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移地升級”中的集體選擇與市場秩序
- 楊義鳳
- 2590字
- 2020-05-08 10:31:23
第二節 “移地升級”中的集體選擇研究的意義
一、理論意義
對市場經濟中集體選擇的研究一方面可以豐富集體選擇理論,另一方面可以完善經濟社會學關于市場變遷的認識。

圖1-2 選題的理論背景與問題提出
首先,集體選擇是實現共同利益的重要方式,在社會政治領域如此,在公共選擇領域如此,在市場經濟領域也是如此。集體選擇理論發展到現階段,其研究范式經歷了從功利主義導向的資源動員理論向意義建構導向的社會建構理論的轉變(劉能,2002年),但不論是將對“成本—收益”的權衡還是被剝奪感和不滿情緒置于集體選擇分析的核心,研究者大多過于強調行為主體的自覺性,要么忽略了其他行為主體的干預,要么簡單強調集體利益實現過程中行為主體為了改變自身處境而與其他群體的對立,在強調不同目標的沖突的同時對目標之間的協作重視不足,也就有意無意地將集體選擇的研究簡單化了。
其次,在市場經濟領域,集體選擇理論的研究以奧爾森等人為代表,主要強調集體選擇的理性化和組織化層面。奧爾森在他的集體選擇研究中,從經濟理性人假設出發,強調企業組織如何設計制度、克服搭便車行為,實現有利于本行業各企業發展的集體行動(奧爾森,1995)。但正如阿馬蒂亞·森所認識到的,理性是有限的,嚴格的理性人假設只能導致集體選擇的不可能,要實現對集體選擇的不可能性的突破,就要從理性假設上入手。阿馬蒂亞·森指出,集體選擇的過程中,理性是可變的。隨著實踐過程的展開,個人獲得的信息會不斷增加。信息的擴展會增加理性認知、改變偏好排序:一方面,人們對持續獲益的途徑會有更清晰的理解,這有利于提高集體選擇的效率;另一方面,在公共討論和相互交流中可以形成共同的價值觀念和正義原則,一致的價值觀可以有效減少差異(阿馬蒂亞·森,2006)。這就從前提假設上保證了集體選擇的可能性。
事實上,只要堅持了集體選擇的實踐原則,也就堅持了理性有限性的假設,從實踐出發,行動者的行為動機必然是復雜的和綜合的,而不是單一的理性假設。實踐過程中的理性必定是不完全理性的,它受到感性意識或感性思維的制約(劉少杰,2005),在集體選擇中也是如此。經濟行動中的集體選擇不僅有奧爾森筆下的理性化和組織化程度較高的集體選擇,也有理性化和組織化程度不高的集體選擇。本書中的集體選擇的主要動力來自經營者,是依靠經營者的社會權力展開的,社會權力寓于熟悉關系之中,集體選擇的過程不僅是一個理性計算的過程,而且還要受制于意義、價值、倫理、習慣、習俗等非經濟因素。
最后,市場秩序的演進往往不是個體理性設計的結果,而是一個集體選擇的過程。經營者通過集體選擇的方式實現其群體利益的過程也是一個市場秩序演進的過程。本書強調經營者的社會權力,提出了與以往研究不同的解釋,集體選擇可以有效供給市場運行所需的制度,并在日常經濟實踐中對自上而下設計的制度進行鑒定、矯正。對集體選擇的研究可以進一步完善經濟社會學的市場觀,豐富市場秩序理論。
二、實踐意義
近年來,舊城改造、征地拆遷的規劃和實踐屢見不鮮。這些拆遷活動中,既有對民用住宅的改造,也有對商品市場的改造。房屋拆遷是一個充滿利益矛盾和權力斗爭的過程,特別是商品市場的整體搬遷,它關系到經營者的群體利益。所謂“造場容易造市難”,拆遷過程不僅關系到成百上千經營者的鋪面投資、搬遷成本等有形利益,而且還會涉及市場的前景和未來的經營風險等問題。由市場拆遷引發的社會運動式的集體行動、突發事件也常見于新聞報道。除了來自城市規劃的政治干預之外,市場遷移中還蘊含著來自政治權力和開發商的市場權力聯合起來對城市土地商業價值的追求,而作為市場參與主體的經營者,往往不具備市場經營場地選擇的完全自主權。那么,政府部門、開發商以及經營者三個主要市場參與主體之間的利益和目標是否一致?如果有沖突,各自的態度如何?最后又是如何進行決策與選擇的?
本書案例中,政府部門和開發商都有促進市場繁榮、維護市場秩序穩定的意愿,但對此要求最強烈的是經營者,因此,集體選擇中的主要動力也來自經營者。面對“移地升級”,經營者的態度如何?采取了哪些行動來表達利益訴求?這些態度和行為對市場秩序造成了哪些影響?這些是本研究所關注的問題,也是市場秩序建設中不得不關注的現實問題。“移地升級”過程中,如何妥善處理各種矛盾沖突,真正實現市場的“升級”和保障市場交易的有序進行,至關重要。
三、創新之處
首先,本書明確了集體選擇在市場制度和秩序變遷中的重要地位。當存在實現公共利益的空間,或者某一群體的共同利益受到威脅時,行動者就會以集體選擇的方式來實現集體利益,對于市場經營場地的變遷、市場制度和秩序的變遷而言,同樣如此。
其次,在集體選擇的研究議題中,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的理論是經濟場域中集體選擇研究的經典之作。但前者強調集體選擇中的經濟理性人假設,后者對集體選擇環境的獨立性有著嚴格的要求,兩者的分析類似于集體選擇研究中的“理想類型”,對內在動機和外在環境的假設降低了理論的解釋力度。現實中的集體選擇是在權力沖突中進行的,本書中的集體選擇是在政治權力、市場權力和社會權力的沖突中做出的,其中社會權力對集體選擇目標的實現尤為重要,沒有社會權力的增長,集體選擇的整體目標基本無法實現。
社會權力寓于熟悉關系之中,熟悉關系中的交往原則和行為方式既有理性計算的一面,也有感性選擇的一面,這些感性特征同樣表現在集體選擇的過程中。除了社會權力之外,政治權力和市場權力對集體選擇目標的實現也起到重要作用,二者與社會權力協作的意愿和能力決定著集體選擇目標的實現程度。
社會權力主要指經營者在熟悉關系及其社會組織中所形成的社會認同力量和行動能力。本書強調社會權力寓于熟悉關系之中,一方面,當經營者的群體利益受到威脅時,熟悉關系中的交往與合作可以提高群體認同感,增加一致行動的可能性,幫助經營者實現集體選擇的目標;另一方面,在諸如保護市場區域品牌、改善市場經營環境、獲得更多產品信息及資源等方面,經營者有著共同的利益。熟悉關系可以促進經營者之間的信任與合作,推動市場繁榮和產業升級,從而增加經營者的群體利益,這在整個“移地升級”和市場秩序優化的過程中是不可或缺的。此外,在集體選擇的過程中,經營者作為行為主體,其行為本身并非是完全理性的,其明顯受到熟悉關系中的意義、價值、倫理、習慣、習俗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熟悉關系在本書的案例中以及一些商品市場中廣泛存在,其發揮的作用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