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雨萱姑娘有什么想向我解釋的嗎？”抑夢者若為男子一般都會在朝為官，女子會嫁與朝中重臣，都不會過于引人注意，還是第一次見如此著急與皇上接觸之人。但愿你的答案不會讓我失望，突然發現雖然認識多年，也算自己看著長大，自己卻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女孩。

“王爺是指流觴會嗎？閑來無聊玩玩兒罷了，作畫時見皇上在便沒有留下名字，以免引起皇上注意，而今日偶遇也是避無可避，不如大方承認。”一句話，解釋了全部，其他的也沒什么可以再說，“瑾王府與丞相府并不順路，如果王爺沒有其他要問的就請允許雨萱先告辭了。我自不會去宮中找皇上，但王爺若是認為雨萱不該與皇上有一點接觸，那就請別再帶著皇上四處逛了，翼夢培養殺手很貴的。”

舊事重提，不想再糾纏，亦或不敢再糾纏，她蕭雨萱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惹了。

“之前逼死抑夢殺手的事本王很抱歉，實是無奈之舉，還請見諒。”沒有去解釋，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一開始便不喜歡翼夢，隱在暗處隨時取人性命，實在有違江湖中的光明磊落。

雖然不理解，但他也不會干涉，只希望雨萱好自為之，畢竟年紀還小，蕭大哥和丞相的面子他還是顧得幾分。

蕭雨萱點點頭，微微躬身一禮，便徑直離去，地上狹長的影子襯著略顯瘦小的身軀，路還有很遠，卻要一個人走下去。本該少年不識愁滋味，奈何天地中只剩自己可以依靠，萬千段紅塵總要留下少許供后人回味。如臺上悲劇的戲子，博他人一聲嘆息而已……

很快白雪融盡，春日又至，朝中準備已久的春闈考試如期來臨。全國舉人在龍睛會試，多少寒門子弟希望一改命運，飛黃騰達，從此在官場上擁有一席之地。而每年此時也是龍睛最熱鬧的時候，大量學子涌入城內，給小商小販們帶來不少商機。

“公子，這龍睛不愧是青龍的首府，好熱鬧啊。”不遠處一男子望著城門上的“龍睛”愣神，聽到自家書童的呼喚聲才見他已經扎進人堆中，看著各式物件高聲叫著自己，手上也不知是什么，被他握著不斷揮舞。

“棋蘭你慢點，別和我走散了。”男子無奈的笑笑，想來自家書童也真是孩子心性，看見什么都好奇。為了之后不費事四處尋人，男子趕緊追上去將人放在自己眼皮下。

只可惜男子的動作到底慢了一步，等他追到人時，棋蘭已經跟人起了爭執，“你怎么長眼的呀，不知道讓開嗎？”說是起爭執不如說是棋蘭單方面胡攪蠻纏，對方公子始終淡淡笑著，不說話，也不生氣。一身淺色衣袍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出挑，必定非富即貴。

“棋蘭，還不跟那位公子道歉。你看你，一到龍睛就橫沖直撞的，定是自己沒認真看路吧。”自己初來青龍國都，尚且不熟悉人脈關系，還是不要隨意招惹人的好，轉身作揖“棋蘭初來國都沒見過如此繁華之地，一時貪玩沒有看路，還請公子見諒。”

“無礙，你叫棋蘭？名字倒是典雅，你們可是進京趕考的？”被撞的人正是十六王爺尉遲龍川，本是在府中閑來無事，想著會試將至來街上轉轉，順道看看各考生的安頓情況，不要出什么差錯。

“我家公子要參試。”棋蘭一臉驕傲地回答，似乎他家公子已經高中一般。

“在下凌紫霄，此番來龍睛確是為了參加會試，棋蘭是我的書童，公子可也是來參加考試的？”凌紫霄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龍川，獨自一人沒有隨從，腰間雖只別著一支玉簫，但感受其周身的氣質便知此人會武，功力還不俗，想來并非普通趕考的文人。

文人總對自己的第一感覺有幾分自信，龍川也不例外，只一眼便認定此人定是胸有大志、且能力非凡，也暗暗慶幸青龍能有這樣的人才愿意入仕，但到底是清官還是佞臣還需要考察，便不愿隨意透露身份，“在下龍川，家住龍睛，近日看街上熱鬧，便隨意逛逛，也想結交各地才子，不知可有幸能與公子品茗談書？”

“讀書人除去凌云志成，便求得一知己，今日有幸與龍川公子相遇，甚覺有緣，豈有不應之理。”凌紫霄微作一揖，龍川作為王爺平日中向他行禮之人很多，習慣使然便沒有還禮，只微微頷首示意。

紫霄心中微訝，面上卻不顯，龍川并非如此無禮之人，想來身份尊貴，聽說當今青龍國十六王爺便喚尉遲龍川，自己還得小心應付才是。

十六王爺在外結交賢士悠閑自得，不曾想御書房內已經快要吵翻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不敢相信在丞相面前向來崇拜尊敬的皇上會如此不依不饒。

“這件事還請皇上暫且放下，此時當以科考選拔人才為重。”歐陽伊夙今日也是一驚，沒想到小皇帝在納妃這件事上如此執拗。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向陛下再次提起選秀之事時，先前那些大臣們來府中找自己商議時，自己也覺有理，先帝便是一直為了霸業娶妻太晚又鐘情一人才會子嗣單薄，無形中也給了這位少年皇帝許多壓力。

不愿楠楓也像他父親一樣福薄，讓人先準備著也無不可。沒想到剛下朝便被召到御書房，皇上直接來一句已有心愛之人，弱水三千愿只取一瓢。

歐陽伊夙聽見這話差點沒直接氣背過去，堂堂帝王，婚姻之事豈容兒戲，更不是說想娶誰就取誰，還要平衡朝中各方勢力。

心中苦笑感慨，當真是父子，專情之人何苦身在帝王家。無奈自己好說歹說小皇帝就是堅持，只想著先將此事壓下，之后再慢慢勸解。

小皇帝一聽更不干了，之前早朝說得好好的為自己選心儀之人入宮伺候，自己選好了還不行嗎，憑什么要接受那些整天悶在屋中的千金小姐，還要處處提防，以防其母家有不臣之心。

如果是蕭雨萱就毫無擔憂，畢竟相父他還是信得過的，“雨萱論身份，論才情，論容貌哪樣會輸給那些大臣之女，朕想接一心儀之人入宮陪朕度過一個個寂寥之夜又有何不可？”受教于自家相父多年，楠楓最知道說什么話伊夙會心軟，眼神語氣都略帶幾絲委屈，這位相父雖然平日嚴厲，但一直很心疼自己和皇妹兩人獨自居住宮中，再無親人陪伴，可這次歐陽伊夙貌似不太買賬。

剛剛急著給小皇帝講道理，讓他不要任性妄為，都忘記問他心儀之人是誰，大概心下也覺得自己可以勸服皇帝，沒想到那么多年的帝王心術全是白講了，現下想要帶進宮的居然是蕭羽萱。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如何阻止這件荒謬之事，翼夢是青龍潛藏多年的一張王牌，怎能讓抑夢者輕易暴露于眾人視線之中，即使身份暫不泄露，也終究是個隱患。

歐陽伊夙和尉遲龍川想法不同，他只當二人機緣巧合下認識，小皇帝欣賞萱兒的容貌才情故而動心，從未考慮過是雨萱蓄意接近。

不得不說人對自己熟悉之人總會下意識少幾分防備多幾分信任，伊夙也確實將雨萱看作自己的女兒一般，更不疑有他。

“陛下，無論如何納妃也是大事，此事先暫緩一下，等科舉之事過后我們再議。若陛下確定自己心儀雨萱，也非不可，但總不能那么草率就將人接入宮中。”如楠楓所料歐陽伊夙軟了語氣，想著將此事先拖一拖，自己再想想有沒有兩全之策。

聽到這個答案小皇帝知道自己不宜再糾纏，反正早晚幾個月也無甚大礙，當下不再提此事，專心與丞相商討科舉之事。

陋室居

“此處不算奢華，卻有幾分其他酒樓所不及的韻味，還望凌公子莫要嫌棄。”這家酒樓是他在京城的一處產業，半開放式庭院，沒有大廳全是包房，每一間都能看見后院一片翠竹，只是角度不同。外觀簡簡單單毫不引人注意，若非能夠理解這名字的雅致，欣賞竹子環繞的意境，那些達官顯貴不會至此。這間酒樓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建造，平日無事也愛來這休息會客。

“此處如此雅致我又怎會嫌棄。龍公子不用客氣，直接喚在下名字就好。”紫霄一踏進這里便被那片竹林吸引，文人多愛竹，清雅高潔。

“紫霄兄也可直接喚我名字。紫霄兄此次參加科考，可有什么想法？”

“此乃新帝即位首次科舉，自然各地才子涌入國都，我不求高中三甲，只愿某一職位能為青龍的新朝盡一點綿薄之力罷了。”

“紫霄兄謙虛了，在下觀紫霄兄氣宇非凡，想來他日蟾宮折桂不是妄言。”龍川將青色小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眼神一直停留在紫霄身上，“紫霄兄可是青龍國人？”

凌紫霄去拿茶杯的動作微微一滯，“自然是青龍國人，不過家鄉只是青龍邊境一小城，想來龍川兄并未聽過。”

“是嗎？”龍川看了凌紫霄神色淺淺一笑，“剛好我喜歡游歷山水，青龍邊境也去過幾次，紫霄兄不如說來聽聽，說不定我曾去過。”

此時若凌紫霄還聽不出龍川在試探他也就不用想著踏入官場了，估計就算進去了沒幾月就會被拉下馬，他只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了此人疑心，“在下故鄉蓉邁。”

龍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說過。

蓉邁是青龍和玄武兩國交界的一座城，不算小也不算大，但青龍大量屯兵在那，以防玄武動什么歪心思，也就沒有發展，反而為了保密而嚴格限制商貨往來。龍川曾去那里巡防過，記得還是有不少本地大戶，也就沒有再有疑問。

兩人又談論了些山水風光，人文風情，龍川本就常年在外打仗、游歷，紫霄從家鄉一路過來也見識了不少，再加上學識相當，也算相當合得來。

轉眼已經太陽西下，龍川本想與人就在此處用膳，無奈紫霄以初來此處尚未整理完行裝為由告辭離去。

玄武國都，龜壽：

“派去的人怎么樣了？”昏暗的密室內，隱約可見一身著玄色華服之人，身后跪著一黑衣男子，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無論發生何事都牽動不了他的情緒。

“回主上，城主大人已經成功進入龍睛參加會試，以他的能力想謀個一官半職想來不成問題。”

“嗯，這次動用了一城之主也實屬無奈，畢竟天賜良機，不好好利用豈不浪費。可惜本來那個眼線被拔除，要想盡快有所助益，也只能派他去了。不過虛城那邊，你們還是要注意一些，別讓人有可乘之機。”

“屬下明白。”

目前天下主要掌控于青龍、朱雀、玄武、白虎四個大國之手，周邊附屬一些如蒼月那樣的小國。人的貪欲是無窮的，天下四分，稍微有些野心的當權者都盼著自己能夠一統天下。青龍國主新喪，雖簽訂過協議國喪期間不興兵，卻不妨礙各國都想安插幾個眼線。如果自己的探子能在他國謀個高位，更是平添一大助力。

四大國每個國家有一個國都，七個主城，若干個副城。

玄武占據北方，國都龜壽，圍繞國都分布著斗城、牛城、女城、虛城、危城、室城、壁城七大主城。

青龍占據東方，國都龍睛，七大主城角城、亢城、氐城、房城、心城、尾城、箕城。

白虎占據西方，國都虎翼，七大主城奎城、婁城、胃城、昴城、畢城、觜城、參城。

朱雀占據南方，國都鳳羽，七大主城井城、貴城、柳城、星城、張城、翼城、軫城。

每個主城都有屯兵，防止邊境被突破后國都受到直接的威脅。每個主城有一位城主，負責日常政務、兵力調派等諸多事宜，且城主均是皇家心腹，多為宗親，也有少數開國元老延續下來的世家，七城亦是互相牽制，防止有人想要謀反。

轉眼三場會試已過，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參與會試的是各地舉人以及國子監監生，之后錄取會試的前三百名為貢士，參加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

棋蘭今日難得沒有服侍自家公子起床，獨自一人早早在放榜之處等待。官兵一將榜單貼出，四周的學子們一擁而上，棋蘭以他靈巧的身形擠在前面，小眼睛一掃便瞧見了自己公子的名字。

“啊！公子中了！公子中了！還是前三甲誒！”棋蘭高興得又蹦又跳，有些還沒找到自己名字的人有些不耐，推了棋蘭幾下，他也不惱，自己在原地興奮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家公子還不知道這事，又拔腿向他們臨時租住的院子跑去。

尉遲龍川在對面的茶樓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想到他的書童會這么開心，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亦或者這人根本不是凌紫霄的心腹。

青龍的人才一般主要來自七大主城以及國都龍睛，且都由城主定期上報一些有潛力值得培養的人才，一些小城雖說也會舉辦童試、鄉試，但在中進士后繼續參考的非常少。反而是一些他國的奸細，借由小城信息不通的便利，捏造身份參加科舉。所以龍川才在第一次聽凌紫霄說家在邊境小城時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