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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劉建國拎起兩個垃圾袋走下樓去。身后傳來劉明明的母親、他的妻子、曲銀河的初戀情人，文霞的聲音，叫他抽完煙趕快回來，那部一直在追的電視劇馬上開播了。

他所在的小區是父輩留下來的職工宿舍，這里住的大多是七八十歲的老年人。夏天時，小區里熱鬧極了，隔著窗戶都能聽見老人們下棋、聊天的聲音。而現在天氣轉冷，眼看就要到供暖的時候，小區里就顯得冷清多了，只有幾個老人還在堅持散步。

劉建國扔掉垃圾后，站在垃圾桶旁。掏出李強硬塞給他的那包香煙，點燃了一支煙。站在這里，他還能看到自家廚房中，文霞忙碌的身影。

周五的飯局，謝副所長說得很清楚，曲銀河會來。他不敢把這一細節告訴文霞，只說這是個有領導參加的飯局而已。不知是不是自卑，他總覺得，曲銀河想要借機拿走他現在擁有的一切。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老劉，現在能出車嗎？我哥們兒喝多啦，能幫忙送一下嗎？”

劉建國今天只想一個人靜靜：“對不起啊，今天不舒服，六點多就收車啦！”

“哎，好嘞，那你注意身體啊，掛了啊！”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劉建國今天終于不再出夜車，呼吸到了久違的生活氣息。再抬起頭看看文霞忙碌的背影，他的幸福感急劇升高。“一轉眼，兒子都上高中了。”他笑了笑，得意于撫養了個這么大的兒子，又對時光的流逝而滿是憂傷。

生活真是一塊萬能的橡皮擦，將記憶擦得只剩下淺淺印痕，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當初寫的是個啥。

很快，香煙燃燒殆盡。他用力吸完最后一截，掐滅了焰火，準備回家了。

滴滴的汽車鳴笛聲突然響起。劉建國回頭去看，見不遠處的停車位上停著一輛豪車。車上走下一個人，手中抱著一個長方體形狀的包裹。

“李強，你怎么來了？”

李強緊走幾步上前，將那長方體塞到劉建國的手中，情緒十分激動：“劉哥，我是來當面感謝您的。這有兩條煙您先拿著，抽著好，回頭我還來送！”

白天通過電話后，李強便一直激動得難以自已，晚飯過后便急匆匆趕到劉建國家樓下等候著他。劉建國吃驚于李強的殷勤，這突如其來的拜訪令他十分不舒服。

“其實，我并不單純是為了你，我也想讓警察盡快把那些壞人繩之以法。這樣，咱們小老百姓才能安生，不是嗎？”

“是是是，所以還是得謝謝劉哥，您這么鍥而不舍，才能驚動領導啊，對吧？”

劉建國笑笑，指了指樓上，邀請他來家里坐坐。

“不不不，劉哥，我就是來給您送點煙。”劉建國聽罷，只“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他知道，李強前來絕對不只是送兩條煙這么簡單。果然，李強見他不說話了，便像小孩子那般笑了笑說道，“那個……其實，我還想了解一下，曲書記的情況。比如，他有什么愛好？他喜不喜歡文玩字畫什么的？”

原來，是來刺探情報的啊！李強這是打算投其所好，看人下菜碟。劉建國的心里有些不痛快了，但嘴上還是說道：“我們十幾年不聯系，早就生疏了，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愛好。如果你是為了這事來的……”說著，把香煙遞還給了他，意思是，自己幫不上忙，無功不受祿。

李強又推了回去說道：“別啊，劉哥，你是我親哥。您就跟我說幾句吧，行嗎？你們上學那時候，他愛看什么書？喜歡聊什么話題？他不是跟我嫂子還處過對象嘛，您隨便說兩句吧！”

這一下，劉建國徹底被激怒了。他不知道，一向謹言慎行的李強今天為何說出如此魯莽之語：“李強，你這個生意人的嘴臉徹底露出來的對吧？合著你跟我交往就是看中了曲銀河的關系對嗎？我跟你實打實的交心，你就是這么利用我的？煙你拿走，我抽不起。曲銀河的事，你去問他，我無可奉告！”說完，將香煙推回到李強的手中。李強再要推回去，他索性將香煙丟在地上，“豈有此理！”說完，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李強注視著他倔強的背影，殷勤的臉一下子變得冷峻、可怕。沒有說多余的話，撇了撇嘴，撿起香煙回到了車上。

劉建國是傷透了心，他對待任何人向來都是真心換真心。“哼，原來一直想利用我！明明因為他兒子受了傷，真是冤得很！”看著電視里的古裝劇，劉建國心中如是想著。關于周五的酒局和剛剛樓下發生的一切，他一句都沒有跟文霞說。

“早知道李強是這路貨色，我說什么，也不會讓明明和李斌交往！”

……

“李欣，你先回學校吧，我沒事。這段時間我沒辦法上課了……”重洋說這話的時候，李欣使勁搖著頭。直到重洋重重地抱住了她，她才安心地離開了。

醫院的監控錄像至多保存三十天。按照重洋父親呼吸機管線上切口的大小，需要最多追溯到七天之前。

“同志，我現在給您看到的，是七天前的錄像。”說著，工作人員開始播放那天病房前的影像。重洋以及身后另外兩位民警看得十分仔細，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兩倍速播放的錄像，生怕錯過任何鏡頭。

“現在看的是，六天前的錄像。”

這個錄像剛播放不過十分鐘，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護士臺前。

“這里，停一下！”重洋說著，工作人員按下暫停鍵。“這個人，是大貓。”重洋向身后的民警說道。

“你確定嗎？”

“確定。跟張龍最近的幾個人，只看背影我都會認得，更別說這里有相對清晰的面容和衣著。”

兩位民警點點頭：“好，這個情況我們回去研究一下。接下來，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老張的家屬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在這里把老張的喪葬儀式辦了。”說完，吩咐工作人員將所有錄像拷貝到一張硬盤上。

聽到這里，重洋低下頭：“本想把案子破了給他報仇，沒想到，反倒害了他……”

“別這樣，畢竟你還年輕。這也是他昏迷前最后的心愿，只是我們低估了敵人的狠辣。這件案子偵破之后，我們會給老張補一個隆重的追悼儀式。”

重洋盯著屏幕上大貓的影像，點點頭，心中發著毒誓。

民警離開后，大夫和護士打量著一身校服的重洋：“真看不出來，您是一位民警同志？我們真以為您是個學生！”

“請二位替我保密。接下來要走的流程，請二位一定盡力配合。”重洋說著，將警察證小心地貼合進手機殼里。現在開始，他又是朔門一中高一五班的學生重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