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古郯縣醫療系統發生一次不小的人事變動。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馬占功被任命為衛生局副局長兼古郯縣人民醫院院長。據說這位馬副局長參加過七九年自衛反擊戰,帶領醫療小組在前線負責傷病員的搶救工作,立下一等功。
馬占功外表文弱,說話卻很干練,做事雷厲風行。他上任后,了解到全縣的醫療狀況后,重點對古郯縣人民醫院的工作進行了指導和整頓,計劃下一步做一些人事調整。他的原則是任人唯賢,能者上庸者下。他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己的計劃。
這一天早晨八點,正是醫院職工上班的時間。楊集鄉人民醫院的大門外開進來一輛吉普車,車上下來三個人。原來是馬副局長突擊檢查工作。楊集醫院的院長劉玉良匆忙出來迎接。他們前不久曾見過一面,是在縣衛生局的工作會上。寒暄過后,馬副局長立即展開檢查工作,劉院長陪同他看了所有科室的工作日志、病人病例和醫療器械等。馬副局長不動聲色地邊看邊做著記錄。最后總結說:“我這次來咱們楊集醫院,主要是想大致了解一下醫院的各項工作情況,做到心中有數。在這次檢查中,我發現咱們醫院的兒科做得很好,特別是工作日志記錄得非常詳細、認真和完整,并對特殊病癥做了很好的總結,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值得重點表揚,希望別的科室都能做到。”劉玉良院長連聲說:“是,是,一定好好工作。”陪在旁邊的幾個科室主任也是恭恭敬敬的附和。
“這位兒科主任是誰?”馬占功副局長問道。
“他叫張志榮,今天休班沒來。”劉院長賠笑說。
“嗯,張主任的工作做得很好,劉院長要在全院給予表揚,通報嘉獎。”
“是是,這個月獎勵他十元錢,馬副局長您看怎么樣?”劉院長微笑又不失認真地說。
“這是劉院長的權力,不過,我贊成物質獎勵一下,不能只是口頭表揚。”
眾人皆大笑,都說馬副局長體諒下屬。隨后馬副局長詢問醫院有什么困難和要求。劉玉良院長做了一些匯報,重點是醫院里的醫療器械嚴重不足和老舊。馬副局長將這些都記在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
臨近中午,馬占功一行三人準備上車返回縣城,劉院長挽留吃完飯再走,被他婉言謝絕了。
半個月后的某個下午,楊集醫院劉玉良劉院長的辦公室電話響起。電話那頭馬副局長要求他通知張志榮明天上午來古郯縣人民醫院,他在院長辦公室等他,具體原因沒說。
劉玉良院長何其精明,放下電話小跑著前往兒科,很客氣地請張志榮到他的辦公室來一下。將事情跟他說了,然后強調說:“這是好事,馬副局長可能要重用你,你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
第二天早晨,張志榮換上一身干凈的中山裝,騎上自行車趕往古郯縣人民醫院。馬占功在院長辦公室熱情接待了他,和他握手,請他坐下說話。張志榮暗自打量這位馬副局長,只見他和自己年紀相仿,身穿沒有領章的舊軍裝,樸素大度,溫文爾雅,身后椅背上搭著一件白大褂。馬副局長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張志榮雙手接過茶杯,誠惶誠恐地說:“謝謝謝謝!馬副局長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志榮同志,你先坐下,不用拘束。以后叫我馬院長就行。”馬占功很隨和地說,緊接著開門見山,“找你來是想將你調進縣城人民醫院,不知你是否愿意,想聽聽你的想法。”
張志榮連忙站起來,說:“馬院長這么看得起我,我當然很愿意來,我完全服從領導的安排。”
馬占功示意他坐下,說:“很好,是這樣,前些時候我去楊集醫院檢查工作,發現你的工作做得很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我準備安排你到這里來做兒科主任,負責兒科的工作。”
張志榮又一次要站起來表示感謝。馬副局長示意他,說:“你不要這么客氣,更不要拘束,今后咱們就在一起工作了,希望你能把這里的兒科工作做好。”
“我肯定認真做好兒科的工作,不負馬院長的知遇之恩,提攜之情。”
“不對,我用人的原則是任人唯賢,你不用感謝我,醫院是為人民服務,為病人服務,兒科更是為那些生病的孩子們服務的,只要干好本職工作就是對我的最好感謝。”
“是,是。”
“說說你家里的情況,有什么困難沒有?”
張志榮如實說了自己家里的情況。馬院長聽了笑著說:“很不錯,你有個能干的村支書媳婦,你說你女兒叫什么?她在楊集副食品商店工作是嗎?”
“叫張靜靜,是在商店工作,現在是臨時工,還沒轉正,她還小,剛工作不到兩年,不急,不急。”
“那里屬于古郯縣百貨商店的下級部門,是不是?”
“是的,歸縣城百貨商店管轄。”
“這就好辦了,我家夫人是百貨商店的主任,正好管著那里。”馬占功略加思索,“這樣吧,我特批給你兩間房子,你女兒的工作也調進縣城百貨商店。這樣還可以照顧你,你的夫人也能安心做好她的村支書工作。”
“這……這太感謝馬院長啦!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謝您才好!”
馬副局長擺擺手,說:“你先回去將這個月的工作交接好,下月初也就是四月一號你來縣城醫院報到,跟這里的原兒科主任進行工作交接。至于你的工作調動手續我馬上就給辦理,這個你不用操心。”
這真是天大的喜事!而且是雙喜臨門啊!女兒的工作也解決了,很快就會成為職工。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事,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了兩個大餡餅,何其榮幸。張志榮時來運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院長辦公室的。走出古郯縣人民醫院后,他停下來,回頭看了看醫院,調整好心態,這才重新上了自行車。他本是一個不茍言笑的謙謙君子,這次也顧不得個人形象,嚴重的失態了。一路上在想我這是遇到貴人了,真是好人有好報啊。今后一定把醫院的工作做好,不辜負馬院長的知遇之恩。
張志榮回到家里向全家人宣布了這個好消息,一家人自然是歡天喜地,張靜靜更是歡喜無限。她很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張近澤,心想還是等到調進縣城百貨商店后再說吧。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五月下旬。張近澤剛剛參加完過年后的第三次模擬考試。星期天上午,班主任公布了本次模擬考試排名,張近澤的成績是全班第三名,尤其是他的英語成績最讓他感到欣慰,他最擔心的英語這次考了86分(滿分100分)。只要英語不拖后腿,就不擔心總分上不去。后面還有兩次模擬考試,他要爭取站穩前三的位置。他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僅是在班級里競爭,還要在全校競爭,全縣競爭,甚至是全省和全國競爭。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自己不僅不能被擠掉水里,還要爭取朝前擠。這就是當下的高考,物競天擇,殘酷的競爭。同時這也是最公平的競爭,贏者滿心歡喜,輸者口服心服。
張近澤做到了常人難以做到的事,他的學習成績讓很多人贊嘆。無論做什么事情,動力也是很關鍵的,而張近澤的學習動力極為強勁。現在,他渴望有一天站在山巔,手持長劍指天大呼:誰與爭鋒?舍我其誰?潛藏在他骨子里的霸氣開始顯現。大有志在必得,非我莫屬的氣魄。
班主任趙老師說下午可以休息半天,大家剛考過試,利用這半天時間放松一下緊張的神經。有需要回家的同學晚上趕回來即可。
中午吃過飯后,張近澤和幾個同學都想在宿舍里好好休息一下。睡了一會張近澤就醒來了,躺在床上不愿起來,頭腦里在想著數學上的一個題型。
旁邊有個同學小聲說:“有誰看過路遙的小說《人生》?”
“沒看過,我在廣播里聽過,寫的很好,只是沒聽全。”有人小聲回答說。
張近澤上鋪的朱振南說:“我也沒看過。咱們語文老師在上作文課的時候講過這篇小說的故事梗概。近澤看的小說多,他可能看過。”
“近澤睡醒了嗎?”其中一個同學小聲問道。
張近澤應了一聲,說:“早就醒了。”
“近澤看過《人生》吧,請你給我們詳細講一講小說里的情節唄。”
“我是看過。《人生》這本小說情節其實比較簡單,并不是很曲折。我可以講講我的看法,算是另類讀后感吧,不一定對,只是個人見解,大家別笑話就好。”
幾個同學立刻來了精神,都想聽聽他的高見。
“我認為主要人物高加林的所做所為所思所想不能代表七八十年代的廣大農村青年,更不能代表咱們這些在學校奮斗的農村青年學生,他只能說是農村青年中的一個特例。原因有以下幾種:
第一,他是一個自命不凡,脫離實際的人。他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雖然生在農村,但是他是家中的獨苗,是在嬌生慣養中長大的,至少沒挨過餓,沒干過多少農活。而他只不過多讀了幾本書,多看了一點報紙雜志就開始想象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自己應該是城里人,甚至夢想著有一天成為大城市的人。這些更助長了他的自命不凡。
第二,他的道德也有缺陷。中國有句古話:朋友妻不可欺。他明明知道黃亞萍有男朋友,而他們幾個人都是同學好友關系,卻不注意保持距離,相反,不由自主的就那個了,同時經過一番思想矛盾最終甩掉了劉巧珍,決定跟黃亞萍在一起。我認為是黃的家庭背景對他有更大的吸引力,對他的前途有好處,這是他人生悲劇的關鍵。
第三,他很偏激。因為他從小沒吃過苦,沒經歷過人生的苦難,高中畢業后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怨天尤人,活在以自我為中心里,甚至有種種自虐行為。
第四,劉巧珍是一個完美的農村女子,美麗善良,任勞任怨。她對自己深愛的人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她甘愿包干所有的家務活和土地上的農活,不愿讓高加林干一點活,只要高加林開心就好。她唯一的缺陷就是沒讀過書,這不是她的錯,那個年代的農村大都這樣。而他從骨子里就看不起她,只因為她沒有文化。只是在自己落魄的時候作為一種精神寄托才和她好。相反,劉巧珍則是在他落魄的時候來到他身邊,安慰他,給他所有的愛。反襯出高加林的道德問題。
還有一點就是高加林提著一籃子饅頭去縣城叫賣的情景。結果他一個饅頭也沒賣掉,而是跑到圖書館看起了報刊雜志。看似清高,實則反映出他的惰性。非常可笑。這是他的自命清高的表現。咱們都是農村長大的,試想一下,這是不是很可笑?咱們中有誰能這么干?
我下學一年多,騎車頂著炎炎烈日一天跑上百里路走村串戶吆喝著賣冰棍,渴了就喝河水也舍不得吃一根冰棍。我理解叫賣第一聲的艱難,但是受生活所迫,必須叫出這一聲。顯然他沒有真正受到生活逼迫,而是在父母的要求下,被迫走一趟。
不管怎么說,這篇小說還是很成功的,反映出許多社會現實問題。看了會令人深思和感嘆。但是我不同情高加林,他是自作自受。”
幾個同學聽完他的一番長篇大論,一時啞口無言。沉默過后,開始大聲贊嘆他的見解和表述。
“近澤太厲害了,我敢說全國沒人有這樣的見解,你是唯一一個。”
“的確厲害,長篇大論,句句見血。”
“只有經歷過磨難和坎坷的人才會有這樣的見解。”
“小說大多是唯美的藝術表現,現實之中很多人的人生遠比小說中曲折得多,痛苦得多。”張近澤插了一句。
“近澤應該去報考復旦大學中文系,以你的成績完全可以考進去。”
“是的,以最近兩年的分數看,考到600分左右就可以進復旦,北大清華要考過630分才有把握。”
張近澤聽他們議論到自己報考學校和專業,說:“我是有過報考中文系的念頭,還沒確定下來。”
“沒問題,你肯定能考上。”
“保持現在的成績,報考復旦毫無懸念。”
“高考這事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考上,只能盡力而為,正常發揮就是了。”張近澤理智地說。同學們的話固然好聽,但是他想要的是結果。
幾個人正在熱烈議論,宿舍門外走進一人,說:“張近澤在嗎?有人找你。”
張近澤忙答應一聲,站起來朝門口走。看到是住在另一宿舍的同學在叫他,問道:“是誰找我?”
“你出來就知道了。”這位同學笑著說。
出了宿舍門,張近澤一眼就看到了張靜靜推著自行車站在附近。五月下旬天氣已經比較熱了,張靜靜上身穿一件長袖白襯衣,下身是淺灰色褲子,腳穿方口帶跟灰布鞋。長頭發用一個碎花小手絹系在腦后,美麗優雅,亭亭玉立。
宿舍里的其他幾位同學探頭探腦,看到這個情景,都在偷笑。
“是他的女朋友吧,真漂亮啊!”
“是很漂亮。張近澤很優秀,女朋友也這么好看,真羨慕。”
張近澤走到她跟前,說:“靜靜,你怎么來啦?”
“你說過星期天下午一般會有點空閑,我就過來了。”張靜靜站在學校里,見附近有人在竊竊私語,她并不太在意,大大方方地說。
“很巧,今天下午多休息了一會,我正在宿舍呆著,還沒去教室。”
“咱們去哪兒?”靜靜問。
“先去操場邊的樹底下涼快一會吧。”
“行。”
“我來推車吧。”
“嗯。”
“這么遠騎車走來很累了吧。過一會你還要騎車回張莊,這來回就是上百里路。”張近澤有些心疼她走這么遠路。
“不累,一點都不累。”張靜靜眨巴幾下眼睛,微微一笑。
“你渴不渴?我給你找水去,宿舍里有涼白開。”
“我不渴,不用找水。”
“靜靜,為了咱倆的將來,我必須努力。我要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所以現在我還不能多想你,請你理解。”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沒來打擾你學習。今天就是想來看你一眼,跟你說一件事。”
“什么事?”張近澤停下腳步,問她。
“我被調進縣城百貨商店工作了,還轉為正式職工,所以我剛才說不累也不渴。”張靜靜笑靨如花。
“是嗎?這是大好事啊!值得慶祝。”
“你怎么慶祝呀?”
“你今天回張莊嗎?”
“不回。”
“那好,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回宿舍一趟。”張近澤伸手摸一下褲兜。
“回去干什么呀?”
“你別管,等著啊,去那棵樹底下等著,那里涼快。”張近澤邊往回跑邊用手指著一棵樹說。
過了一會,他又跑回來。張靜靜好奇地問他,剛才回去干什么了。張近澤笑著說:“你先答應我,讓我為你慶祝我再說。”
張靜靜從他的話里猜到了八九分,說:“不用你花錢,你現在正需要錢。”
“靜靜,我想請你一起去吃飯。現在時間還早,先在城里走走吧。”
“好呀,不過不用你花錢,我現在有錢。”
“我知道你有錢,那也不想讓你花錢,我應該表示一下,請你吃一頓飯總可以吧。”
“好吧,我答應你。”張靜靜美目流轉,同意了他的請求。
“這就對了。”
“還有一件事,俺爹也調進縣城人民醫院工作了,還給安排了兩間房子。我是沾了他的光。”
“是這樣啊,太好啦,真是雙喜臨門啊。”
“嘿嘿,俺爹和俺娘也都這么說,是雙喜臨門。”
“應該還有一喜,不對,是還有兩喜,這樣就是四喜臨門。”
“那兩喜是什么?”
“你先想想看。”
“是什么呀?我想不到。”張靜靜連連搖頭,還是想不起來是什么。
“我提醒你一下吧,金榜什么然后……與咱倆有關的,想到了嗎?”
張靜靜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剎那間臉上燦若紅霞。他這是說“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啊。
“是不是有點笨?”張近澤用手指頭在她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笑著問她。
“嘿嘿,我沒朝咱倆這方面想,只朝別處想了,沒拐過彎來。”張靜靜害羞地說。
兩人說笑中不覺已經走出了學校大門,來到了馬路上。
張靜靜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說:“現在是下午四點,吃飯還早。”
“先去公園里走走吧,那里樹木多,涼快些。”張近澤略想一下說。“我騎車吧,你坐在后面。”
“行。”張靜靜將自行車交給他。等張近澤騎上車后,她坐到自行車后座上,伸右手摟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后背上……
在公園里,兩個人四處轉轉,后來坐在長椅上休息。張靜靜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張近澤伸手摟住她的細腰……五點半左右,兩人慢悠悠走出公園,來到公園附近的一家飯館。點了一葷一素兩個菜和兩大碗米飯。旁邊大桶里有涼白開,暖水瓶里有熱水,喝水不用花錢。張靜靜只吃了小半碗米飯,大部分都讓張近澤吃了。一共花了一塊一毛五分錢。差不多是張近澤打小工時的一天工錢。這是兩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飯。
回學校的路上,張靜靜坐在車后座上,摟著他的腰說:“我的這塊手表給你吧,考試需要看時間。”
“我不需要,習慣了不看時間。”
“我也很少用到,俺爹也有一塊手表,我需要的時候就看看他的表。你戴上吧,等你考完試再給我,這樣行了吧。”
“好吧,等一會到學校門前再說。”張近澤不好再拒絕,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不能違拗。
“我現在就給你吧。”張靜靜說完,縮回摟著他腰的右手,將左腕上的手表摘下來,塞進他的褲兜里。
張近澤只得由她。
到了學校大門附近,張近澤將車子交到她手里,叮囑她城里人多,騎車注意安全。張靜靜答應一聲:“放心吧,我走啦。”調轉車頭,匆匆騎車走了。
張近澤心說:怎么走得這么急?本想大聲喊她走慢點,見附近有不少學生和家長,沒好意思喊出來。
張近澤朝教室走去,想起那塊手表,伸手想掏出來看看,自己還沒戴過手表呢。在當下,手表是很貴重的東西,戴手表的人大都是有些地位和身份的。張近澤的手小心翼翼伸進褲兜里,感覺到手表上包著紙。這讓他感到奇怪,怎么會有紙呀?他停下腳步,掏出來后才知道,原來是兩張十元的人民幣。
他忽然明白了張靜靜為什么走得那么急。他站在路邊百感交集,還說是請她吃飯呢,結果她偷偷塞給自己二十元錢,還將手表也給他了,而這手表倒成了她打掩護的工具。這是一塊上海牌女士機械表,是她爹娘剛剛給她買的。張近澤苦笑一下,心說:靜靜,你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張近澤何德何能讓你如此眷顧和付出?
正在他朝著教室走的時候,身后有一個同學叫他,說:“近澤,你弟弟送煎餅來了,他在宿舍等你。”
張近澤點點頭表示感謝,轉身朝宿舍走去。
張近澤看見老三,問他到這多久啦。邊說邊倒了一碗水遞到老三手里。老三接了,說:“剛到一會。”
老三喝完水后說:“二哥,你說如果我在工地上干活不順心,我該怎么辦?”
聽到三弟這么說,張近澤知道他肯定在工地上遇到不順心的事。想了想說:“老三,你現在是在工地上學瓦匠技術,如果遇到不順心的事,最好能忍一忍,堅持一下。”
“如果忍不了呢?”
“那就不要忍了,你現在基本的技術也會的差不多了吧,大不了去別的工地干活。”
“嗯嗯,我知道了。”老三張山澤點頭應道。
“三弟,能說一下是什么事不順心嗎?”張近澤關切地問他。
“沒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二哥不用操心。”張山澤不想讓二哥分心,敷衍一句。
既然老三不說,張近澤也就沒有追問。他自己也在工地上干過,心想無非就是跟別人鬧別扭之類的事,應該不是大事。
送走老三時,張近澤再次強調一句:“能忍則忍,忍無可忍,那就不要忍。”他不希望三弟每天那么辛苦,還要受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