑戰!

他縱馬向峽谷口疾馳狂奔!

受一種突發的、連他自己也感到朦朧的、不能控制的興奮情緒的驅使,他口中不斷發出怪異的叫喊,拳頭一下接一下狠擂在馬脖子上。像是有種魔力從他身上傳達到馬身上,白馬也呈現出亢奮狀態,四蹄翻飛,不避障礙,宛如驚馬脫韁。只有翁卡伊還保持著一點狗的清醒。它一邊跟在白馬后面頑強地窮追不舍,一邊發出警示危險的吠叫。

突然,白馬一頭栽倒了。翁卡伊看到主人的身子離開了馬鞍,在空中翻了一個斤斗,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倫吉善雖然摔得有些昏眩,但并沒有受傷。他慢慢地爬起來后,見白馬絕望地掙扎著,卻不能夠四腿同時站立。他走近它,才發現它折斷了一條后腿。一截劈裂的白森森的腿骨刺穿皮肉,插在雪中。

他的心立刻被罪過感籠罩了。他悔恨莫及。它已經是一匹老馬了呀!他明明知道的。可是他還驅使它狂奔不止!那馬的玉石眼中充滿巨大的痛苦,哀而含怨地望著他。他跪下,雙臂摟抱住馬的脖子,傷感地喃喃低語著:“哦!白馬,白馬,我可憐的馬……”兩行老淚奪眶而出,沿著他臉面上的皺紋撲簌簌滾落。

翁卡伊似乎預知白馬遭到了怎樣的不幸,似乎不忍走過去目睹可怕的慘狀。它遠遠地站立著,呆呆地望著主人和白馬。它見主人終于離開了白馬,低垂著頭一步步走了,似乎要遺棄白馬,也同時遺棄它。它猶豫著,不知是應該發出吠叫,還是應該默默地跟在主人身后。就在這時,老倫吉善站住了。他緩緩地轉過了身。他緩緩地舉起了槍,槍口瞄準著白馬。

白馬已不再徒勞無益地掙扎,白馬昂著頭,鎮定地,甚至可以說是期待地注視著主人,注視著舉在主人手中的獵槍的槍口。

一種恐懼遍布了那對殺戮司空見慣的狗的全身。它豎起了頸毛,嗚嗚低吠,發抖不止。

砰!

槍響了。白馬的頭仍昂立了一秒鐘,而后軟弱地一下子觸進了雪中。翁卡伊立刻從空氣中嗅到了一股新鮮的血腥氣。它的忠實的本性被白馬的無辜和主人的無情動搖了。它悲吠一聲,朝相反的方向箭一般地奔逃而去。

“翁卡伊!翁卡伊!……”

老倫吉善大聲呼喚著它。它卻在他的視野中漸漸消失了。他意識到,翁卡伊對他失去了信任,背叛了他。

他感到了一種真正的孤獨,一種有生以來從未體驗過的孤獨,一種悲涼,一種凄哀。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熊吼,一聲被槍響所驚擾的熊吼,從不遠的密林中可怕地傳出來,令人心戰膽寒。

他怔了一刻,毅然向密林走去。

……

在林隙間的雪地上,老倫吉善發現了熊跡。大而深的熊掌印的跨度告訴他,如他所愿,是頭巨熊。

他的每一根神經都興奮而緊張起來。

他跟蹤熊跡向前走了還不到二十米,便站住了——巨熊從一棵合圍粗的義氣松的樹身后閃出來。這是一頭老奸巨猾的熊。它不甘于在被追蹤的情況下做獵人槍口下可悲的犧牲品。它分明想采取主動較量的方式拯救自己。它人立著,站在離老倫吉善五六步遠處。它的兩只前掌高舉著,如投降的姿勢,也如拳擊場上獲勝后的拳擊手向觀眾致意的姿勢。他憑經驗知道,那是熊的一種隨時預備拼死進擊的姿勢。它是那么高大,那么強壯,胛骨處渾圓的肌肉在熊皮下凸著。然而他看出,它是一頭老熊。兩綹熊毛生長在熊面上,垂下來遮住了熊眼。熊的心窩兒處,有一片半月狀的白毛。這特殊的標記使他認出了它。他想起自己曾和這頭熊有過一次遭遇。是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前?他回憶不清了。有一點他是很清楚地記得的——那時它還不是一頭老熊,他自己也還沒開始被視為老人。那一次他和它也是這么突然地彼此發現了,也是距離這么近,也是像今天這般對峙著。所不同的是,他當時非常鎮定,一點沒有心慌意亂,幾乎不是用一個獵人的眼光,而是用一種驚詫和賞識的眼光看著它。他和它對峙了半天,它似乎覺得無趣了,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終于不屑理睬地轉過身,邁著雜技式的從容的熊步踱到密林深處去了……

他當時可以打死它,但他沒有向它開槍。他當時是被它的強悍無畏征服了。

可是這時,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生平第一次,在猛獸面前產生了一種潛伏的畏懼。他幾乎想轉身逃跑。理智警告他那是最大的危險,他才沒有逃。但他是完全地呆住了。

熊,用一只前掌像女人撩發一樣撩起了遮眼的長毛。熊眼眈眈地瞪著他。它似乎在判斷處境對獵人還是對它自己有利。

也許是由于他的老態、他的呆狀,使熊感到他實際上并不能對它構成危害,它和他對峙了一刻,像當年一樣緩緩地轉過身去,邁著和當年一樣的雜技式的從容的熊步,朝密林深處回避。

老倫吉善清醒了過來。他想到必須帶回熊掌扔在村里的年輕人腳下,他毫不遲疑地舉起了槍……

砰!……

巨熊高大的身軀抖了一下。它像一個遭到卑鄙的暗算的人一樣,又轉過了身來。

它再一次撩起眼上方的長毛,憤怒地盯著他。他持槍的手顫抖了。

熊向他邁出了一步。

砰……

它心窩兒那片半月狀的白毛被染成了紅色。

可是它并沒有倒下去。

它發出了一聲使整個山林都驚悸的狂吼。

獵槍從老倫吉善的手中失落在地上。

一聲獵狗的勇敢的吠叫響起。翁卡伊突然不知從何處竄出。這忠實的獵犬并沒有背叛主人。在這險惡的情況下,它兇猛地撲向巨熊。

熊掌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翁卡伊被擊出數米遠,撞在一棵樹上,頭骨碎裂,軀體落地便不再動彈。

老倫吉善趁機拔出了匕首。

熊已經撲到了他跟前。在他的匕首刺進熊腹的同時,一只熊掌擊在他臉上。

世界變成了紅色的。緊接著,巨熊的前肢摟抱住了他的身體。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肋骨折斷的聲音。

“哦!‘別亞’……‘奧倫’……藍……”

“森林大帝”只來得及呻吟出這幾個字,便同巨熊一塊頹然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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