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磚窯廠山澤受牽連 聽風(fēng)雨平地起干戈
- 布谷聲里
- 沂蒙恪
- 4282字
- 2020-11-21 02:09:33
這天早晨,張山澤正常去工地干活。磚窯廠離家不遠(yuǎn),步行只需要二十多分鐘。半路上,遇到同在磚窯廠干活的楊進開,很自然的就坐在了他的自行車上,兩人一路說笑朝磚窯廠趕去。
張山澤干瓦匠都是和楊進開做搭檔。他的手藝主要依靠楊進開指點,在他的言傳身教下進步很快,許多技術(shù)和技巧都已掌握,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因此,出于尊重,張山澤常常叫他師傅,更多時候也叫他楊哥。楊進開二十多歲,長相憨厚,性格耿直,干活很賣力,說話無遮攔,容易得罪人。而包工頭老黑張的手下,有不少人是他的親戚或者朋友的子女,與他有著這樣那樣的連帶關(guān)系,得罪了其中一個都可能招來一幫人的詆毀和找茬。只因楊進開手藝好,干活又很賣力,即使得罪人了,別人也拿他沒辦法,老黑張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當(dāng)什么事也沒有。只是最近情形有所不同。
在兩人到達(dá)磚窯廠的建筑工地時,被不遠(yuǎn)處的徐勤會看到了。他走過來說:“楊進開,上午有一車水泥拉來,到時候你和張山澤一起幫著卸車。”
楊進開眼一瞪,就想發(fā)作,硬生生壓住心里的火氣說:“你找別人卸車,我們是大工,需要趕進度壘墻。”
張山澤也說:“不是有小工嗎?讓他們卸車就行。”
“我說叫你們卸車就去卸車,哪那么多廢話?”徐勤會命令式的說,然后又緩和一下語氣。“小工那邊人手不夠,你們?nèi)バ盾囈驳⒄`不了多少時間。”
張山澤和楊進開早晨剛到工地就遇到這種事,心里很不舒暢。
徐勤會是老黑張的外甥,大家都叫他二工頭。他也很享受這個稱呼。平時,二工頭在工地上指手畫腳,頤指氣使,一副高人一等的做派。不少人敢怒不敢言,也有人奉承討好,以求自保。現(xiàn)在,老黑張只關(guān)注工程進度,工地上的具體事項都由他的這個外甥負(fù)責(zé)。因此徐勤會的權(quán)力很大,他想讓誰干什么誰也不能拒絕,最多就是抱怨幾句。而他常常以此打壓那些自己看著不順眼的人。有人私下里說他的爹娘真會起名字,徐勤會跟秦檜叫起來就差一個字,平時干脆叫他勤會,好像是關(guān)系親密,實則是罵他跟秦檜一樣壞。徐勤會似乎也知道歷史上有秦檜這個人物,他不喜歡別人叫他名字,反而更喜歡聽見叫他二工頭。
最近這些日子,楊進開成了他的眼中釘,只因張山澤與楊進開關(guān)系好,自然也受到牽連。
大概在上午十點左右,果然來了一輛四輪拖拉機,一車水泥等待卸下。此時大工們正在壘墻,大伙分工合作,齊頭并進。“水泥到了,楊進開快去卸水泥,還有張山澤也去。”徐勤會向他倆這邊走過來,大聲喊道。
楊進開停下手里的活,心里來氣,很想發(fā)作。張山澤低聲說:“楊哥,咱倆去吧,不跟他計較。”無奈之下,兩人只好過去卸水泥。
他倆來到車前,已經(jīng)有兩個小工正在卸水泥,于是四個人一起干。
張山澤看到楊進開臉色難看,知道他心里有氣,勸他說:“楊哥,四個人卸水泥也快,無所謂,干什么不是干呀。”
“兄弟,我是氣這個小子瞎指揮,并不在乎卸水泥。”楊進開氣呼呼地說。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咱倆忍著就是啦。”張山澤搖頭說。
“我總覺得這些天他是故意整咱倆的。”
“是啊,我也覺得是這樣,楊哥,你知道他是因為什么嗎?他為什么給咱倆小鞋穿?”
“我猜……可能是因為我跟別人說了幾句實話吧,”楊進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這話可能是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跟誰說什么了?你這實話傳到他那就可能成為壞話。”
“是的,他知道了肯定認(rèn)為我說他的壞話。”
“楊哥,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天,我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來找我打聽個人,說是有媒人給他的閨女說了個對象,這人就是徐勤會。”楊進開低聲說。
“奧,明白了。”張山澤聽他說出這事,立刻明白了。兩人默默卸著水泥,一時不再說話。
過一會,楊進開說:“山澤,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說實話?就他那種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親戚家的閨女掉進火坑里。”
“楊哥,你做的對,我也很看不起這種人。現(xiàn)在還要在他手下干活,咱倆只能忍著點了。”
“這幾間房子蓋好后,磚窯廠的活基本就完工了。然后我想離開這里去別處干,不在這里受窩囊氣。”
張山澤聽他這么說,接道:“楊哥,你要是不干了,我也走,跟你一起走。”
“行,咱倆一起去別的工地干。”楊進開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說。“我有個朋友在濟南一個工地上干活,到時候我跟他聯(lián)系一下。”
“好啊,能到濟南這樣的大城市干活,那真是太好了。”張山澤笑著說。
“就是離家太遠(yuǎn)。”楊進開說。
“那沒什么,咱們又不是總在那里,干兩年再說。”張山澤想到要去濟南了,心里有點興奮。
由于他倆的臨時離開,那些一起壘墻的大工們繼續(xù)向上壘了三層磚就不好再干了。因為他們是各管一段,所以楊進開和張山澤兩人的這段沒人管,而徐勤會又沒有安排別人兼顧一下。這時候,有幾個大工要求停下,征求徐勤會之后在干。其中一人喊道:“二工頭,請你過來一下,你看看他倆這段的活怎么辦?”
徐勤會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看了看,說:“都別干了,大伙休息一會,等他倆來了再一起干。”
大伙聽了自然是個個高興,難得可以休息一會。
“嘿嘿好啊,那就休息一會。”
“二工頭來支煙吧。”
有人則是暗暗搖頭,心里為張山澤和楊進開抱不平。
“我這是麗華煙,”徐勤會伸手去上衣兜里掏煙。
老吳見他掏煙,早將自己的一支大前門香煙遞了過去,笑瞇瞇地說:“抽我的吧,嘿嘿,今天我買了一盒好煙。”
“行啊,老吳,今天抽大前門香煙了!”徐勤會滿面帶笑,接過老吳遞過來的香煙。
二工頭與這些人抽煙談笑。那邊,張山澤和楊進開則是在卸水泥。而他倆回來后,這里的墻一點不比別人少壘一塊磚。
到了下午,磚墻基本完工,正準(zhǔn)備上梁的時候,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烏云翻滾,一場雷雨即將到來。大伙都停下手里的活,抬頭看天。有人問二工頭是繼續(xù)干,還是收工避雨。
二工頭也發(fā)覺不對,抬頭看看天,大聲說:“大伙都別干了,趕緊收拾工具,快去找來塑料布將水泥砂漿遮蓋好。”他說完后,轉(zhuǎn)過頭來,用手一指站在高處的楊進開,說:“你去找塑料布把那些剩下的水泥遮蓋好。”
楊進開只好走下腳手架,去工具棚里找塑料布。張山澤見狀,主動跟過去幫他一把。
雷聲中,雨點噼噼啪啪落下,大伙急匆匆跑到新近蓋好的房屋里避雨。楊進開和張山澤跑來避雨的時候,大雨已至,兩人身上被雨水淋濕了大半。
此時,三十多人擠在兩間屋里,有些人說話聲音很大,立刻顯得亂哄哄的。二工頭與幾個會抽煙的人站在一個角落里抽煙,楊進開和張山澤等幾個人站在門口觀看外面的大雨,猜測還會下多久,擔(dān)心影響下午的工錢。
過了片刻,外面雨聲漸小。張山澤探出頭朝天空望了望,說:“看樣子再過一會就該停了。”又有幾人也朝天上看,其中一人說:“嗯嗯,現(xiàn)在雨點就有些小了。”
“那就可以繼續(xù)干活了。”
楊進開說:“雨聲也小了,你們看那邊天,過一會太陽就能出來。”
幾個人再次向天空看去,果然有幾縷陽光穿透烏云斜插向天邊,隱約可見放晴的跡象。
二工頭推開站在門前的幾個人,更是用力推了一把楊進開,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看,說:“雨要停了,也不知道水泥會不會被淋濕,楊進開,你過去看一看。”
“水泥不會被淋濕,外面還在下小雨,等一會去看看就行。”楊進開很不高興地說。心想你小子又來指派我,老子只是不跟你計較罷了。
“正因為現(xiàn)在下小雨了,才叫你去看看。”二工頭的話聲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不去,等一會再說。”楊進開斜視他一眼,說。
“你為什么不去?我的話不好使是吧。”二工頭眼一瞪,怒沖沖地說。
“你為什么總是叫我去?”楊進開也瞪他一眼。
“因為是你遮蓋的水泥,當(dāng)然叫你去看。”
“你為什么叫我去蓋水泥?”
“我看你不順眼,怎么樣?”二工頭傲慢地說。
楊進開強壓住心里的火氣,說:“哼,你這是公報私仇,別以為我不知道。”
“對!我就是公報私仇。你說得太對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說了我什么壞話我都知道。”二工頭心里的怒火也是蹭蹭的往上竄。
“我那是實話實說,你自己是什么樣人還不許別人說嗎?”楊進開鄙視他一眼,滿是嘲弄的語氣。
二工頭徹底被激怒了,大罵一句:“狗娘養(yǎng)的,我打死你!”話音沒落,拳頭已經(jīng)打在楊進開的臉上。
楊進開挨了一拳,趔趄著站穩(wěn),反身打了他一拳。緊接著兩人撕扯在一塊,跌跌撞撞,在外面的泥水里滾翻。有好幾個人忙過來拉架,弄得身上也都是泥水。
二工頭伸手摸一把臉上的泥水,看到地上有一塊磚,彎腰抓起那塊板磚,揮手向楊進開頭上砸去。站在旁邊的張山澤見狀,急忙抓住他的手,奪下那塊磚。其他人都圍過來,盡力分開二人。
二工頭認(rèn)為自己吃了大虧,不停地大罵,叫他滾回家去。
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大伙陸續(xù)走上工地,準(zhǔn)備繼續(xù)干活。正在這時,老黑張走來了,看到外甥徐勤會渾身上下都是泥水,嘴角好像還在流血,追問他這是因為什么。二工頭添油加醋說叫楊進開去看水泥有沒有被淋濕,他不去還跟自己吵,竟然還動手打人……老黑張聽了外甥的話,也不問楊進開情由,指著楊進開怒氣沖沖地說:“好你個楊進開,長本事了,沒人能指揮動你啦,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現(xiàn)在馬上給我滾!”
“還有張山澤,他是幫兇,也讓他滾!”二工頭想起剛才張山澤硬從自己手里奪下板磚的事,心里很惱火,也想將他一起開除。
老黑張聽了略猶豫了一下,說:“好,都不聽使喚了,那就一起滾回去吧。”老黑張想利用這個手段,震懾其他人,要想在這干就要聽話,必須好好干才行。
“走就走,工錢給結(jié)清了就走。”楊進開也不示弱,提出要工錢。
“行!今天就給結(jié)清,不過,要扣你十天的工錢。”老黑張霸道地說。
“為什么扣我的工錢?”楊進開反問。
“因為你不服從安排,還動手打人,這還不行嗎?”
“……”楊進開本想分辨說是他先罵人還先動手打人的,轉(zhuǎn)念一想說也沒用,只能啞巴吃黃連。他自己走就走了,沒想到還連累了張山澤,這讓他很是歉疚。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二人心里帶著怨氣離開了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楊進開說:“山澤兄弟,對不住了,讓你受到牽連。”
“沒什么,反正早晚都要走,你知道我也不想在這干。”
“我先聯(lián)系濟南那邊的活,能去就去,不能去咱們再去別處干。”
“行,楊哥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今年春節(jié)后,我這個朋友曾經(jīng)聯(lián)系過我,想讓我跟他一起去濟南的工地上干,當(dāng)時我不想去。”楊進開說。
“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能去吧。”
“十有八九吧,我先寫信聯(lián)系。”
“行,只是再過幾天就要收小麥了,能不能收完小麥再走呢?”張山澤想起節(jié)氣上就要到芒種了,家里需要他干活,二哥在學(xué)校,沒有時間回來,今年他就是主力,于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楊進開經(jīng)他提醒,笑著說:“對,我把這事忘了,必須等到收完小麥后再去。”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來到楊集街道上。街上人多,有人回頭看楊進開。張山澤提醒說:“楊哥,你這臉上身上都沾著爛泥,最好去河里洗洗再回家。”
楊進開摸一把頭發(fā)和臉,又看看身上的衣服,笑道:“是該洗洗,走到俺家附近的時候,我直接跳進河里洗。”
“對,衣服濕了就說是被雨水淋濕的。”張山澤也笑著說。
兩人說笑聲中,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