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的左腹部受了傷，現在完完全全是靠著意志力在撐，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他感到自己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松懈，時間的流逝忽然變得緩慢了起來，他記得上一次為了活下去拼命，是跟土匪黃爺打架的時候，黃爺的拳頭真硬啊，打的他眼冒金星，把他的弟弟林柏嚇壞了；林柏，他的小身體還埋在土匪窩子的廢墟里呢，連個墓碑都沒有；林松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年幼的時候家中雖然清貧，但母親總能變著花樣給他搞一些好吃的東西，他懷念母親懷抱的溫度；一雙澄澈的眸子閃過，徐念穿著男裝端端正正地坐在馬車里，那是他第一次見她的情形，她笑靨如花，歡快地念著他的名字。。。

聽說人死之前往事會像走馬燈一樣閃過，難道我就要死了么。。。

“林松！”

記憶里的徐念仍然在叫著林松的名字，只不過語氣十分緊張，是記憶中的她也意識到，林松即將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林松！！”

徐念的聲音忽然清晰了起來，彷佛就在耳畔，林松眨眨眼，發現徐念的聲音不是幻覺。

“林松！你在干什么！快點打倒他！”

林松猛然清醒，他聽著自己劇烈的呼吸聲，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艱難地抬頭望去，他看到徐念從遠處向他的方向跑來，滿臉焦急的樣子。

“不要過來！”林松向她大吼。

徐念沒聽他的話，她繼續朝林松跑去。

這個傻瓜，難道她不知道這里很危險嗎？那些刺殺杜先生的人還沒有離去啊！

林松一分神，懷里的男人掙脫出去，他拼命伸著手臂，想要去夠面前的手槍。

“糟糕！”林松心里暗叫不好，但他已無力起身。

彷佛是一剎那間的慢動作，在那個男人去夠手槍的時候，徐念也跑到了林松和那個男人的面前，只見她面無懼色，搶先伸手從地上撿起林松的槍，又毫不猶豫地把槍扔向了林松。

林松精準無誤地接住了槍，那男人憤怒地大叫，但已經無濟于事，林松抬高手臂，子彈穿透了那男人的胸膛，他向后仰去，臉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槍斃命。

“真是我的好姑娘。”

林松全身的神經放松下來，此刻困意如同潮水般襲來，林松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徐念在焦急地喚著他的名字，把他抱在她的懷里。

她的懷里好香好香，他真想永遠地沉睡在這個懷抱中。

林松徹底昏過去了，徐念不知所措，她輕輕拍打林松的臉龐，不停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林松左側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徐念是衛校的學生，雖然還沒有畢業，但在課堂上學了一些急救知識，她給林松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好在子彈穿透了他的腹部，并沒有留在他的身體里面，但他現在失血過多，再不進行救治，恐怕有性命之憂。

“來人吶！誰能救救他！必須快點把他送到醫院！”徐念無助地大喊。

林松已經不省人事，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倒之后，附近的巡捕和青幫的兄弟們趕來，那群刺殺的人見行兇不成，拋下了兩個中彈的同伴跳上車逃跑了，林松開槍打死了一個，另外一個最開始腿部中槍的男人，也在后來的亂槍中中彈身亡。

杜先生毫發無損，只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杜先生的夫人的皮包被子彈射穿，只要這子彈射偏幾厘米，就會傷到人，他們兩個平安無事，也算是福大命大。

在青幫增援的人趕來后，有人發現了在戲園外抱著林松哭喊的徐念，林松被青幫的兄弟抬上了車，送進了醫院。

徐念也想跟著上車，但她不是青幫的人，林松的兄弟根本不認識她，把她拒之車外。

“敢問姑娘是什么人？”臨走前，一個人問她。

“我是林松的朋友，”徐念焦急地回答，“如果他醒了，請給我報個信好嗎？”

“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徐名念，住在法租界余慶路15號。”

林松的同伴點了一下頭，車門逐漸關閉，徐念最后看了一眼林松，他面色蒼白，渾身是血，雙眼緊閉。

“一定要活下來啊！”徐念在心中吶喊。

看著載著林松的車開走，徐念轉身回到戲園，剛剛人們四散奔逃，戲園子里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剛剛在聽戲的人們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但是見外面的行人大量涌入，尖叫聲、槍聲從外面傳來，里面的人才得知門口發生了槍戰。

徐念逆著人群，幾乎寸步難行，她舉目望去，四周黑壓壓全是人頭，每個人都是滿臉惶恐，她根本沒辦法找到自己的家人。

當騷亂平息，人們得知不會再有危險之后，門口再次發生堵塞，客人都想趕緊離開牡丹大戲園，本來除夕全家高高興興地來看戲，誰曾想發生這種事？

幾乎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戲園子里才恢復了些秩序，很多客人連車都不愿意等，直接步行離開了戲園，戲園門口還是一副慘烈的景象。兩個男人倒在血泊中，滿地都是帶血的玻璃渣子，普通人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嚇得不輕，連看都不敢看。

為了不錯過家人，徐念在鄰近門口的地方等，終于跟家人會和了。

“念念啊！你跑到哪里去了！”

徐念撲進母親懷里，一家人圍在她的身邊，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徐母抱緊徐念，徐還錦本來還想教訓女兒幾句，但徐念失蹤的這段時間，他也著急的不得了，一見到女兒回來，也顧不上責罵，只要女兒平安就好。

“我剛剛一直在廁所，聽到外面騷亂，就一直躲在里面，沒有出來！”徐念撒謊道。

“可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卷入外面發生的槍戰里了。”徐母抹著眼淚，揪心地說道。

“聽說今天杜月笙也來戲園子了，外面那群人就是來刺殺他的！”徐慈說道，她從旁邊人的議論中打聽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杜月笙，這個名字對徐念來說并不陌生，難道林松在為這人做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