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母女倆答應了。

秦雯走后，陳斯南還一動不動。

“你還不走嗎？”江知白直接了當的催他。

“我今天可以留在這睡嗎？”陳斯南聲音低沉。

“……你明天應該要上班吧？”

“我請假了。”

江知白不再管他，自己進了房間。

從十點到凌晨兩點，江知白都睡不著，許是白天睡多了，她干脆走到院子里，卻發現陳斯南蹲坐在家門口，罕見的看他手里拿了根煙。

“你怎么不去睡？”江知白坐到他旁邊。

“睡不著，還記得我上一次睡小墨的床是你考上大學的那個暑假。”今夜他一個人難以入眠。

“哥哥給我們留了一封遺書，他說他對不起我們，但是不后悔殺人……我真的覺得很可怕……”

“秦律師之前給他找心理醫生看過，醫生說他想法會這么極端，可能是因為父母沒有時間陪伴他，沒有時間去教他。我知道他其實想學機械系的，但是為了我跟媽媽他學了金融……醫生說，他的大學生活很可能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之后的人生道路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吸引力。他或許是想要證明自己，所以用了這種方式讓別人記住他。”

“如果我是一個路人，我也會覺得他很變態很可怕很可恨，可我是他妹妹，我還比他們多一種感覺，那就是可憐……”

陳斯南把將要滅盡的小半截煙提前滅了，“那我們就記住他的好，也只有我們知道他的好……”

他們兩個人曾一起打過架，一起闖過禍，一起撒過謊，一起流過汗和淚……他是真的把江知墨當兄弟，把江知白當妹妹……以后也會是……

秦雯在周五那天，幫她們約見了其中一戶受害者家屬。陳斯南不放心，非得跟著去。

他們對面只坐了一個單親媽媽，那是那天在門口拿雞蛋砸江知白的那個。

今天相比那天，她確實冷靜了很多。

“我跟我的兒子相依為命，現在他走了，就剩我一個人，我想過很多次：要不然我也跟他走好了，但是我覺得他一定希望我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我現在不恨你們了，殺人兇手已經罪有應得，我沒什么好說的了，從今以后，你們不再欠我了，但是你的兒子，你的哥哥是個殺人犯這個標簽會一輩子貼在你們的身上。”

那個單親媽媽只說了這么一些，但江知白仍舊被她說得抬不起頭來。

“今天就到這吧，沒事了。”秦雯都松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擔心這個單親媽媽會不顧場合的又哭又鬧，“明天還有一個家庭，也是約在這里，我們到時候在這里碰面。”

“謝謝你了，秦律師。”江媽媽跟她道謝。

“沒事，那我先走了。”

下午，她們母女倆還有陳家三口，一起去了墓園，這還多虧了彥爸頌媽的幫忙。

她站在江知墨的墓碑前，咬著牙控制情緒，單單只是看到江知墨那三個字，她的心里就酸澀不已，從今以后，她就再也沒有哥哥了，再也不能跟他吵鬧，跟他撒嬌，跟他擁抱了……

但是她會好好活，會好好照顧媽媽，會去愛更多的人！

第二天，她們還是在老地方等待著另一戶受害者家屬。

今天陳斯南沒來。

她們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來受害者家屬。

來的是一對夫婦，江知白記得他們的女兒還在念書。

他們坐下的第一句話：“我們不會原諒你們的！”

接著就是激動的女人拿起桌上的水狠狠的潑向江知白，水完全的砸到了她的臉上，慢慢慢慢的滲進了她的衣服里面。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還好，沒有潑向媽媽。

“小白！”媽媽受到了驚嚇，心疼的想給她擦。

她攔住媽媽，“我沒事。”

女人幾乎是哭著向她們吼道：“我的珊珊才二十歲啊，她還有多少的青春年華……江知墨怎么就忍心殺害她！”

接著又激動的指著江知白，“你比我們家珊珊大不了幾歲吧！他殺害珊珊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江媽媽聽不下去，只是心疼的握住女兒的手，緊緊的攥住。

旁邊的男的也有些動容，但還是理智的控制自己的妻子。

他的語氣里有克制的憤怒：“我告訴你，江知墨會變成這個樣子，跟你們這個家庭的教養離不開關系，你們做家長的但凡盡到自己的義務，孩子絕對不會成這樣！”

“江知墨毀了我們的家庭，也毀了你們的家庭。”

“我們，無法原諒你們。”

直到男的攙扶著女的離開，江知白挺直的背才放松下來。

“小白……”媽媽低著頭抱著她哭。

江知白忍著情緒，安慰媽媽：“沒事，我們沒事了。”

她一抬眼，卻看見了坐在遠處的連靖，所以他看到了全程是嗎？

“去整理一下吧。”秦雯拿了紙巾勸她。

“謝謝。”

她走到衛生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濕答答的粘在一起，晚上沒睡好覺所以眼底都是青，還有衣服，淺藍色的T恤濕了大半個領口，呵，真是狼狽至極。

但是過去了，江知白，這件事情真的過去了，你要堅持住，以后跟媽媽好好的過！

她整理完，走出衛生間，卻看到連靖靠著墻站。

連靖一看到她，立馬站直，“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

連靖注意到她濕掉的T恤，趕緊脫下外套想給她披上，卻被她退后一步，“不用了，謝謝你。”

她不再跟他多說，徑直往外走。

“走吧！”她牽著媽媽的手走出餐廳。

“我送你們回去。”秦雯替她們拉開車門。

“謝謝。”

秦雯開動車子，從后視鏡里看了眼江知白，“這幾天，網上的熱度已經下去了，跟受害者家屬也算溝通好了，慢慢的這事就會悄悄過去了，你們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謝謝你，秦律師。”江媽媽再次道謝，她是打心眼里感謝這個律師的，從事發到現在，她沒有對她們有一絲的嫌棄和憤怒，反而還處處幫助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