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爾修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在烏澤爾說廢話的工夫，已經恢復得快差不多了。

“烏澤爾，殺妻之仇我可以不報，害我家人性命我可以不究，毀我半生幸福我可以不算，但現在，我只想過我的日子，找個地方慢慢等死，好結束我這悲慘的一生，你又出來說要給我新生，讓我陪你度過接下去的時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玩？”

烏澤爾面露無奈。

“在漫長的歲月里，短暫的痛苦是為了更長遠的幸福。”

“我可不覺得讓我煎熬幾十年算短暫。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么好聊的了，我會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讓你絕對找不到，謝謝你給了我新的身體，但我對這個世界已經失望透頂了，尤其是你，烏澤爾。但我不想再去干打打殺殺的行當了，要說最大的遺憾就是我沒把洛里森，沒把黑市給徹底去掉，這是我留下的遺孽，我應該解決，但現在你又插手了，看來我是沒機會了。”

“察爾修你還沒明白，黑市只是我的一時之舉，如果你想，我可以現在就停掉它。之所以建造黑市，只是因為我單純地討厭規則，那個地方對于我來說更像一片凈土。但只要你樂意，我不介意拆掉它，有些事情你也沒說啊，如果你主動找上我，我很樂意答應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人死不能復生，你難道現在能把穹薇給我變出來嗎？”

“關于這件事，其實……”

“夠了，烏澤爾，你厭世是你的問題，你能長生不老也是你的本事，不要再扯上我了，我已經累了。”

察爾修從池子里光著身子出來，池子里的血肉還留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滴落到地上，把池子周圍都給弄臟了。

“等等。”

烏澤爾身手攔住察爾修，指著上面說道：

“出門左拐有浴室，里面有換洗的衣服。”

察爾修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的確需要洗澡。他走上樓梯，找到了浴室，沖洗身上的血污。烏澤爾看著滿地狼藉，自己取了拖把，拖了起來。

察爾修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是覺得很不真實。自己那副殘舊的身體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變成了幾十年前的模樣，那時的自己才華橫溢，富有朝氣，前途一片光明，本來美好的日子，卻全被烏澤爾毀了。就算他給了自己重來的機會，那么多逝去的東西，也已經回不來了。

察爾修不想再繼續活下去了，他要的不是長壽，也不是功成名就，全是遺憾的人生過下去也沒意義了。

頭上的水不斷滴落，整個浴室靜悄悄，讓察爾修的腦子冷靜了一點。

不管怎么樣一切都結束了。

察爾修不斷地對自己重復這句話，即使烏澤爾能變出再多的戲法他也不會再理會了。他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里，回到洛里森，在那里結束自己的一生。

察爾修沒有繼續活著的理由了，幾十年前就沒有了。他來到洛里森只是為了贖罪，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讓這個世間極惡之地發生一點改變，但沒想到連這點自己都做不到。烏澤爾回來了，黑市還是他說了算，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明明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現在……

繼續思考這些也沒用了，對于一心想尋死的人，思考什么都是無用了。他沒有想干的事，也沒有想見的人，孤獨一世，忍受千瘡百孔，這已經是極限了，他容不得烏澤爾再玩弄自己一下。

察爾修打開了浴室的門，換上了烏澤爾準備的衣服。這家伙真是惡趣味，給自己準備了和他一樣的衣服。不過穿什么也沒有什么好講究的了，他馬上就會離開這里。

察爾修走出浴室，出門就看見烏澤爾坐在床邊，等著自己出來。

“你已經洗好了嗎？有些東西……”

察爾修沒等他講完就走到了門旁，打開門鎖，快步走了出去。還沒走幾步，一只手就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爸，你鎖我門是幾個意思啊？”

察爾修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想不起是誰。察爾修很不耐煩地轉過身，剛想張嘴說她認錯人了，但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穹薇在看見察爾修的那一刻，心跳加速，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這人，但又想不起來。察爾修的臉慢慢湊近，她已經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紅。

這就是一見鐘情嗎？

“對不起，對不起，你跟我爸穿的很像，而且又差不多高，我認錯了。”

察爾修還是沒有緩過神來，整個人一直盯著穹薇看。他看著穹薇的臉，很多記憶一下子涌現了出來。察爾修感覺很不真切，自從遇到了烏澤爾很多事情天翻地覆，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他一直祈禱所謂的奇跡，沒想到最后是烏澤爾創造了它。

“那個，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穹薇收起了平時的大小姐脾氣，變成了乖乖女。明明之前見區長她都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骨上，現在見了察爾修她卻像著了魔，對方一直看著自己，卻一點也不難受，反而有點心動。

“你怎么哭了啊？要不要手帕啊？”

察爾修的眼淚不經意間就留下了。他已經好久沒哭了，他以為自己不會哭了。但他現在明白了，只要是她，再多的眼淚也會留下。

烏澤爾這時從臥室出來，看了眼前的場景，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穹薇已經把持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察爾修，來到烏澤爾旁邊，抓著他的衣襟小聲問道：

“爸，家里有客人怎么不跟我說啊？”

這時察爾修嘴里不經意冒出了句：

“老婆？”

“老老老老婆？你你你你在說什么呢？”

穹薇舌頭都捋不直了，一直結巴。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有點不不不舒服，先回去了。”

穹薇轉身就跑，沒敢多看察爾修一眼。察爾修剛想伸手去攔，烏澤爾淡淡地說道：

“她就住在這里，想找她隨時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