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從安從小便知道自己不算是特別漂亮,尤其是在京城這樣美人如云的地方。她比不上蕭如清,更加比不上蕭如卿,甚至于她連易叢也比不上。
不過她知道自己有自己的價值,她并沒有因容貌而自卑。
她喜歡魏昭凌,但父親說等她長大了要把她嫁給京城里的達官貴人。達官貴人,自然不包括魏昭凌。
于是她把魏昭凌當作秘密藏在心里,沒有存過要擁有他的念頭,便不會因此傷心,因此成魔。
但后來逐漸地長大,看著人群中話不多卻依然最奪人眼光的魏昭凌,她心中的花綻放地更加盛大。
而后她越發意識到自己和他的距離,便難免開始心生煩憂。
姐妹們聚在一起聊天,易叢調侃了蕭如清。崔從安有些慌,好在蕭如清對魏昭凌并不像是動心的樣子。
一群人里,魏昭凌對蕭如清的態度算是不錯的,但也僅限于還可以。
蕭如清嫁人以后,崔從安心中的焦慮稍稍沉寂了一些。
那幾年也是她和魏昭凌關系最近的日子。她父親了解了她的心思后曾經遞過奏折,向皇上隱晦地提過,只不過最后都石沉大海。
崔尚書勸崔從安,“太子殿下只怕以后皇上還另有打算,我的孩子定然不能做妾室,你還是莫要去想了。”
崔從安低頭答,“是。”
但她心中想的是哪怕做妾室,她也愿意。
然身份不許,父親不準,她也沒有那份決心。
這時候她便有些羨慕青樓女子,名正言順地靠近他,也不用管外界的眼光。
魏昭凌對她是不同的,但也一向忽遠忽近,她捉摸不透他。
到了年齡后,崔尚書開始給崔從安物色未來的夫婿,恰好大皇子魏昭元似是對她頗為中意,屢屢拋出橄欖枝。
后來更是直接來崔府提親了。
崔尚書很滿意,覺得左右都是嫁入皇室,嫁誰并無什么特別大的區別。更何況當時外界一直都說太子殿下怯懦無能,對大皇子的呼聲不低。
崔從安在出嫁前曾去尋過魏昭凌,她淚眼婆娑地問他,“殿下的皇兄來我家提親,可能從安過些日子便要嫁了。”
魏昭凌笑答,“那恭喜崔姑娘了。”
如此看來魏昭凌也是渣男一枚,人家姑娘為了你心思百轉千回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嫁前想要來尋一番安慰,你卻說恭喜人家。
崔從安在悲傷中嫁了。
嫁了以后發現日子當真不好過,她每時每刻和魏昭元待在一起都是難受的。想來魏昭元也知道,對她不復從前的耐心與溫和,時常動手打罵。
生活在悲苦中的時候,魏昭凌給她送來了苗卯。
苗卯長相可愛加之年齡小,很快就得到了魏昭元的喜愛。
崔從安心中歡喜,她覺得這說明魏昭凌是對她有意的。哪知后來她發現苗卯似乎也很招魏昭凌的喜歡,于是苗卯就成了她的出氣筒。
雖說她曾聽聞魏昭凌偶爾會去樹七樓,但她并沒有把青樓女子放在眼里。直到傳出來魏昭凌和樹七樓的雨萌姑娘在池塘中嬉戲,崔從安坐不住了。
本來事情與她無關,她也不至于說沒腦子地跑到樹七樓去教訓雨萌,但她卻聽苗卯說雨萌姑娘經常同旁人嘲諷她暗戀太子無果。
于是這才有了崔從安樹七樓為難雨萌一事。
但事情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夸張,她無非是去找了雨萌,想要討一個說法。她和她無冤無仇,雨萌又何必要四處同別人嚼舌根。
可情況卻超出她的掌控,苗卯上去便把人的腿給打折了,雨萌更加做出了受害者的姿態。
崔從安本無意鬧大,事情卻難以控制地擴散。整個樹七樓炸了鍋,整個東京城炸了鍋。
這個炸開的事件炸出了魏昭元,炸出了崔尚書,沒炸出魏昭凌。
魏昭元作為她的夫君不相信她的話,不但不幫她,還當眾打了她。
崔尚書定然不愿意,直接鬧到了朝堂上,事情發酵了幾日,兩方正是焦灼。
朝堂之上,皇上說,“既然你們兩方說法不一,那便需要再找個第三方。”
看向魏昭凌,“聽說這個雨萌平日里和太子關系也不錯,昭凌你來說說,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魏昭凌身上,當時崔從安也在場,她聽著她的心上人不急不緩地說,“兒臣確實與雨萌姑娘關系尚可,但兒臣也同皇嫂從小相識,兒臣愿意相信皇嫂所說。”
一片嘩然。
皇上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罰了魏昭元,對崔從安和崔尚書好一陣安撫。
很久以后崔從安知道了事情是如何的烏龍后,再去回想,這分明就是魏昭凌的一個計謀。不動聲色地借機打壓了魏昭元,又更加挑撥了她和魏昭元的關系,為以后她替他殺魏昭元做鋪墊。
當時她還沒覺得蕭如卿這個人有什么不同,她只當蕭如卿是蕭家的小妹妹。
后來蕭如卿開始逐漸進入她的視線。她派刺客在蕭如卿去祁連山的路上殺她,刺客告訴她,太子殿下親自跳河救了蕭如卿。
崔從安自我安慰,魏昭凌定然是在演戲。她開始去調查蕭如卿,可調查來調查去,她也無非是蕭家最小的孩子而已,除了長得好看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更何況蕭府已經沒落,魏昭凌實在沒有理由去利用她。
蕭如卿在外兩年后歸家,果然嫁給了魏昭凌。
崔從安心有不甘,但她并不想為了這段年少之情奉獻自己的終身。她想安安靜靜過自己的生活,哪怕她的生活已經支離破碎,她還是想好好活下去。
一直到蕭如卿同她做了個交易,她的生活才算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的日日夜夜里,她也想過讓魏昭元死,但她只是想想而已,蕭如卿促進了她的想法。且蕭如卿說若此事成了,隨她如何給魏昭凌說。
崔從安不至于傻到去完全相信蕭如卿,但她難以控制心中的邪念。
邪念產生,吸引來了古婪,古婪想要借她存儲魂魄,不過崔從安此時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
古婪洞悉了崔從安的心中欲望,說作為見面禮,他愿意把魏昭元送給她。
古婪騙出魏昭元,于黃河邊吸盡了他的精魄。
崔從安在祭祀大典上把魏昭凌叫出來,她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殿下或許不知,想要魏昭元死的是殿下的夫人。”
蕭如卿回來后小動作不斷,據她了解,蕭如卿應該也和皇后有著什么關聯,她以為魏昭凌知曉后定然不會再留蕭如卿在身邊。
哪知魏昭凌只是淡淡看著她,“皇嫂可還有旁的事?”
崔從安愣了片刻,接著道,“她嫁給你無非是想要利用你罷了,她從沒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魏昭凌輕笑,行禮,“多謝皇嫂替本宮操心了。”而后轉身離開。
崔從安喊住他,“你就這般不愿意與我多待片刻嗎?哪怕現在蕭如卿在和苗卯打探消息,你也不愿意和我多待嗎?”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魏昭凌并未回頭,“本宮夫人脾氣不太好,若是讓她等久了,恐會生氣,本宮先告辭了。”
看著魏昭凌不做任何留戀的背影,崔從安才明白,蕭如卿在干什么魏昭凌心里只怕一清二楚。
她以為魏昭凌這樣的人不會喜歡上誰,她以為她在魏昭凌心里一直都是特別的,原來她也不過是他手中一枚棋子罷了,用完了,就可以扔了。
那一刻,她和古婪的契約才算是正式達成,她想毀了蕭如卿。
她殺了蕭如卿心中掛念的蕭家親人,但代價是最后她被古婪吞噬掉。
她死前的走馬燈里唯一值得她懷念的,就是當初魏昭凌手舉一枝花,教她舞劍的場景。
白色的淡淡芳香,毀滅了她此生難尋的從容與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