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安音
“山出白石,明潤如玉”,故為璧山。白璧玉潤,山朗水清,這一定是璧山,這也應該是我想象中璧山的樣子。
20世紀90年代初,一個夏天的早晨,我離開家鄉大足到重慶上大學,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我坐在長途汽車上,一路顛簸,神情迷惘,心情彷徨,不可知的前方讓我神經緊張。來到璧山時,我看見了“青岡”兩個字,我看見了一片綿延的山,很清秀。我不禁打開窗戶,盡情呼吸山那邊風送來的空氣,看山底小河潺潺地流淌,看人家屋頂的炊煙,看公路玉帶般延伸進山里。大巴車師傅說,翻過這座山,就是重慶了。重慶有我的校園,有我的夢想……我很激動,我渴望翻過這座山去往心中的天堂,這是離我夢想最近的一座山。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有巴岳山,我總是想翻過一座一座的山,看看山那邊究竟是什么!
那時候我的夢想很多,喜歡唱歌,尤其迷戀鄧麗君的歌,曾經一度想當歌唱家。我喜歡畫畫,也想當一名畫家。但最后權衡,我喜歡寫作,覺得當作家是最明智的選擇。
那時候,我不知道重慶的那邊還有山,山的那邊仍然是山。直到我大學畢業,直到我在外地工作、成家立業,直到我后來真的翻過一座一座的山,比如到了離天很近的地方——小寨子溝。在那里我看見了白石,看見了天神塔。
山是無限延伸的,就像我們的心,總是在不斷向外擴張;就像我們的故鄉,也漸行漸遠。
我從外地回家,翻過這座山就可以回到我的家鄉大足。山無言,水不語。但冥冥中璧山的山水總像我的親人,牽絆著我的思想和情感,讓我的腳步移動到了這里。這個春天,我以一個作家的身份,走進璧山,參加“璧山杯重慶晚報第二屆文學獎”頒獎活動,我是來領獎杯的,但我不知道我還想到這里來找尋點什么東西。我到璧山的第一句話是問“的士”師傅:“你們這里有什么好的東西?”他自豪地回答:“璧山有很多的樹,有很多的花草,有漂亮的公園和清澈的河流。”
思維凝滯。我突然感覺自己走進一個寂靜的時空,走進20世紀90年代初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看見這里的山、水、草、木……這個社會,總覺得有些東西跑得太快了,是該停下來,一點點找回我們的某些過去了,這才是我們生活的實質內容。
是夜,我住在璧山的一個大酒店里,背后是淡淡的山影;右側是一個水塘,有青蛙的鳴叫,讓我很舒心,像莫扎特的小夜曲;左側是一條寬闊的大道,綠樹成蔭,直接通往“青岡”,再過去,就可以回到我的家鄉大足。
翌日,主辦方誠邀我們參觀了生態農業種養基地、昆蟲科技博物館、康養生態小區、新興汽車工業園等。鄉間,櫻桃正紅,在車窗外招搖著手臂,嫵媚動人。一畦畦鮮綠的蔬菜,散發出田野的芳香,多么想與人的舌尖展開一場美味爭奪大戰啊。河流靜靜地流向遠方,竹枝下,石橋中,引來眾人競相拍照合影。牡丹花灼灼開放,睡蓮怯怯藏羞,我們這是走進天神阿巴木比塔的后花園了嗎?那么白石呢?藏在遠山深處嗎?
山在遠方,朦朧神秘;云在空中,低低浮沉;只有草木、湖水、瀑布、飛鳥、鮮花……在我身邊陪伴,讓我眼神迷離,仿佛走進心靈的世界,與山對話,與水呢喃。這是我在東岳體育公園最強烈的感受。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看似一幅畫,聽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這里已包括……
在一塊天然的石頭上,我突然發現了這樣的鐫刻小字。這是我最喜歡的鄧麗君的歌,我不禁輕聲哼唱起來。同行的陳廣慶老師告訴我:著名詞作家莊奴晚年就生活在重慶璧山,以此為故鄉,并在這里安然離世,璧山人把《小城故事》的歌詞鐫刻于此,以作紀念。
這個世界上,人們總是在尋覓世外桃源,尋找香格里拉,尋找心中的故鄉。莊奴是幸運的,他找到了心靈中的故鄉。璧山是幸運的,它遇見了如此懂得自己心思的人。我是幸福的,過了青岡,我就會回到自己的老家,回到在家等候著我的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