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寒假悄然過去，隨心所欲的日子再次結束，校園里恢復了以往的喧鬧，背陰處的露霜還未化盡，但北風已不再凜冽刺骨，溫度里有了淺淺的柔和，空氣中也摻了一絲春泥的香氣。
“為什么！為什么還有那么多課！”薛佳雯看著新學期的課表依舊心塞，“同樣在申南讀書，為什么我們系就那么慘！”
“可不是，下半學期朱大嬸的課還多了3節。”坐在望思瑪和薛佳雯前排的女生也忍不住抱怨起來，“今年真是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望思瑪看著課表倒是表現出了意外地淡定，“也還好吧，這學期不是還有一次采風嗎？”
“也只有采風聽上去有點意思，只是不知道去哪兒。”
望思瑪合上書對著另外兩人低頭輕語，“跟你們說你們可別告訴別人啊，我上次聽到朱大嬸和另一個老師談話，如果我沒聽錯，今年的采風，我們去云南。”
“云南？哇塞！”薛佳雯面露欣喜，“這地方不錯。”
“真的嗎？什么時候？”另個姑娘也很激動，“望思瑪，有沒有聽到什么時候去？”
“四月吧。”
“天吶！太酷了。”薛佳雯拍了拍大腿，“思思，到時候我們倆一間房，先說好了啊。”
“大嬸的意思是前后要去十多天呢，如果那時候我們比賽還能晉級，我就不去了。”
“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薛佳雯失望，“好吧，不過你這次這么認真，我也希望你能晉級……”
望思瑪笑笑，“如果不能晉級，那我就當去散散心咯。”
“哎！說什么呢！”薛佳雯抓起望思瑪的手臂，“思思你一定能晉級的，不過，如果你們晉級了，十心樂隊可不就淘汰了嘛……哎，到底支持誰呢？”
望思瑪拿起桌上的書輕輕敲了薛佳雯腦袋幾下，“你這小樣，不會是希望我們淘汰，十心樂隊晉級吧，我們兩年半的感情還比不上一個負心漢嗎？”
“沒……沒有啦。”薛佳雯趕緊擺擺手，“如果申南只能有一個樂隊，那必須是我家思思的樂隊……”
“算你還有良心。”
“那，今晚一起吃飯。”
“不了，我今天放學有事要出去。”
薛佳雯略有不爽，“你就知道說我，你看看你，又是去藍羽琴行吧，讀書都沒見你那么用功，難怪最近宿舍里總是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酸臭的味道？”望思瑪尷尬地舉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你說我？”
“嗯。”薛佳雯點點頭，帶著嫌棄的眼神，“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望思瑪臉頰泛起微紅，“胡說八道什么呢你。”
“所以，今晚你又是去約會？”
“沒有啦，裴忻今晚約我們去一家酒吧聽歌，有一個不錯的歌手在那駐場，我想去看看。”
“裴忻，裴忻，又是裴忻，現在倒好，還多了個江峪，思思你這樣怠慢我我會吃醋的。”
“行了薛佳雯，明晚作業我給你搞定，你就安心看你的電影去吧！”
“成交！”
閃耀的燈光，熱情的鼓點，喧嚷的人群，空氣中還彌散著煙酒的味道，南區的伶酒吧比望思瑪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寂寞的人跟著跳動的燈光和迷離的音樂在人群中來回走動，幾個姑娘坐在吧臺看著調酒師撩撥酒瓶，墻角的幾個雅座，則是熱戀中的小年輕的專屬區域，剩下的人，全都坐在舞臺正下方，聆聽著臺上的靈魂歌手的獨特嗓音。
而今天臺上的那個女歌手，是裴忻專程去見的。
沙啞的嗓音，曼妙的身材，性感的打扮，面前還擺著一架電鋼琴，女歌手林南希一直都是這里最受歡迎的王牌歌手。
黑白琴鍵，故事人生，她邊唱邊彈，行云流水般的音符從她的指尖傾瀉而下，如珠落玉盤，百轉千回，一曲風情萬種的爵士樂被她演繹得淋漓盡致。
“她叫林南希，是這里最有名的爵士歌手。”莫齡說。
“厲害，她的爵士鋼琴也彈得很有意思。”望思瑪回應道，“我聽說很多爵士樂都是即興發揮的，真了不起。”
“爵士鋼琴的即興演奏需要大量的理論和現場實踐積累作基礎，剛才她演奏的布魯斯風格，是以左手持續彈奏固定低音來襯托右手復雜的旋律。”
望思瑪聽得云里霧里，“是不是難度很大？”
“總之，除了音樂學院的幾個大師，我沒見過幾個大學生彈得像她這樣好！”
“大……學生？”陶貝貝一臉驚奇，“莫齡你說……她是大學生？看她這幅打扮，我還以為她已經二十五六歲了呢。”
“她和思思一樣大，是海洋大學的大三學生。”
“海洋大學？這次復賽第五名的黑河樂隊就是她們學校的吧？”陶貝貝又問。
“是的，黑河樂隊是海洋大學和工程大學的聯合樂隊，實力也是不容小覷啊。”
“她那么厲害，還好沒在黑河樂隊。”
“她看不上自己學校的樂隊。”莫齡笑笑，“似乎，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望思瑪看著臺上的女孩著了迷，“所以，我們這次來的目的該不會是……”
“裴忻很早就注意到她了，她想拉林南希來我們樂隊。”
霓虹的舞臺燈光時不時照射在裴忻臉上，臺上的林南希似乎也看到了裴忻，那一頭銀白色的短發永遠是最引人注目的，她認識裴忻，S市高校最有實力的女歌手，也是自己最想一較高下的競爭對手之一。
林南希看了一眼白發姑娘，隨后又將目光轉移到自己的琴鍵上，她暗暗冷笑了一下，像是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宿敵。
音樂停，全場掌聲響起，林南希從鋼琴旁站起來鞠了一躬，然后和吉他手、貝斯手、鼓手以及小號手依次握了手，最后，她緩緩走到臺下，眾人的目光也隨著林南希的腳步移到了白發少女裴忻身上。
“你是……十心樂隊……哦不，應該是黑天鵝樂隊的裴忻？”
兩人四目相對，無聲地交流了幾秒，裴忻從褲兜里掏出了煙盒，取了一支煙遞給了林南希，“坐下一起喝一杯？”
林南希接過煙，點點頭，隨后坐到了裴忻對面的位置上。
“缺個鍵盤手是吧。”林南希為自己點了煙，姑娘們的面前立刻煙霧彌漫起來，“盛哥跟我說了，你想拉我去你們樂隊。”
“你覺得我的樂隊不配？”
林南希頓了頓，“配！”說完又深吸了一口煙，“沒有男人的樂隊確實不錯，你們幾個的演出我也看了，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說吧。”陶貝貝又忍不住插上一句，“姐姐你這么厲害，能滿足你的我們盡量滿足。”
“如果是合理的要求，那也不算什么要求了。”望思瑪說。
林南希呵呵笑了一聲，“我對鍵盤手沒什么興趣，要我來，可以……我做主唱。”
“那不可能！”主唱二字話音剛落，莫齡就斬釘截鐵否定了，“黑天鵝的主唱只能是裴忻。”
“那……我們可能沒什么好聊了。”林南希準備起身離開。
“可以。”就在她剛要離開，裴忻開口了。
望思瑪，莫齡，陶貝貝三個人驚訝地看著裴忻。
“裴忻你說什么呢？”
“是啊，你魔怔了吧。”
“比一場，看誰更適合。”裴忻說。
“呵呵。”林南希再次不屑一笑，“來我的場子找我比試，裴小姐你是特地來踢館的吧！”
“隨便你怎么想，如果你能來做鍵盤手。”
林南希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有點意思啊，怎么比？”
“你的爵士樂隊，我的搖滾樂隊，各唱一首，就在這個臺上。”
林南希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這里客人了嗎？這么跟你說吧，這兒幾乎都是來借酒消愁的中年人，沒有幾個是真正來聽歌的，你唱得好或唱得不好，他們給的掌聲都一樣，而且，這地方消費不低，環境也不錯，大多數人都只是來裝逼拍個照而已。”
“酒吧終究是酒吧，如果你真的喜歡音樂，就要去Live House。”望思瑪說。
“這樣吧。”林南希把煙頭滅在了煙灰缸里，“如果你們樂隊能讓這群死氣沉沉的中年人嗨起來，我就去，如何？”
“你還想考驗我們。”莫齡頗有不快，“不愿意就算了，我們樂隊也不一定非要有個鍵盤手。”
“不用她們，我一個人就夠了。”裴忻站了起來，“我先和你的人溝通下。”說罷，她走到臺上，和臺上的樂手們說起了話，隨后又翻了翻吉他手面前的樂譜，像是要點了首他們都能演繹的歌。
過了一會兒，裴忻走到舞臺正中央，拿起話筒，“大家好，我叫裴忻，是這個酒吧新來的歌手，接下來為大家演唱一首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如果大家覺得我比剛才的歌手唱得好，就站起來鼓勵一下，站起來的人，一會請你們喝酒！”
“WOW!”臺下一陣歡呼。
“呵！”林南希翻了個白眼，對著身旁的望思瑪道，“我以為多有能耐，沒想到你們裴忻也會耍陰招。”
“你又沒說不能賄賂他們。”
“你……”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是一首極其有名的老歌，旋律起伏跌宕又朗朗上口，曾被改編成二十多個版本，而這些版本中，由安迪·威廉姆斯所演唱的布魯斯版則是最有名的一首，林南希平時演唱的，也是這個版本。
剛才一番交流，裴忻臨時改編了其中的某些演奏方式，音樂響起，鼓手就起了一個更快的速度，雖說這仍是一首爵士風濃郁的歌曲，但是由于在速度上，和吉他貝斯鼓的演奏方式上做了臨時調整，整首歌的節奏變得更加強烈而歡愉，裴忻渾厚富有力量的搖滾嗓音也與這首悠揚的爵士歌曲起了奇妙化學反應。
臺下面無表情的人們開始不自覺擺動著自己的身體，他們不再交頭接耳，而是專心致志地盯著臺上，臉上也露出了耳目一新的驚喜。
莫齡悄悄上了臺，她坐到了那架電鋼琴前，配合著舞臺上的音樂，即興融入了一段全新的鋼琴伴奏。
裴忻不動聲色笑了笑，閉上眼繼續享受著周遭的一切。
林南希坐在臺下，她看著臺上的樂手們一個個全都沉浸在嶄新的音樂中，連一向嚴謹的小號手也跟著擺動雙腿像是隨時要翩翩起舞。
裴忻用歌聲訴說著墜入情網的年輕人心若波瀾的戀愛歷程，她的嗓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堅定，時而柔和，既像是春風拂面的小清新，又像是大海撞擊礁石激起的駭浪。
音樂落下，臺下掌聲一片。
裴忻緩緩張開雙眼，眼前的一幕早已在她預料之內，正襟危坐的人們全都站了起來，“再來一首，再來一首”的歡呼聲更是不絕于耳。
看到舞臺上和樂手們配合完美的裴忻，林南希也十分吃驚。
“我說。”她問莫齡，“我彈的是爵士鋼琴，為什么覺得我適合你們搖滾樂隊？”
“你在初中的時候就拿了雙排鍵電子琴的冠軍，高中時候為其他搖滾樂寫過歌，裴忻都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