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是急壞了晉王妃,心說好好的一個姑娘,若是救不回來,可怎么跟顧昀交代,一旁顧莞見無人來救,竟是直接抱了船上的一個木椅,跟著跳了下去。
等顧恒與侍衛趕到的時候,謝景翕已經消失了好一會,被救起來的方晚晴瞧見顧恒,正待上前搭句話,顧恒卻好似沒看見她一般,直接從她跟前過去,就近上了一艘船,直接去救人去了,那方姑娘慘白著臉,險些咬碎了牙。
侍衛們分頭去尋,卻也只尋到了顧莞,顧恒將腿腳抽筋的顧莞拉上來,厲聲道;“你又不會水,跟著瞎攙和什么!景翕人呢?”
顧莞這會也顧不上分辨顧恒有些失態的語氣了,邊抽泣邊道:“二哥,快救救景翕啊,她,她,我找不著她了,嗚嗚,她可不能有事?!?
顧恒脫下身上的衣服扔給顧莞,也跟著下了水。
且說謝景翕這會可是不大好過,她方才救方晚晴已經耗費了體力,這下被乍暖還寒的湖水一沖,簡直渾身抽筋,她索性也不掙扎,只憋著氣任由水把她沖走,待到水流再次平靜,她浮上水面再看,已經不知今夕何夕。
她不由心里嘆了口氣,心說這下除了等人來救,就只能自生自滅了,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來尋她,方才那片水域,一般的船怕是過不來的,人就更別提了,若是她這樣的水性都沒有法子,其他的也好不到哪去。
人在困境中,就難免生出一些落寞之意,她想著自己兩世為人,竟是沒有一個可以真正依靠的人,不免凄涼,但這種念頭不過一瞬,她就再次續了一口氣,一頭扎進水里,朝著山上的方向游去。
謝景翕不知游了多久,身上的力氣徹底沒了,就俯仰在水面上,任由水托著她走,遠遠看著,浮尸一般駭人。顧昀見到的時候,心下跟著漏了一拍,心說他的姑娘可不能這樣脆弱吧,待見著她人雖泡在水里,腿腳卻是用著力氣,不時動一下,心里這才松了口氣,默默下了水,朝著她的方向悄聲靠近。
謝景翕被水托了一會,身上又聚集了些力氣,正待翻身再游,就覺周身水流似有浮動,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雙大手圈住,謝景翕正要掙扎,就聽耳邊有個聲音道:“莫動,我們到岸上再說?!?
謝景翕聽清了來人的聲音,居然是顧昀!謝景翕心下無比疑惑,心說他怎會過來救她,關鍵是他不是個病秧子嗎,居然也會水,別回頭救她一遭,再把自己搭進去。
好像知曉她心里的念頭似的,顧昀半開玩笑似的說,“你不必奇怪,我若是就此撒手人寰,也不會怪你的?!?
謝景翕:“……”
“還有力氣嗎?”顧昀又問道。
有了剛才那番話,謝景翕哪里還敢叫他托著,“我自己還行?!毖酝庵饩褪悄氵€是顧著自己吧。
顧昀也不強求,不過雖然撒了手,也仍舊在一旁護著,有了顧昀這么個老弱病殘在旁邊比著,謝景翕覺的自己格外多了把力氣,竟是一口氣游到了岸上,沒叫顧昀再多費一絲體力。
待上了岸,謝景翕已經癱倒在地,一點力氣也沒了,顧昀卻是猛地一陣咳嗽,謝景翕方后知后覺,他剛才攬著自己的手是冰涼沒有一絲溫度的。
謝景翕一個猛子坐起來,“顧少爺你如何了?”
顧昀邊咳邊擺手,“無妨,你沁了水,別躺著,容易著涼?!?
謝景翕哪還意思還躺著,正要起身去尋一些柴火,顧昀卻是將她攔住,“我方才過來的時候,順手撿了一些,那里有我留下的干凈衣服,你先披上。”
顧昀果然是很快找來了柴火點上,謝景翕心說這人倒是心細,“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游到此處嗎?”
“這也不難,水流到這四面環山處,自然就沒有那么湍急,我順著山上找過來,很容易找到這里,倒是順著水過來找你的那些人,反而不大容易?!?
謝景翕細想想,知道他說的是沒錯的,只是即便知曉,她也沒以為會有人能想到這一點,可是顧家大少爺,為什么會冒險來找她呢?
“晉王派來的人,估摸著還要有一會才到,一會我們順著山路回去,應當會遇到他們?!?
顧昀所料不假,果真他們走了沒多久,晉王的人就找來了,待回到晉王的莊子,顧莞先第一個撲上來,“景翕你可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晉王妃也是終于松了口氣,“還不快去把熬好的姜湯端上來,太醫呢,沒瞧見顧大少爺也落了水嗎!”
下人一通忙活,謝景翕這才想起病秧子顧昀,正要去看他怎樣,就聽見有人說他暈過去了,晉王直接將人抬到了客房,幾個太醫都圍過去不敢怠慢。
顧恒一行人被水流逼了回來,并未繼續找尋,看見謝景翕安然歸來,也忍不住上前,“三姑娘可還好?”
謝景翕沒有去看他過分關愛的目光,“我沒事,就是顧大少爺落了水,二少爺還是去看看,替我道聲謝?!?
顧恒握了握拳頭,沒有做聲,已經換好衣服的方晚晴走過來,對謝景翕道:“謝姑娘舍身相救,晚晴感激不盡,都是我拖累了你,若非我硬求你別撒手,你也不會……”
謝景翕眼皮一抬,她倒是還忘了這么個罪魁禍首,她這意思,竟是自己迫不得已才去救的,好像她不喊那一嗓子,她謝景翕就要袖手旁觀了似的。
“你自己抓不住,怎么還怪上景翕了!”顧莞這急脾氣先是忍不住,差點指著方晚晴鼻子罵,“你一落水,景翕就第一個抓住了你,你以為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嗎,她要是不想管你,裝沒看見不就完了,用得著你來求嗎!敢情她冒著生命危險救你一場,都是你自個求來的,你這臉怎么就這么大呢!”
方晚晴看來顧恒一眼,哭的更兇了,“都怨我……”
謝景翕忙拉住真想上前揍人的顧莞,“莞兒算了,是個什么樣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何必多說?!敝x景翕又對方晚晴道:“方姑娘若是無自救之心,下次一定早說,沒的連累了別人?!?
晉王妃道:“還不快扶景翕去我房里,取我的一套衣服給她換上。”
謝景翕又聽聞許氏方才暈了過去,已經事先送回了謝府,謝景翕沒有說什么,換了衣服,就被謝府派來的人接回了謝府。
那廂許氏暈過去的事傳進內閣,謝岑提前回府,又聽聞三姑娘也落了水,忙派了人去接,待許氏醒來,才去詢問今日之事。
許氏臉色蒼白,對謝岑道:“老爺,快去瞧瞧三姐兒如何了,這孩子……”
“行了,我已經派人去了,晉王已經派人送了信兒,說三姐兒已經找著了,這好好的怎么就落了水?”
許氏就將今日花宴上的事一一與謝岑說了,“老爺,我瞧著晉王妃對三姐兒好像很是青睞,卻不知是個什么意思?!?
“哦?晉王從來不理會朝堂之事,那晉王妃也不大與我們家來往,如此倒是有些奇怪。”
許氏斟酌了一番又道:“我瞧著,晉王妃那個意思,怕是想替三姐兒說親,今兒這場花宴,怕也不單純,好些太太姑娘在,若說她沒存了什么心思,那是不能夠的?!?
謝岑沉吟半晌,“齊大人府上,到的確有位年幼的公子,晉王妃替他保媒,倒也說得過去,但年紀好似與三姐兒對不上,若晉王妃瞧得上我們三姐兒,那自然是好的,有她保媒,有些事就不一樣了。”
“還有一事,我不曾與老爺商議,便是二姐兒,我原本打算著,若是二姐兒立不起來,就把三姐兒嫁過去的,畢竟侯府那樣的人家,也不辱沒了三姐兒的身份?!?
謝岑聞言眉頭一皺,“那如何使得,三姐兒怎能嫁過去做妾,侯府再好,我們這吃相也太難看了些,此事不妥!”
許氏頓時不敢再提,此事便也作罷。謝景翕回府后,先去看過許氏,才回了自己屋里,明玉一早得了信兒,早就生起了火爐,熬好了湯藥,只待謝景翕一回來便用得上。
“姑娘,好好的出去一趟,怎就落水了呢,我備了藥湯,你先去泡一泡驅寒,瞧你這手涼的。”
說起手涼,謝景翕想起來病秧子顧昀,他暈過去也不知醒沒醒,瞧他那副樣子,別回頭真有個好歹,那自己這罪過可就大了。
“我好著呢,你先別忙活我,去把我存的那瓶藥酒取出來送去顧府大少爺屋里,里面有使用的法子,顧大少爺為了救我,怕是不大好,我們理應去問一聲的?!?
“顧大少爺?”明玉無比震驚,“他也能救了姑娘你?”
“廢什么話,就是顧大少爺,還不快去!”
明玉吐吐舌頭,忙抱著藥酒去了,等到她再回來,謝景翕已經泡過澡穿戴好了,“怎么樣,顧少爺可醒了?”
明玉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顧,顧大少爺倒是醒了,可,可二小姐的大哥兒不好了,我聽說府里已經忙做一團,好像是發了熱,太醫已經去了好幾撥,不知能不能救的過來……”
謝景翕心里咯噔一下,大哥兒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若是救不過來……謝景翕心里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許氏極有可能舊事重提,再把她嫁給顧恒的。
果然第二日一早,侯府就派人過來報喪,倒是大哥兒夭折了。
安奉候府二爺家添龍鳳子的時候,京城里就沒有不知道的,從圣上到世家無不羨慕,尤其圣上子嗣不旺,還曾私下里問過安奉候,可是有甚秘訣,安奉候只道是巧合,亦有可能是二少奶奶家傳之故,圣上聽聞恍然大悟,一度曾想過要不要也納一個謝家女放在后宮。
但謝家女子能拿得出手的兩個都已嫁作人婦,此事遂也作罷,只賞了好些物件給二爺屋里,讓安奉候府很是風光了一陣子?,F如今大哥兒夭折,傳的比當初還快,連一大早去了內閣的謝岑,都接到了同僚的告慰,而趕去內閣報喪的人卻還未至。
謝景翕雖早有預料,卻仍抱有一絲僥幸之心,如今希望破滅,卻也顧不上多想,連早飯都沒來得及用,就趕去了許氏屋里。馮嬤嬤守在屋外,直沖謝景翕打眼色,謝景翕以為許氏又不好了,進屋才發現,許氏居然已經穿戴停當。
許氏罕見的沒有跟以往那般,竟好似打了雞血,一雙溫和的眸子怒目圓睜,瞧見謝景翕進屋,立時就要往外沖,“快與我去侯府走一趟,我好端端的外孫,竟就這樣被他們養沒了,還有你二姐,多么健朗活潑的一個人,去了侯府不到兩年,竟也成了半個廢人,若說侯府里頭沒有貓膩,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相信的,是當我們謝府沒有人了嗎!”
許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何曾有過這般嘴臉,與楠哥出事那會淡定的反映,簡直判若兩人。謝景翕心知她這次是真的急了,一副要大鬧侯府的架勢,有心攔一攔,卻也知許氏根本不會聽她的。
“母親好歹先用些早飯,一會侯府定是忙亂,您昨兒才發了眩暈癥,今兒萬一累倒了可如何是好?!敝x景翕上前扶許氏坐下,又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李嬤嬤道:“去陸府請大姐過來,就說母親與我在家等她,一起去侯府。”
李嬤嬤如夢初醒,“三姑娘這話對,無論如何太太也要顧著自己,我這就去陸府請大姑娘去?!?
許氏這才重新坐下,胳膊往炕桌上一撐,喘著粗氣,“這侯府定是與我謝家八字不合,可憐我二姐兒,人才剛能下地,她拼了命生出來的哥兒就沒了,你說她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過……”
謝景翕沒有接話,許氏這是又在往她身上打著注意呢,現在埋怨與侯府八字不合,當時可是卯足了勁的往侯府里送人。謝景翕心里琢磨著,前世大哥兒生的健壯,后來染病死了這事是有蹊蹺,可這回大哥兒原就生的弱,這模樣也不知能不能養大,誰又會冒險害一個不見得能養大的小孩子呢。
謝景翕給許氏盛了一碗熱湯,斟酌道:“大哥兒雖說先天體弱,可當日并未聽太醫說有甚要緊癥狀,只說小孩子恐怕難養些,往后注意著點也是無礙,照說侯府那樣的人家,再難養也養的起的,好端端的,怎就……”
謝景翕欲言又止,許氏怎會不知后院那些彎彎繞繞,被謝景翕這不經意的一提點,許氏好似想到了什么,頓時就坐不住,匆匆喝了幾口湯,這就預備要走。謝景翕這回并沒有攔著,與許氏匆匆出了門子,好在大姑娘趕得及時,竟是在門外碰上了。
謝景怡看了謝景翕一眼,謝景翕與她搖搖頭,謝景怡便什么也沒問,又轉身上了自家轎子,與她們一道去了侯府。
安奉候府罕見的大門緊閉,門外并未見異常,可是到了二爺的院子,就沉靜的發悶,曾氏已經哭暈過去好幾遭,聽聞謝府來了人,又掙扎著爬起來,讓人攙扶著過來。
謝景翕她們進來時候,只有顧恒一人在園子里,原本神采奕奕的一個人此時憔悴不堪,從昨夜大哥兒發病,他就一直站在這,竟是一夜未合眼,在瞧見謝景翕的時候,還有些愣怔。
“妹夫還站在這作甚,二妹妹可好?”謝景怡提點了一句,顧恒才如夢初醒,“她,她在屋里?!?
許氏正眼也未瞧他一眼,徑自進了屋,遠遠瞧見二姐兒一個人坐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襁褓,眼神直愣愣的不知瞧著哪,頭頂上的邪火頓時就散了,哭喊著就撲上去抱住了二姐兒。
“我苦命的二姐兒啊……”
謝景翕與謝景怡聽見哭聲,頓覺不妙,一起沖了進去,這才瞧見謝景琪竟是抱著大哥兒不撒手,那摸樣好似魔癥了一般,謝景怡上前拉住許氏,“母親,二妹妹已是如此,您又何苦再招她,到底先把她勸住才是正經,大哥兒可是等不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