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越來越虛弱了，漸漸的甚至連咳嗽感覺都能累死過去。
路芷每天熟練地幫著葉霜擦拭、喂飯、講故事，細致地觀察著葉霜細微的變化，余了功夫還會給葉霜畫幾張畫像，母女二人都刻意忽視著即將到來的結局，照顧著彼此的情緒，小心翼翼。
“娘，你看，是不是你年輕時候的樣子。”路芷拿下自己的畫舉著給葉霜看。
“像，真像，我女兒什么時候畫的這么好了……”葉霜抬手撫摸著路芷的臉，今天精神狀態很好，說話都有些力氣了。
“天賦吧可能是。”路芷揚著眉毛得意地笑著，眼眶還是控制不住地濕潤。
“畫的真好啊……”葉霜又輕撫著畫像上的人，“真可惜，見不到你妹妹了……檸兒該怪我咯。”
“娘……”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大滴大滴砸落，路芷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對。
“哭什么……哭丑了都。”葉霜拍拍路芷的手，“給娘拿個干凈的帕子來……擦擦臉，都不利索了。”
葉霜強笑著，眼眶里有打轉的眼淚。
“好，擦擦臉……”路芷感覺自己四肢已經不聽使喚直發軟。
路芷把手帕浸到水里，流下的眼淚一滴滴落入水面濺起點點水花。
“我家阿芷真好看啊……從小就美。”葉霜微微使勁抬著胳膊給路芷擦臉。
“娘美，我隨你……”路芷已經有點泣不成聲，溫熱的淚水落到葉霜的手上。“娘，馬上擦好了……你別睡。”
“以后照顧好自己……也跟檸兒說……”
“娘……你要吃東西嗎，吃點東西，別睡……求你了……求你了……”路芷跪在床邊抵著葉霜的手哭得說不出話，希望這只手能夠再輕輕摸摸自己的臉。
葉霜走了，路芷按著勐緣的習俗辦了喪葬，在墓前守了一天一夜，任誰勸也不理，不哭不鬧只是靜靜地坐著。
頭七過后，路芷來到葉霜的房間收拾東西，把葉霜生前穿的衣裳和首飾都放到了大木箱子里搬到了自己房間，隨后鎖了門禁止任何人入內。重新找了一批雜役，人少了很多，府中顯得有些蕭瑟。
打理好家里就被接回了王府，在這之前洛還很貼心的對路芷做了全身檢查，或許是路芷身體太好，總之檢查結果健康得很。
陌染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注意著路芷，總覺得路芷是故作堅強，畢竟頭七結束之后在路芷臉上一點都看不出難過的情緒。
“夫人是不是太難過了但是怕家人擔心才裝成沒事？”小韻被路芷趕出了房間，只好和青風陌染一起商量解決方法。
“我們得試著做點什么讓夫人心情好點。”
“出去玩會不會讓她心情好？”陌染抬起頭詢問。
“我知道！城北開了冰場，聽說特別大，玩的人也不少。”青風靈機一動給出個方向。
“可以可以，夫人最喜歡帥哥什么的了，沒準能遇到……”小韻一激動順著往下說，話頭一開才發覺不妙，“我是說，王爺這么帥還陪著一起玩，夫人肯定開心。”
陌染點點頭也覺得這樣可以。
陌染買了些路芷喜歡吃的點心推開了路芷的房門，一進屋就看到路芷趴在書桌上睡著，手下壓著沒畫完的畫。
“路芷？”陌染碰了碰路芷的額頭溫度很高，放下手里的東西急忙把路芷抱到了床上，起身要去找郎中。
“陌染？我沒事，就是太長時間沒好好休息了，睡一會就好了。”路芷睜開眼睛伸手攔住陌染，之前也是這樣，只是這幾天處理事情太多，單純累到了而已。
“你想吃什么？”陌染想了想坐到床邊反握住路芷，手心燙的灼人。
“紅糖糯米蓮藕。”路芷松開陌染的手往被子里鉆了鉆。
“行，你好好睡一覺。”陌染打了盆涼水浸透臉巾給路芷降溫。
“路芷發熱了，說是累到了休息會就好，先把郎中找來吧，看她一會怎么樣。”陌染端著盆出了房間，看到青風將其攔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
“讓小韻一會兒進去照顧她，換衣服擦洗什么的比較方便。”陌染繼續囑咐道，隨后去水房重打一盆涼水。
老楊有些著急，“這藕得這么切，你橫著切它怎么往里塞糯米啊！”
陌染被訓的很沒面子，轉念一想為了做好這頓飯還是又拿了一段藕。
“這么切？”
“對！兩頭都切一下，然后拿筷子把糯米塞滿窟窿眼。”老楊皺著眉手里拿著刀，身形和語氣充斥著豪放二字。
在老楊的吐槽聲中陌染勉勉強強將處理好的糯米藕放到砂鍋里。
“得燉多長時間？”
“一個時辰。”
“這么長時間？”
“想吃好東西不得慢火細燉？”
終于陌染被老楊從膳房趕了出來。
還是我對他們太溫柔了，一點王爺的威嚴都不放在眼里。
陌染找各種借口想進膳房看看那一鍋經由過自己雙手的藕此時境遇如何，卻被老楊以各種理由婉拒然后推了出來。
“你想吃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這么簡單的東西讓你費老勁做半天。”老楊和陌染坐在膳房門口嘮嗑。
“路芷想吃。”
“沒想到你還挺疼夫人。”老楊欣慰地笑笑，流露出老父親的慈祥。
“發熱吃什么能好得快點？”
“想吃啥吃啥，沒那么多講究。”
陌染還是比較了解老楊，在生活上就是挺粗糙，除了平日給自己做飯之外都沒什么精致的，所以無視老楊的回答。
“是不是燉雞湯能補補？”
“你舍得后院那幾只雞？”
“去買不就行了，又沒幾個錢。”
“那可不是，燉雞湯可講究了，得是日子正好的走地雞，還得早上會打鳴，要不燉出來的不好吃。”老楊起身進屋看著藕邊說道。
“……那就把阿大宰了吧，別讓我看見。”陌染即使生病了也不吃肉自然是不了解，只想著讓路芷好快點，只是對此決定有點肉疼。
“好小子，疼媳婦。”老楊嘿嘿一笑，也沒當真了要燉阿大。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陌染的不懈努力之下，倆小時很快就捱了過去。最后陌染端著一碗切好的藕緊趕慢趕到了房間。
“現在要先吃點嗎？還是熱的。”
“謝謝。”路芷接過碗吃了兩口，味道還不錯。
“不用謝，還難受嗎？”陌染摸了摸路芷額頭，熱退了些，路芷臉頰還是紅撲撲的。
“好點了，”路芷笑笑把碗捧在手里，“之前我發燒都是我媽媽給我燉的藕。”
“味道一樣嗎？”
路芷搖搖頭，“但是挺好吃的。”
“伙房還有。”
陌染想等她繼續說些什么，但路芷只是低著頭看著碗發呆。
“你現在……沒事吧？”陌染試探著詢問，又觀察著路芷的情緒。
“我能有什么事。”路芷淺笑，看上去沒什么問題。
“你太正常了，我們有點擔心。”
“正常都不行啊，”路芷哭笑不得，“生死離別很正常，總要接受的。”
陌染沒再說話，但確確實實感受到了路芷情緒有些變化。
發燒感冒再嚴重也就是一個禮拜的事，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路芷踩著七天的尾巴將將痊愈。
“陪我喝酒吧？”
路芷踩著梯子跑到書房房頂上喝酒曬著月光，吭哧吭哧摳下一整片瓦然后掏出個洞直至能看見書房里面。
“嗯？”聽到頭頂上傳來的聲音，陌染抬頭看到路芷含笑的眼睛，點點頭應下了。
“我這瓦片可不便宜，你倒是說摳就摳下來。”陌染坐到路芷身邊拿起瓦片看了看。
“不便宜也摳了，下次你記得按個便宜的。”
陌染失笑，看到一旁一壇酒皺了眉，“你知道你醉酒之后酒品一般嗎。”
“知道啊，對你耍流氓了嘛。”路芷反應過來陌染話里的意思故意道，“這不是清醒的時候不好意思對你干什么，只能把自己灌醉再上下其手。”
一聽這個陌染臉刷就紅了，其實只是想勸她別喝酒，但被路芷一提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好把酒放到自己身邊。
“又不是沒給你帶杯子，來，倒上。”路芷把酒杯遞給陌染，順手拿過酒壇。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看出來就不要問了。”路芷和陌染碰了碰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接到路芷的書信后，路檸和父親從邊疆風塵仆仆趕了回來，到府上時葉霜早已去世半個月，墳周邊的土都不再潮濕。
路源或許見慣生離死別，面對妻子的離去并未難過太久，去墳前祭拜過后就與往常別無二致。
這一點倒是比現代的老路好一點，起碼知道祭拜一下。
而路檸好歹還是個小丫頭，母親的離世對她打擊不小，抱著路芷畫的幾幅葉霜畫像在屋子里難過了好幾天。
就這時路源幫路檸尋了門親事說是到了該出嫁的年紀正好給府里沖沖喜。
“還難過嗎？”陌染剝開花生吃著。
“有點。”路芷閉了閉眼，“我以為路源和老路不一樣，沒想到沒什么不一樣。”
陌染知道路芷有些埋怨路源，“將軍可能只是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是有威嚴的。”
“但愿吧。”路芷扯了扯嘴角像在輕笑。
“你說，她們在天上知道我發生的事嗎？”路芷手里拿著空杯子胳膊放松地搭在膝蓋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知道吧，當母親的會一直關心自己的孩子，即使離我們很遠。”
“我還能再見到她嗎。”
“或許吧，或許哪一天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就下來奮不顧身地護你周全。”
“如果我很想她怎么辦，非常想……”路芷抬手蹭了蹭眼角。
“那就做她喜歡做的事情，或者吃她喜歡吃的東西。”
路芷聞言扭頭看向陌染，眸中帶著幾分疑惑。
“我也不知道，大孩子們告訴我的。”
路芷才想起來那個關于陌染的秘密，感覺被陌染真心的安慰安慰到了。
“謝謝你。”
“沒事，你開心點就好。”陌染給自己倒了杯，沖路芷示意道，“還喝嗎。”
“喝。”今天喝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好絲毫醉意都沒有，路芷伸手把杯子送過去，看向自己的手腕發現有些不同，“我的手鏈怎么不一樣了？”
“我換的。”
“你換的？為什么。”
“之前的那個是陌顏的定情信物，我看著煩就趁你睡覺的時候摘了。”陌染抬眼看了下淡淡地說，“這個是我買的，獨一無二的。”
“確實比那個好看呢。”在月光下手鏈上的晶石散著淡白色的光。
“之前路芷和陌顏定過情？怎么沒人和我說過。”路芷反應過來很是吃驚。
陌染搖搖頭，“應該是小的時候皇后送給他一對兒做生辰禮，過了些日子出宮回來后他就戴上了。”
“你什么時候看到我戴的？”路芷笑著看向陌染。
“那次在宮里我找你的時候才發現。”
“哦……看到我倆的情侶手鏈不爽是吧，嘖，原來這是吃醋啊。”路芷笑得放肆，喝下的酒都覺得甜滋滋的，“謝謝你啊。”
“你們……之前玩的挺好啊。”
“還行吧，可惜遇到他之前就喜歡上你了。”路芷吃粒花生米喝口酒，“還是心太小裝不下倆人，要不我還挺想試試腳踏兩條船是什么感覺。”
“……”
陌染放下送到嘴邊的杯子，低著頭想了會兒轉過來特別認真地看著路芷，那模樣讓路芷嚇了一跳。
“你……別喜歡他。”
路芷一愣，沒發現陌染這么單純可愛，但轉念一想陌染從小的生活其實還算簡單，不攝朝政宮斗也沒談過戀愛，大點后整天就悶在府里種菜養雞，遇到自己也算倒霉。
“為什么。”
“因為我是你丈夫，我會不高興。”月光下的陌染耳尖發紅，眸中閃著微光夾著幾分認真。
路芷直直地對上陌染的眸子，看了幾秒輕輕靠近吻上對方的唇，還沒等陌染有反應就很快的離開了。
“你22歲，我25歲，叫聲姐姐來聽……”路芷發笑故意調戲陌染，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嚴嚴地堵上。
這次是陌染在主動，輕巧地溜入學著上次路芷那般探入吸吮，沒多久就掌握技巧般熟練帶著對方輕輕攪動，描繪著自己占取的領地，又似乎不甚滿足想要更深入些，遲疑幾秒后還是放慢了節奏。
推開房門，路芷感覺自己被吻得發暈且興奮，一只手勾著陌染的脖子一只手關門，隨后上下摸索輕輕解開束帶扔到了一旁。
落下帷幕，是雨滴與花瓣的碰撞，交奏出動聽悅耳的天籟。
陌染之前計劃好帶著路芷去城北滑冰，后來因為路芷生病耽擱了一段時間，現在路芷心情大好，再一同去玩也算是慶祝二人關系進展快速。
滑冰當天，天上又零星飄著雪花，落冰面上悄悄化成了水結成了冰。
“放松點，別太緊張。”陌染跟在路芷身后滑著，雙手一直張著生怕路芷一個不穩摔過去。
在城北滑冰的人不少，如若不是人人都穿著長袍厚褂，倒給人一種在現代露天滑冰場的錯覺。
“你跟著我點啊……我有點沒底。”路芷端著倆胳膊死死盯著地面，兩腿跟沒商量好似的往兩邊叉，很有節奏的走兩步滑一下晃一下然后陌染扶一下。
“這鞋穿你腳上也是受了大罪了。”陌染拉著路芷一只胳膊走后邊笑邊吐槽著。
“笑話我半天了！”路芷扭頭皺著臉警告陌染，“別逼我生氣昂，罵你可不用會滑冰。”
“要說你真會做買賣，在這邊上又是租鞋又是賣茶烤紅薯，一個冬天不得賺翻。”洛不知什么時候出來的，坐在冰場后面的一個小屋里喝茶看著小窗外人們滑滑停停的熱鬧。
“光靠當鋪賣古董掙錢養不起你啊。”無言店鋪老板坐在一邊倒著茶說道。
“空老頭你太不地道了，明明是你雇的我干活給我發工資，這么一說好像我厚著臉皮啃你的老一樣。”洛不滿道。
空老板笑笑搖搖頭，“不過在這兒弄這些掙得真不少，努努力還能再開個分鋪。”
“有開分局那個功夫還不如把現在的系統好好處理一下，路芷穿越的記憶一直沒有，萬一到時出了什么事更危險。”洛及時提醒道，路芷當前所在的時空本身就是空老頭錯誤編輯出來的，如果不盡快修復完善可能以后難以監視這里，穿越者會有危險更甚涉及人身安全最后喪命。
“這個系統已經修復不了了。”空老頭吹開水面上的茶沫平靜地喝著。
“不滑了，歇會，累了。”路芷一點點向場外滑去，現在技術倒是熟練些了，起碼不會摔得太糗。
陌染默默跟上左手輕扶著路芷的腰保持著平衡，一同到場邊的椅子上坐下。
“冷嗎？”陌染拍拍路芷的肩膀，將領子上的雪花抖掉。
“冷。”路芷心頭一動，轉臉看向陌染被雪地映的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了？”陌染對上路芷的眸不解，“我頭發上有雪嗎？”
“啾~”路芷快速在陌染嘴上啄了一口，耍賴地笑笑，“我就有點好奇這么冷的天會不會把我們的嘴巴凍在一起。”
陌染無奈一笑，“時間太短了，還沒反應過來。”
說完捧著路芷的頭再次吻上。
雪下的有些急促，大片大片落在二人的肩上頭上耳尖上以及吻合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