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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壓城,那種壓抑感讓四個男生胸腔內的氣壓越來越低,仿佛置身珠峰頂端,正常喘氣都變得異常困難。他們在手機上輪番叫車,卻始終是無人接單的狀態。或許是天氣使然,沒有一輛車經過這里。如果能聽到“叫車成功”的提示音,他們也許就不需要氧氣罐了。
然而,等來的不是“叫車成功”,而是一輛被遮住號牌的面包車。這輛面包車在不遠處停靠,此時調轉車頭向四個人緩緩駛來,停在了馬路中央。隨后,車上依次走下六個黑衣光頭男子,每個人手中都持著一根粗木棍。最后走下一人,四個男孩一眼就認出,正是之前大鬧306宿舍的浪軍。浪軍的手中除了木棍,還有一團卷在一起的繩索。這七個人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他們將四個男孩團團圍住,使得四面八方都沒有了逃脫的可能。
浪軍晃了晃手中的繩索,驕傲不可一世:“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們果然還是出現了!老子在這等了你們十幾天,可算完事兒了!”說著,扭動了脖子,朝重洋豎起大拇指,“重洋,好樣的!你知道龍哥聽說你報警后,是什么表情嗎?我真的佩服你,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重洋知道,自己現在報警已經來不及。況且,四個人的手機號已經在報警中心備過案,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軍哥,放我們一馬,我去跟龍哥解釋。”一滴雨點掉落在重洋的臉上。他做著最后的努力,尋找一點點轉機的可能性。
然而,大雨將至,此時的祈求已經無濟于事。浪軍笑著搖搖頭說:“說什么都晚了。上次你報了警,龍哥已經不信任你了。龍哥最新的命令是,你們……”說著,手指指點這四個人,“都得打!”
“你們……你們敢?”李斌壯著膽子,顫抖地喊道。
浪軍見狀,笑作一團:“哈哈哈!你在顫抖嗎?你們害怕了嗎?”
重洋拉住李斌的手。看來,這臉皮已不得不撕破了:“人只有在害怕的時候才會變得勇敢,我們是不會向你妥協的!即便遍體鱗傷,我們四個,也會在一起!”
“好小子,龍哥沒看錯人!你們別怪我,要怪你就怪你們自己,非要得罪王小龍。”說著,浪軍舉起木棍喊道,“別廢話!給我上……啊!”他的“上”字還沒說完,突然一聲慘叫。
“李欣,你快跑!”重洋大喊一聲,沖上前拉住了李欣的手。李欣見天陰得厲害,原本是要給他送上一把傘,卻沒想到正巧遇到這件事。急中生智的她佯裝成一名路人,將磚頭藏在身后。因為是女生的關系,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可偏偏就是這樣看似柔弱的女生,居然能鼓起勇氣,跳起來將磚頭砸在浪軍的頭上。磚頭被砸得粉碎,浪軍的雙眼也被鮮血遮住,分不清方向。
到底是專業打手。黑衣光頭男子們各自為戰,追打眾人毫不留情。他們都是“資深”的地痞流氓,個個深諳街頭格斗之術,下手知情重。表面看似兇殘,但每一擊都避開了人體要害部位,既讓人受傷疼痛,又不至于傷及性命。然而李欣不懂這些,這一磚頭砸下去,正好砸在頭頂最為脆弱的地方。好在她力氣不大,否則,浪軍怕是小命難保。眼下,他頭頂的血窟窿“咕嚕、咕嚕”冒著鮮血,整個上半身都被染紅了。他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持著木棍,如瘋狗一般追著重洋打。只是這四個男孩身穿一模一樣的校服,浪軍鎖定的人并非重洋,卻是劉明明。
受傷后的浪軍在氣勢上不降反增,劉明明被他嚇得不輕,只有閃躲之力卻無暇還手。他的眼球飛快尋找著可以被當作武器的東西,和可做暫避之處的地方;重洋拉著李欣,接過她遞來的另一半磚頭,在自保之余還可以稍作還擊;李斌雙腿發軟,一早就被踹倒在地,只得捂著腦袋,被兩人一頓亂棍捶打;周常凱的眼鏡被打翻在地,高度近視的他也只能像羔羊般任人宰割。
很快,豆大的雨點如一席水簾沉沉落下,夜幕像是一口大鍋蓋,唯獨將最黑暗部分給了這四個可憐的學生。大約三十幾個圍觀群眾沒有選擇避雨,而是撐著傘,在雨中將他們圍了起來。這些人并未上前制止,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四個穿校服的學生被七個黑衣光頭男子追打,在這些看客看來似乎并沒有任何不妥。只有校門口保安崗亭的老大爺打了一個報警電話,而后拿著保溫杯,躲在人群里暗中觀察。這一切的發生僅在兩三分鐘,但對于在雨中承受肉體摧殘的四個男孩來說,每一秒都令人煎熬。
劉明明的臉上沾滿了土,與雨水一起和成了泥。浪軍趁雨水洗凈了眼前血水之際,一棍打在劉明明的腰上。劉明明只覺腰部一陣酸軟,就像一棵被壓彎的麥穗,弓著身子倒在地上。浪軍發現,自己追打之人竟不是重洋,便也將錯就錯,把全部怒氣發泄在他的身上。只見稍作遲疑,便又高高舉起了棍子。劉明明心中念著“完了、完了”,閉上了眼,護住了頭,等待命運的審判。
“住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喝道,跟著飄來一陣熟悉的香水味道。浪軍罵了一聲臟話,便摔倒在地。劉明明定睛一看,原來是趙熙月。就在他剛打算呼救之時,趙熙月已然將他身邊另外兩個黑衣光頭男子打翻在地。
浪軍惱羞成怒,不顧一身的泥水和血水,大聲下令,所有黑衣光頭男子紛紛放下眼前的人,調轉目標轉向趙熙月的身上。重洋拉起李斌和周常凱,將他們帶到一棵大樹后面暫且喘息。
黑衣光頭男子逐漸逼近,趙熙月厲聲警告:“你們最好馬上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一個小姑娘稚嫩的警告沒有多少威懾力。而這些人根本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惹了一個厲害的角色。
隨后,眾人圍攻上來。趙熙月面無懼色,只有手中的一本教科書,竟打出了十分干脆利落的拳腳招式。只見她左右閃轉、騰挪移動,腳下就像踩上了一只滑板。所有站在原地的光頭男子想要進攻,都不知從何處下手,只得干張著大嘴被動挨打。趙熙月在這些人中間穿梭自如,就像泥鰍一樣難以捕捉,每一個棍擊她都能完美化解。
此刻的浪軍唇齒發白,看上去腳下有些不穩,顯然是失血過多導致的。趙熙月瞥了他一眼,認定他撐不過半個小時,除非馬上送去搶救。
可是,沒有浪軍的指令,六個光頭男子根本不敢退縮。趙熙月也漸漸有些吃力,不知道還能擋住幾輪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