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范曄伏法
- 南北史演義(套裝共2冊)
- 蔡東藩
- 6844字
- 2020-04-17 14:29:22
話說氐帥楊難當自從梁州兵敗以后,他據守疆土,不敢外侵,每年派遣使臣到宋魏兩國納歲朝貢。過了一年多,他又自稱大秦王,立妻子為王后,兒子為太子,大赦犯人,更改年號。隨后,他又釋放侄兒楊保宗,派他鎮守薰亭。魏主拓跋燾得知楊難當越位建了國號,立即命樂平王拓跋丕、尚書令劉絜等人領兵前去征討。他先派平東將軍崔頤帶詔書給楊難當,楊難當非常害怕,情愿將上邽歸還給魏,并命令他的兒子交還仇池。魏主這才同意,只命拓跋丕進入上邽城,安撫剛剛歸降的百姓,之后便率全軍還朝。
東晉時期,五胡并起,盛衰交替,先后共計十六國,有二趙,即前趙、后趙,四燕即前燕、后燕、南燕、北燕,三秦即前秦、后秦、西秦,五涼即前涼、后涼、南涼、西涼、北涼,還有西夏。到了晉滅亡,宋興起之時,只有夏赫連氏、北燕馮氏、北涼沮渠氏還存在。魏主拓跋燾接連滅了三個國家,就這樣,私下占據一方的酋長被鏟除殆盡??偣彩鶉耐恋?,只有李雄占據蜀地,傳了三代被晉國所滅,中間被譙縱攻下,后來又被劉裕攻克誅滅。劉裕篡奪了晉位,蜀也由晉分到了宋的統治下,此外的國家全被北魏吞并。所以中國的疆土,宋得到了十分之三四,北魏得到了十分之六七,兩國對峙,劃分南北,后世稱為南北朝。
北魏在此時最為強盛,威震塞外,就連西域各國,如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槃陀、鄯善、焉耆、車師、粟特九大部落,都先后向北魏朝貢。遠處的有破落那、者舌兩個國家,離魏都城大約一萬五千里,也向魏稱臣,最西邊的如波斯,最東邊的如高麗,全都臣服于魏,唯獨柔然不服。魏主多次出兵,將柔然趕出漠北,它的部落也逐漸散去,不敢再入犯。魏主拓跋燾開始專心整修國內政治,命司徒崔浩、侍郎高允編纂修訂國史,制定律法歷令,尚書李順考核百官,嚴格制定官員升降標準。李順向來貪圖利益,免不了收受賄賂,導致品級官階不公。魏主察破其貪贓之事,并想起之前其包庇北涼欺君誤國的行徑,干脆兩罪一并處罰,立即將他賜死,朝綱也因此得到肅整。
當時有一個嵩山道士寇謙之,他非常崇尚道教,聲稱自己遇到了老子的玄孫李譜文,對方將圖籍真經傳給了他,讓他輔佐北方太平真君,因此他將神書獻給了魏主。魏主將神書拿給崔浩看,崔浩竟然認為這書是河圖洛書,更說天人相契,魏主應接受符命。這話說得魏主無比高興,他下詔將年號改為太平真君元年,即宋元嘉十七年,并尊寇謙之為天師,立道場,筑神壇,親受符箓。寇謙之請魏主蓋一座靜輪宮,高約數十丈,在上面聽不到雞犬之聲才能上接天神。崔浩也在一旁慫恿,然而工程耗資巨大,幾年都沒有建成。為此,太子拓跋晃勸諫魏主道:“上天和人并非同途,高下早有定論,怎能與神相接?如今耗費庫資,勞累百姓,毫無益處,不如就此罷休?!睙o奈魏主根本不聽,一心一意只相信寇謙之。
這些暫且不說。且說宋主劉義隆向來勤儉節約,經常告誡皇后袁氏,服飾不要華麗,袁后也深知節省,此舉深得宋主歡心。只是皇后的家族寒微,沒能力獨自贍養,每次都由皇后代為向宋主請求錢和布匹,以此接濟母族。宋主雖答應,但也不肯多給。后來,宋主選了一位容貌絕美的女子進宮。此女深得宋王寵愛,沒過幾年,她被加封為淑妃,和皇后只差一級。這淑妃姓潘,非常愛笑,也喜歡獻媚,有什么想要的,就要宋主應允她。袁皇后對此頗有耳聞,故意轉托潘淑妃向宋主索要三十萬串錢。果然片刻工夫,所求沒有不應允的,只隔了一晚,潘淑妃就將錢領來如數交給袁皇后。袁皇后表面上假裝道謝,心中卻暗暗怨恨宋主,也怨到潘淑妃身上,此后,她常常稱病臥床不愿和宋主相見。
宋主喜新厭舊,將袁皇后置之度外,每天處理完朝政就前往西宮。潘淑妃生下一名男嬰,取名為浚,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她越來越得寵,宋主也越來越憐惜她。古人有言,蛾眉是伐性的斧頭。況且宋主本來就羸弱,自從被潘淑妃所迷后,其精神越來越恍惚,病骨支離,所有的軍國大事全部交由彭城王劉義康處理。
劉義康在外總管朝野,在內侍候宋主,幾乎每天都沒有閑暇的時間,就連宋主的藥食,都要親自嘗過后才能呈給宋主。凡是劉義康奏請之事,宋主沒有不應允的。方伯以下的官職全都由劉義康選用,他手握生殺大權,聲威日隆,府門前如同市井一樣人流攘攘。劉義康聰明過人,好勞不倦,只要是他披閱過的奏章,過了很久他都不會忘記。可是,他生平有一最大惡習,就是不學無術,未識大體。他認為兄弟是至親,不用戒備和慎重對待,朝中的賢才有用,就引到自己府中,又私下置得六千多名仆人,并沒有稟報宋主。四方獻上的貢品,上等的全都到劉義康府里,次品才提供給宮中御用。宋主品嘗冬天的柑橘,嫌它味道太差,這時,劉義康立即令侍從到自己府中取來又大又甜的橘子呈給宋主。宋主嘗后,發現橘子果然色味俱佳,因此動了疑心。還有領軍劉湛,仗著劉義康的權勢,奏報朝事的時候態度傲慢,無視君臣之禮,宋主也心生不滿。殷景仁秘密奏表宋主,說相王劉義康的權勢太重,不是治理國家的長久之計,應該稍加制止,宋主也這么認為。
劉義康的長史劉斌、王履、劉敬文、孔胤秀等人,看到宋主多病,就對劉義康說道:“宋主千秋以后,應該立長君。”言外之意,宋主駕崩后,應該由劉義康繼位,很顯然,他們幾人都愿意擁立劉義康。恰巧這時袁皇后一病不起,竟然歸天了。宋主原本和袁皇后非常恩愛,不過因為潘淑妃得寵,導致彼此情分轉淡。袁皇后自此悲憤成疾,在元嘉十七年孟秋奄奄離世。臨終前,宋主前來探視,拉著袁皇后的手,唏噓流涕,問她想說什么。袁皇后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兩眼含淚望著宋主,然后把被子蒙在臉上,咳喘而亡。宋主看到袁皇后的死狀,嘆息自己的薄幸,悲傷悔恨交加,特地讓前中書侍郎顏延之作了一篇祭文,他還親筆在祭文中添上“撫存悼亡,感今懷昔”八個字,然后下詔書賜袁皇后的謚號為元。
后來,宋主因為哀傷過度,舊病復發,好幾天粒米未進,于是召劉義康來商量后事,想草擬顧命詔書。劉義康回府后轉告劉湛,劉湛說道:“現在國勢艱難,豈是幼主可以統治的?”聽了他的話,劉義康流淚默然。緊接著,劉湛和孔胤秀等人到尚書部曹查找晉立康帝的舊例,想推舉劉義康繼位,而劉義康對此事全然不知情。誰知,宋主服藥后,身體有所恢復,漸漸地得知劉湛的密謀,還以為他和劉義康串通一氣,于是越來越懷疑劉義康。當時,劉義康想推選劉斌為丹陽伊,宋主不同意,劉義康就此作罷。偏偏劉湛從旁邊窺察,心里有些擔憂,不幸的是,他的母親去世了,按例他須免官守孝三年,他對親信屬下說道:“這恐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先前殷景仁稱病臥床五年,他常被劉湛的讒言誣陷,幸虧宋主明察,才讓他沒有被中傷。等到劉湛免職守孝之時,殷景仁命家人整理好官服,像是要去上朝,家人都莫名其妙。到了黃昏,果然有密使到來,催促殷景仁立刻入宮。殷景仁戴好朝冠,穿好朝服,應召前去,見了宋主后,還稱自己腳疾,宋主賜他坐在軟凳上,與其秘密商量誅殺劉湛,罷黜劉義康的計劃。殷景仁一力承擔此事,替宋主下達了敕令,先召劉義康進宮,將其留宿中書省。等到劉義康進來,已是夜半時分,殷景仁又打開東掖門傳召沈慶之。沈慶之為殿中將軍,防守東掖門,突然聽說宋主召見,倉促間披上外套,邊走邊系著褲帶來到宋主面前,宋主驚訝道:“你為何這樣急急忙忙地穿衣?”沈慶之答道:“陛下夜半時分召見我,肯定是有急事,所以我才這樣倉促趕來?!彼沃髦郎驊c之沒有依附劉湛,于是派遣他逮捕劉湛入獄,還有劉湛的三個兒子劉黯、劉亮、劉儼,劉湛的同黨劉斌、劉敬文、孔胤秀等人。
當時天色已晚,宋主馬上下詔宣讀劉湛的罪狀,并在獄中誅殺劉湛父子,以及其黨羽八人。隨后,宋主又派人告知劉義康,向他陳述劉湛的罪行,劉義康知道自己已被猜疑,連忙上表奏請辭職。宋主下達詔書,任命劉義康為江州刺史,離都前往豫章鎮守,同時晉升江夏王劉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劉義康等劉義恭一到京都,將公事交接給他,就入宮向宋主辭行,宋主只是痛哭,什么都沒說,劉義康也流著淚出來了。宋主派遣沙門慧琳前去送行,劉義康問道:“我還有再回來的一天嗎?”慧琳說道:“可惜您讀的書太少了!”劉義康將信將疑,惆悵地離去了。
驃騎將軍徐湛之是皇帝的外甥,為會稽長公主所生,也因為是劉湛的同黨,已經被收監等待處死。會稽長公主得知消息,倉皇進宮面見宋主,手中拿著一個錦囊。她從錦囊中取出一件布衫襖,拿給宋主看,一邊哭著說道:“我們家本來貧賤,此衣是我母親和你父親所縫制的,現在你當了皇帝,就要殺死我的兒子嗎?”宋主看著也不禁淚下。這塊布衫襖的來歷,原來是宋武帝微賤時,臧皇后親手縫制的,臧皇后去世后將這件布衫襖交給公主,還留下遺言:“后世子孫如果有驕奢不法之人,就可以把此衣拿給他看?!惫鞣盍诉z囑,因此將此衣收藏好,這次正好取來一用,引起宋主諸多的感觸,于是將徐湛之赦免了。
吏部尚書王球向來安靜恬淡,從來不阿諛奉承權貴之人,但是他的侄子王履是從事中郎,和劉湛往來非常密切,王球曾多次勸誡他不要和劉湛往來,王履總是不聽。后來,得知劉湛夜里被收押的消息,王履大驚失色,害怕得鞋都來不及穿,赤著腳跑來告訴王球。王球從容不迫,命仆役將王履的鞋子取來,他溫著酒和王履對飲,笑著說道:“我平日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王履哭著點點頭,不敢答話。王球見他可憐,才安慰道:“有叔叔在,你怕什么?但以后必須要小心!”王履這才含淚拜謝離去。第二天,宋主誅殺劉湛的同黨,王履果然免于一死,只被削去官職,不得再錄用。王球卻被晉升為仆射,上任沒幾年,就稱病退休了,最后得以善終。
宋主任命殷景仁為揚州刺史,官復原職,任命尚書劉義融為領軍將軍,又因為會稽長公主的情誼,特別任命徐湛之為中護軍,兼丹陽尹。會稽長公主入宮道謝,宋主留其宴飲,兩人相敘甚歡。不一會兒,公主突然起身離座跪拜,連連磕頭,宋主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慌忙下座攙扶,公主悲傷地哽咽道:“陛下您答應我這件事,我才敢起來?!彼沃鼽c頭應允,公主這才起身道:“車子年紀大了,陛下一定容不下他,今天我特地替他請命!”說著,她就淚如雨下。宋主聽了也很傷心,便帶著公主出去指著蔣山說:“公主放心,我指蔣山為誓,若是背棄剛才說的話就是有負于宋武陵!”公主這才破涕為笑,重新回到座位,一番盡興后才告辭回去。原來這個車子就是彭城王劉義康的小名。宋主又將席間剩余的酒,賜給劉義康,并致書道:“剛才和會稽姐姐飲酒,想起了弟弟你,我將酒席剩余之酒,全都賜予你?!眲⒘x康也上表謝恩。
有計劃地誅殺劉湛后,殷景仁在揚州當差,忽然精神錯亂,態度反常。冬天下雪時,他出廳觀望,愕然失色道:“今天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樹?”不久,他又醒悟過來說:“我錯了!我錯了!”于是回到寢房睡覺,夢話不斷。沒過幾天,他竟然一命嗚呼了!有人說是劉湛的鬼魂在作祟,也不知是真是假。宋主追封殷景仁為司空,賜謚號為文成,揚州刺史這一空缺,就授予皇次子始興王劉浚。
宋主的長子叫劉劭,已經被立為太子。次子劉浚年紀還小,宋主將揚州所有事務全部交給后軍長史范曄和主簿沈璞處理。范曄字蔚宗,頗有才華,《后漢書》一百二十卷全出自他手,他幾乎和司馬遷、班固齊名。只是他本人的行為有些輕佻,廣置妓妾,經常被文人雅士們鄙視。盡管身為后軍長史,范曄仍覺得自己不受重用,經常心懷怨念。宋主欣賞范曄的才華,又提拔他為左衛將軍,兼太子詹事,和右衛將軍沈演之分別掌握禁旅,一同參與機密之事。吏部尚書何尚之向宋主諫言道:“范曄志向異常,不應該調到都內任職,最好讓他出任廣州刺史,遠離都城,才能避免生出事端。如果在內城挑起事端,最終他免不了被戴上鐐銬,也會有違陛下愛才的初衷了!”宋主搖頭說道:“剛誅殺了劉湛,又貶降范曄,眾人會懷疑我好聽信讒言,只要讓范曄修養一下性情,稍加防范,他又怎么能為害呢?”何尚之不便再說,只好退下了。
彭城王劉義康出兵鎮守江州,次年上表辭去刺史的職位,宋主下令讓他督管江、處、廣三州軍事。前龍驤將軍扶令育上奏請求召回劉義康,希望宋主能借此機會修復兄弟間的關系,不料此舉卻觸怒了宋主,宋主一怒之下將他賜死。宋主始終猜忌劉義康,只是因為會稽公主在中間維護,劉義康暫時無恙。竟陵王劉義宣、衡陽王劉義季年事已高,沒有被委以重任,會稽公主也曾和宋主談起此事,請求宋主任命他們領兵鎮守上游。宋主不得已只能任命劉義宣為荊州刺史,劉義季為南兗州刺史,不久后,他又調劉義季鎮守徐州。
在此之前,廣州刺史孔默之因貪贓枉法獲罪,由劉義康代為奏請宋主才被赦免其罪??啄∷篮?,他的兒子孔熙先博學文史,又精通數術,被任命為員外散騎侍郎??孜跸雀屑⒘x康的救父之恩,一直想報恩于他。孔熙先曾按天文圖讖測算,預測到宋主必不得善終,禍及骨肉,唯獨江州應出天子。于是,他便將此意告訴了劉義康,說江州會應驗此讖,劉義康可以乘機佐命??孜跸冗@舉動,一是想報恩,二是想借此立下奇功,他主意已定,便只等時機行事。
好不容易過了兩三年,還是無機可乘,孔熙先認為自己孤掌難鳴,必須聯結幾個重臣方可起事。他左思右想,只有范曄自命不凡,或許可以與他共謀此事。于是,孔熙先先和范曄的外甥謝綜交好,讓謝綜先和范曄溝通一下。謝綜是太子中書舍人,本與范曄一同在京都做事,朝夕相見,因此,他樂得向范曄引薦孔熙先,兩人一同去拜見范曄。范曄和孔熙先談古論今,孔熙先全都對答如流,此時,他已得到范曄的賞識。范曄平時喜歡賭博,孔熙先故意輸錢給他,借此討他的歡心,范曄格外喜愛孔熙先,于是兩人結為知己。
一次,孔熙先從容地對范曄說道:“彭城王英勇聰慧,大家都愿意歸附于他,如今,他被遷到南疆的邊遠之地,致使天下人共憤,我受家父遺命,愿意誓死報效彭城王。如今人情浮動,天文錯亂,正是有志之士圖功的大好機會。如果順天應人,秘密聯結英豪,里外相應,誅除異己,奉迎明主,號令天下,誰敢不從,不知您意下如何?”范曄聽了這話,不禁愕然失色。孔熙先又說道:“您沒看到劉領軍嗎?他掌權千日,一朝就被斬首。您自問過錯不及劉領軍,萬一禍事臨頭,也終究無法幸免。您如果乘勢建功,便可轉危為安,享有豐厚利祿,聲威大震,這樣豈不更好?”然而,范曄還是猶疑不決。
孔熙先依舊不放棄,又說道:“愚臣還有一句話,不敢不向公直陳,您累世顯赫,卻沒能和皇室聯姻,人家將您當犬馬對待,您難道不以此為恥,還愿意為他效力嗎?”果然,這幾句話激起了范曄的怨恨。
原來,范曄的父親范泰曾擔任車騎將軍,他的堂伯范弘之為武興縣五等侯。范家門第雖高,但卻沒能和皇室聯姻,范曄原本就以此為恥,如今被孔熙先說破,他因而起了反叛之心。孔熙先觀察到范曄的神色,知道他已被自己說服,便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密語。范曄點頭示意,孔熙先便離去了。
謝綜曾是劉義康的記室參軍,他的弟弟謝約又娶了劉義康的女兒為妻,因此,他和劉義康非常熟絡。還有道士法略、女尼法靜,他們都受到劉義康豢養,向來感激他的恩情,他們也和孔熙先有來往。法靜的妹夫許曜帶領部隊在里面做內應。中護軍徐湛之原本就是劉義康的親信,孔熙先又與他聯合,并邀請前彭城府吏仲承祖加入,一同密謀廢立一事?!叭齻€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況且有十多個人主謀此事,便自以為諸葛亮再生,一定可以成功。他們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打算嫁禍領軍將軍趙伯符,誣陷其逞兇刺殺皇帝,再由范曄、孔熙先等人入都平息叛亂,迎立彭城王劉義康。另一邊,孔熙先派遣婢女采藻,跟隨女尼法靜前往豫章,先和劉義康接洽。等到法靜、采藻返回都城,孔熙先又擔心采藻泄密,將她毒死,隨即偽造了一封劉義康給徐湛之的書信,讓徐湛之在內除掉讒人,以此示意同黨,等待時機謀變。
當時,正好趕上衡陽王劉義季辭行出鎮,皇三子武陵王劉駿擔任雍州刺史,皇四子南平王劉鑠也離開京都前往南豫州出任刺史,他們同一天啟程。宋主親自在武帳岡給他們餞行,孔熙先和范曄打算在當天興事作亂,許曜帶著配刀侍駕,范曄也候在旁邊。宋主和劉義季等人一同飲酒,許曜拿著刀,一再看向范曄,范曄畢竟是個文人,膽小如鼠,嚇得心驚肉跳,始終沒敢動手。
不久席散,劉義季等人都已離去,宋主回到宮中,徐湛之擔心謀事難成,竟然秘密奏報宋主。宋主當下命令徐湛之收集證據,成功拿到范曄等人已經起草的檄文,上面都署錄了他們的名字,于是,宋主連忙下令依次抓捕他們。宋主先召范曄和朝臣到華林園東閣的客室里休憩片刻,然后派人捉拿謝綜、孔熙先等人,一一審訊后,他們全招供了。宋主又來到御廷賢堂,派人審問范曄,范曄滿口抵賴。宋主再命孔熙先和他對質,孔熙先笑著說道:“檄文書信都是由范曄一人主稿,怎么能誣賴別人呢?”范曄還是不肯供認,后來宋主又拿出草檄來看,上面有著范曄的親筆署名,范曄自知無法隱瞞,只好將事實說出。于是,宋主命人將范曄拿下,和孔熙先等人一同關進獄中。
后來,范曄獄中上書,說出天文圖讖一事,請求宋主推誠骨肉兄弟,不要自取禍端等。宋主置之不理,但命相關部門審理謀逆一案,然而,此案拖延了二十幾日還未定刑。范曄在獄中作詩消磨時光,還期望著出獄。正如他詩中所說:
禍福本無兆,惟命歸有極。
必至定前期,誰能延一息?
此生已可知,來緣?無識。
好丑共一邱,何足異枉直!
豈論東陵上,寧辨首山側。
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復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