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小蓓說已經是最后的晚餐,董百發還剩了兩瓶酒,不如大家喝掉。姚渺以身體不適為由沒參加,陶灼華又“入關”了。小佟決定留下來,老耿也興致勃勃,肖蓮和申克算是默許,又叫上了老楊。
老耿喝兩口就蒙了,對小佟滿嘴胡沁,賣弄著他即興而來的詩句:
“我是杯,你是壺。
請用你滾燙的情懷,
把我的人生澆筑。
沒有你,我只是塊僵冷的陶土,
沒有我,你心中的熱辣誰曾記住……”
小佟托著腮細細品味著。老楊聽完插話道:“這就是詩啊?那要不我也來一段兒你們聽聽……”說完咂口酒,晃著腦袋琢磨片刻,煞有介事地吟誦起來:
“啊!我是尿盆兒,你是夜壺。
我也騷氣你也烏涂。
咱倆就伴兒都不孤獨。
能尿一壺尿一壺,
不能尿一壺,
那就我尿我的盆兒,
你尿你的壺。”
吟完了老楊還問:“怎么樣幾位?有點兒那意思吧?”
小佟瞪了他一眼,“庸俗!”
小蓓說“我倒覺得挺有深意的”,說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哈笑。過會兒她看申克只是悶悶地喝酒,肖蓮也不自在,于是打趣道:“你倆今天怎么怪怪的?依依惜別是嗎?”
差不多的時候,肖蓮說大家明天就要返程,不如早點回房休息吧。剛好酒也喝完了,幾個人就散了。申克回房時,肖蓮也回房,兩人對視無語,各自進門。許久,突然收到一條肖蓮的微信:“能過來陪我待會兒嗎?”
幾經猶豫,申克終于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的門。
她打開門時顯得很平靜。
申克被讓進屋,肖蓮關上門,突然從背后抱住他,哽咽著說:“你會不會怪我……”申克霎時怔住——那是漫長而又短暫的幾分鐘,讓人完全沒了時間的概念。
一時百感交集、百味雜陳,他終于鼓起勇氣轉身面對,兩個人緊緊相擁為一,“我不怪你……”
沒多說什么,其實也不知該說什么,就這么互相以從未如此貼近的距離凝望著,卻似星移斗轉、四季更迭。直到兩個人十指緊扣,比肩躺在床上,肖蓮問:“你現在在想什么?”
申克若有所思,幽幽地說:“我想起了《巴黎圣母院》中最后的情節,艾絲梅拉達被絞死后,卡西莫多抱著她的尸體走進墳墓,兩個人手攥著手一起化為灰土。”
一夜無眠。不知不覺東方漸現魚肚白,肖蓮說你該回去了。起身正要開門,又被她一把拉住說“等等”,然后拿過申克的手機,默默刪掉了自己的微信和電話號碼。
“忘記你曾來過蓮鄉,也忘了我吧。”
回房躺了一會兒,也睡不著,索性起來洗漱,卻沒能更清醒,還是渾渾噩噩的。勉強吃了口早餐,就背個包呆坐房中等著登車。
車到了,趁小蓓和肖蓮拉手依依不舍告別時,申克和肖蓮擦肩而過,有意無意的一眼對視,讓他條件反射般縮回了目光,匆匆上車找個角落蜷縮起來,像只畏光的鼴鼠。姚渺看著老耿和來送行的小佟似有說不盡的話,搖搖頭獨自上車了,那表情似嘲笑,似苦笑。
車啟動了。肖蓮一如來時,領著一眾服務員目送人們遠去,她的眼圈卻是紅的。申克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去看也不去想,直到車開出很遠,終于忍不住回頭望時,卻再看不見她,蓮鄉也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回去的路上,小蓓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對申克說“我告訴你幾個秘密”:第一,她其實是假離婚,為了幫老公解決公司的債務問題。她說一直對申克挺有好感,但也只能是相見恨晚了;第二,那天晚上她和老董確實是純粹地喝酒,絕對沒有發生突破道德底線的行為;第三,看得出肖蓮很喜歡你。她說她覺察出來以后就想方設法地阻止老董對肖蓮下手。
本以為申克會感激涕零,誰知他卻一臉漠然,小蓓不解:“怎么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聽了不高興嗎?肖蓮是個好女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她要復婚了。”
“你說什么?”小蓓好似驚掉了下巴,呲著虎牙爍爍反光,“你開玩笑吧?我怎么不知道?”
車到終點時已過了中午,艷陽高照,廣場上只有零星路人和附近商鋪嘩眾取寵的音樂。幾個人各自拿好行李,還有肖蓮贈送的蓮鄉特產,陸續下車。
“申克,再見了!希望有機會咱們再合奏一曲。對了,等考博通過陪我一起慶祝吧!”陶灼華離開的背影依然灑脫。
老耿和姚渺簡單地說聲“再見”就分道揚鑣了,都不自然。小蓓嘆口氣,對申克說“咱們都自求多福吧”,打車走了。
申克獨自佇立在廣場,如夢方醒,也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