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家小姐和瓊歡姑娘一樣被冒犯過，就更加坐實了兇手為同一人的推斷。

鄭然然不敢大意，又上前去勘驗林家小姐胸口處的致命傷，邊驗邊念叨：

“這也就得虧是在冬天，天氣冷，尸體才能腐爛的慢一些，要是放在夏天，定然有蚊蠅蛆蟲盤踞了。”

她似乎是刻意將“蚊蠅蛆蟲”這四個字咬的重，使得江玠和關紹兩人的眼前都浮現(xiàn)出畫面來。

江玠眉頭不自覺的緊了緊，“你好好驗，哪來這許多言語。”

鄭然然撇撇嘴，笑吟吟地繼續(xù)驗尸，顯然方才的目的達成了。

“沒有局部性的生活反應，居然是被死后挖心的，等等……我有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

這話一出，江玠和關紹都往前湊了兩步，只見鄭然然伸手在林家小姐的脖頸上按了按，嘴角還溢著洋洋的笑意。

她開口緩緩三字：“骨擦感。”

說完這三個字，鄭然然便摘了手套，竟是已經驗完了。

她望著這漫山白雪嘆了口氣，心里想的是自己一路爬上來有多么的不容易，“看樣子咱們這一趟不算白來，還是有不少收獲的，比如這具尸體與上一具的些微差異。”

江玠深望她一眼，不說話，只冷冷地目光掃過去，鄭然然便打了個冷顫。

她笑笑，站直了身子，“校卿大人你別老這么看著我，我這不是正要給你解釋呢嘛。”

她將方才自己棄了的手套又拾起來，卻是往那尸體的脖頸處一放，繼而指著那里對江玠說，“你摸摸。”

這舉動倒是細心，原是為了不讓江玠手上沾上尸氣才取了手套墊著的。

江玠微微彎腰，依她之言伸手在那尸體的脖頸上摸了一把，繼而皺了眉。

什么叫做骨擦感，他大概能理解了。

二人俱不說話，可把關紹瞧的一頭霧水，他終究還是又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也隔著那手套摸了摸。

“呀，這林小姐脖子斷了啊！”

話音才落，鄭然然就伸手在他耳邊彈了個響指。

“關頭兒說到點子上了，這骨擦感就是指骨折以后活動骨折斷端，相互摩擦引起的感覺。一旦觸摸感覺到骨擦感就可以確定局部骨折了。”

江玠與關紹都默了默，聽明白了，能理解了，所以呢？

少女的聲音幽幽傳來：“所以嘛，這林家小姐不是像瓊歡姑娘一樣被迷藥迷暈了的，而是被人打暈了，哦不，兇手下手很重，幾乎打死了。”

關紹想了想那畫面，這兇手先是奸污了林家小姐，又一掌將人打死，死后還把人的心挖了去，可真夠殘忍的。

鄭然然也是“嘖嘖”兩聲，“不過這么一來，倒是給我們提供了新的線索。”

“是什么？”

她笑問二人：“校卿大人和關頭兒辦案經驗豐富，也不想想要是尋常人下手能有這樣的力道么，一掌就將人的脖子打斷了，反正我是做不到。”

江玠瞇眼，接了她的話。

“此人會些拳腳功夫，但內力算不上深厚，因為他這一掌力道雖重，卻能看出來用的蠻力多些。”

對頭！

兇手會武功，但武功算不上高，這便是他們今夜山林驗尸所得！

之后關紹又親自將林家小姐的尸體拖回了棺材里，釘好了棺材板兒，填好了墳頭，三人走的時候還沒忘了捧了雪花覆在土上，遠遠瞧著真看不出有人翻動過的痕跡來。

鄭然然望著那孤墳，想著她此時驗過的這一具尸體會在不久之后成為白骨一具，再無人知道今夜發(fā)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感慨萬千。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鄭然然一路摔了可不止一次，好在雪厚，并未摔疼。

江玠與關紹為了照顧鄭然然，一路上的速度慢了不少，待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回程的馬車上，江玠無情地將打了一會兒瞌睡的鄭然然喚醒。

少女瞪著一雙惺忪的雙眼看他，埋怨：“講點道理啊江大人，昨夜我可是為了幫你查案子徹夜未眠，還在大雪天里爬了那么高的山，在馬車上睡一會兒也不行？”

江玠壓根兒不吃她這套，只冷著臉道：“你幫我查案，也是為著你自己，沒什么功高勞苦。”

鄭然然癟癟嘴，心里自然還記得她與江玠的約定，她幫他破了這起女子挖心案，他好幫她救家人的。

“校卿大人沒忘就好。”

江玠默然，卻是往車窗外看了一眼，雪路難行，關紹將車駕的穩(wěn)，眼下還未進城。

他問：“如今已經勘驗過了林家小姐的尸身，其余三個女子的你可還要再驗？”

鄭然然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頭，“當然還要驗，林家小姐的死和瓊歡姑娘只隔了三天，咱們尚且能夠在尸體上發(fā)現(xiàn)這么重要的線索，其余幾人怎能放過。”

這話自然不假，勘驗尸體是梳理案情要做的第一步，從前廣平府的仵作做的不夠好，但既然她懂這些，自然不會放著死者蒙冤而不勘驗。

這些道理，江玠自然也是明白的，他卻一頓，“只是……林家小姐的尸體已經開始腐壞了，若是其余幾人……”

其余幾人尸體腐爛的豈不是會更加厲害么。

鄭然然不知道江玠其實是想說那樣的情景會不會惡心到她，還以為是他擔心尸體腐敗的厲害了會驗不出來，于是又一本正經地道：

“不會啊，不管是高度腐敗的尸體、巨人觀、尸蠟化，還是諸如此類的，一定能夠從尸體上尋得線索，尸體不會說謊，一定會留給我們死者最后的語言。”

江玠不答話，她便依舊滔滔不絕：“不知你信不信，從前有一樁案子，死者被拋尸在垃圾箱里，那尸袋一打開全是臭味兒，全身都呈尸蠟化了，皮膚滑溜溜的，用手一摸就是黃色的粘稠液體，別提有多惡心了。但甭管看起來怎么樣，搭上手往死者的脖子上一摸，還是明顯的感受到了骨擦感，是被掐死的。”

江玠的臉色不大好，方才他已經聽鄭然然解釋過并且親自體驗過什么叫做骨擦感了，但這段描述聽起來還是有些惡心。

“這尸體是你驗的？”

鄭然然不知道他為何忽發(fā)此問，只攤了攤手搖頭，“并不是，只是聽說的。”

那是她上輩子自己的哥哥親手辦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