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和李御相扶著走出了縣衙,他們坐在馬車里,一陣悶雷過后,忽然雷雨大作,李御伸手掀開馬車簾子,一道閃電直勾勾向他劈來,他趕緊放下簾子,臉色蒼白如紙,握住母親的手,顫抖道:“母親,你看見沒有,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這是要劈死我們。母親,咱們收手吧,趁還有回旋的余地,收手吧,大不了將置兒趕出舒縣,沒必要非要害她性命。”
“沒出息的東西!”二夫人用指頭點著李御的額頭,嘆息道,“斬草要除根,你懂不懂啊!她若不死,將來必成我們的心腹大患,你父親不日趕到,萬一李置跟他胡言亂語,你父親也會懷疑到你我的頭上。這樣吧,御兒,今晚取一百兩黃金送到施大人府上。”
“有用么?”李御道。
“御兒,你要記住無官不貪。”二夫人邪魅一笑,“現在朝廷動亂,任何人要保全自己,錢財是少不了的!施大人看似道貌岸然,我就不信在一百兩黃金面前,他會無動于衷。”
孫策軍營
那日袁術并沒有追來,四位老將軍對周瑜另眼相看。孫策成功脫離袁術又得到周瑜四千兵馬傾力相助,一時間士氣大振,辦了宴席款待各位軍士。席間,孫策似有醉意,不經意問周瑜道:“公瑾,當年在壽春,我就聽聞你有婚約在身,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卻只身前來,婚事不順嗎?”
公瑾望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軍士們,心中高興,他的夙愿又推進了一步,將來大業得逞,他就可以榮歸故里,歡歡喜喜地迎娶置兒。可面對伯符的問題,他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會兒,道:“父母親去了后,我就退了親事。”
“公瑾,為何退婚?那姑娘不合你心意?”孫策追問道。
“非也!”周瑜直起身子,堅定道,“她是最符合我心意的姑娘,也是這世間最美妙的姑娘。只因我要隨你共創大業,每日都在刀尖上過活,我不想連累她,更不想她為了我日日懸心,所以我才狠心舍棄了她。等將來,我們爭得一方天地,我一定回去娶她。”
說完,公瑾望著伯符,伯符卻趴在案上呼呼睡了起來,嘴里一直喊著析兒,析兒。周瑜一邊扶起孫策朝營帳走去,一邊說道:“你我兄弟都是癡情人。”
他把孫策放到床榻上,蓋好了被子,不經意間,一個小木塊從孫策懷中掉出,周瑜俯身撿起,木塊上刻著一位容貌姣好的姑娘,也許就是孫策的發妻姜析。他曾聽聞,當年先將軍和伯符中了荊州劉表的埋伏。伯符的新婚妻子姜析奮不顧身地為他擋箭,一場激戰過后,伯符完好無損,夫人卻香消玉殞。
周瑜將小木塊重新放回他懷中,看著他安穩的睡顏,嘆息道:“沒想到你我兄弟二人在這姻緣上竟是同樣坎坷。”
那晚,孫策又夢見那個夢魘之日。那日,他失去了對他最重要的兩個人,父親孫堅,和新婚妻子姜析。姜析和他同年,是個知書達理的世家之女,孫策及其家人十分中意。他們一家人在江上中了劉表的埋伏,眼見要船毀人亡,父親孫堅中箭而亡,臨死前將江東托付于他,還讓不足十歲的孫權好好輔佐長兄,將來成就一番偉業。正當孫策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痛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他竟沒注意一枝來自敵方的利箭穿透了船艙向孫策的脊背射去。
千鈞一發之時,是姜析用柔弱的身軀死死擋在夫君面前,那支箭插入她的腹部,頓時鮮血直流。孫策大驚,將她攬入懷中,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將妻子放了下來。誰知道,她的血流了一路,滲透了孫策的鎧甲。
“析兒,你為何這么傻?”孫策哭著說,父親從小教育他要堅強,男兒有淚不輕彈,現在他才知道,只因未到傷心處罷了。
“因為夫君是析兒的天!是析兒生命意義的全部。”她喘著粗氣,艱難道,“若夫君沒了,析兒活著便沒有意義,析兒能用自己的命換夫君的命,析兒甘之如飴。夫君,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承繼父親遺志,江東百姓也需要你。”
孫策心疼地抱著她,一言不發,直到她沒了氣息。最后為了不讓析兒的尸身落入敵人之手,孫策忍痛親自將她沉入長江底。
第二日,孫策的枕頭被淚水浸濕,和析兒只有短短數月的夫妻緣分,卻值得他追憶一生。
廬江舒縣
李御賄賂施大人以失敗告終,并且被狠狠訓斥一頓。在施大人心中,李御此舉無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和二夫人的嫌疑陡然上升。施大人坐在書房,一邊翻看此案的卷宗,一邊大膽地假設,他想,如果李置是無辜的,最有嫌疑的就是李御母子。首先他們有動機,除掉李員外和三房再陷害李置,二房一家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李家所有產業。
可是二夫人說那日她攜子回母家居住,有不在場證明,該如何破解此案呢?毫無頭緒之際,施大人便出去隨便轉轉,那是他多年判案的習慣,不知不覺他竟游蕩到大牢里。
他支開獄卒,悄悄地走入大牢深處。此時此刻,李置百無聊賴地坐在牢房中,腦子里想著老伯教她的話,老伯對她說越是危機的時刻,越要保持頭腦清醒,這樣才能臨危不亂。她看到旁邊那精美的食盒,那是上午的時候老步親自送來的,里面都是精致的糕點。她真的吃不下去,她退了人家的婚,人家還不計前嫌來牢里探望她,老步確實是個實在人。
李置看見施大人來了,趕緊站起身,理了理粘在衣裙上的雜草木屑,拱手道:“施大人。”
“李小姐,本官再問你一遍,真的不是你縱火燒死李家的數十口人的嗎?”施大人親自用鑰匙打開牢門,神色凝重地走了進去,“這是舒縣有史以來最大的命案,本官絕不能誤判。”
李置圍著施大人繞了一圈,在他身后站定,陰郁道:“大人,民女問你,你會殺了你的生身父親嗎?”
“放肆!”施大人被氣得渾身顫抖,扭過身來用可怕的眼神直直射向她,“人子弒父天理不容,本官絕不是那種喪心病狂之人。”
李置聽他如此說,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她看人很準,這施大人絕非混淆黑白的貪官污吏,她有救了。這些日子她都生活在戰戰兢兢中,她到不怕死,她想著一死說不定就能穿越回去了,可她用的是李家小姐的身份,她絕不能連累人家擔著弒父的污名,含冤而死。
“大人,請您息怒,您也知道弒父天理難容,推己及人,民女也絕非大人口中喪心病狂之人。父親就我一個女兒,從小對我疼愛有加,我怎么會殺他?”李置跪了下去,“請大人明察秋毫,早日找出兇手,還民女清白,以告慰家父以及冤死的數十名冤魂。”
施大人氣鼓鼓地返回了府衙,等他返回的時候,李置的二叔已經在此等候多時。李員外的二弟本來在壽春張羅生意,忽聞家中噩耗,日夜兼程地往回趕。趕到家里的時候,才知道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外,其余的人全部遇難。他心知肚明,這案子準是他那不安分的妻子干下的。
回家當日他就向妻兒發難,在夫君面前,二夫人承認了所有,她拿李御作為籌碼,說這件事兒子也參與其中,倘若來日東窗事發一定會被斬首。李置的二叔怒不可遏暴打了妻子一頓,卻犯了難。若是將錯就錯,置兒性命不保,倘若自己去揭發一切,兒子也難以保全,這可怎么辦?思前想后,他的心還是偏向了兒子,再怎樣兒子也是李家唯一的血脈,可不能有絲毫閃失。
“草民李修拜見大人!”李修進入府衙大堂就給施大人跪下了,他流著淚,凄愴道,“請大人明察真相,切不可冤枉了我家置兒。雖然置兒投湖之后性情大變,又不滿兄長給她定下的親事,但她絕做不出這等泯滅人性,人神共憤之事。”
聽著李修的敘述,施大人不禁皺起了眉頭。李修又道:“草民在外經商,對家中之事也不甚了解。只聽內子說案發前幾天,李置又因婚事和兄長大吵一架,兄長一怒之下將置兒禁足。草民想,就算置兒對兄長有怨氣,也不至于干下如此大案。莫非......”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警覺地望了一下四周,不再說下去。
“莫非什么?”施大人指著他,正色道,“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本官。”
“莫非置兒知道了?知道兄長要把半數家產交與我兒手上,心有怨氣,才會......”他隨即轉換了語氣,急忙道。“不,不會的,置兒縱然性情大變,也不會如此的,請大人還我家置兒清白,不要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施大人強忍著心中怒火客客氣氣地送李修出去,他走以后施大人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案上的一方硯臺扔到了地上。他氣鼓鼓地對衙役說:“你們看,這不就是殺人不見血嗎?李修佯裝為他侄女喊冤,可事實上呢?他就是告訴我他侄女和李員外早有嫌隙,她是有殺人動機的。一個精通交易之道的商場老手,豈會不知他剛才那幾句話足矣將他侄女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哎,這李小姐還挺慘的,家毀人亡,至親之人還要害她。”衙役插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