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次和小雪聊起各自的生活，她總會問我，大城市到底有什么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前赴后繼地撲向那里？她的表姐、表姐夫在深圳南山區供了一套房，月供兩萬，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壓力山大。她說，以表姐的能力，在長沙能過得如同在天堂一般，卻偏要在深圳苦哈哈地扎根，日日提心吊膽，被巨額的房貸壓得喘不過氣。她無法理解。

小雪是我大學室友，畢業一年后由于嫌會計工作賺錢太慢，于是果斷轉行賣樓，做起了房地產銷售。近幾年長沙的房地產市場雖不如深圳那般被炒得火熱，卻也是剛需所在。于是她兢兢業業奮斗了兩年，終于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長沙擁有了一套房和一輛車。

長沙的房價不及深圳的十分之一，她不止一次說：“如果你畢業后待的是長沙，可能也早買好房和車了。”我媽也老勸我回去，說：“明明可以在湖南好好安個家過過清閑日子，卻偏偏要擠在狹小的出租屋，折騰來折騰去的。”

由此，我也開始認真考慮小雪問我的問題：為什么想去大城市？那里的房子那么貴、物價那么高，幾平米的出租屋都能租到上千塊并且環境還不好，吃一頓大餐幾乎要花掉近一個月的工資，冰冷鋼鐵鑄就的高樓大廈里人情冷漠，可能奮斗一輩子也買不起市區的房。

為什么卻想待在大城市？后來我想，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在畢業那年，果斷選擇南下，來到這里。

02

深圳，中國唯一一個PM2.5常年維持在60以下的發達城市。而行走在藍天白云之下，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氣里的洶涌和緊迫，這和花香明媚的城市氛圍頗顯違和。

它有一個足以撫平萬千游子心中褶皺的標語：“來了就是深圳人。”這將意味著，任何人都能在這片土地上享受到這座城市的坦蕩和真誠。我也重新理了理這五年旅居深圳的日子，這五年混得并不成功、并不值得稱頌、在我生命里卻有著非凡意義。

前三年的生活里幾乎只有工作。經一位老師的推薦，我畢業后便去了一家國內排名和口碑都還不錯的會計師事務所，經手的都是IPO項目，可想而知工作的強度和難度。我并不是那種聰明的學霸，能力和智力都很一般，在老同事的幫助下和項目經理的指導下，我一路跌跌撞撞地成長著。

能力雖一般，卻肯下功夫，力求做事細致完美，任勞任怨，虛心求教，于是領導對我的態度也還算滿意，每次遇到的問題也都能得到同事們的耐心解答，因此收獲了一眾至今都聯系密切的朋友。那段跟著項目組全國各地飛的日子，和事務所的小伙伴們同吃同住，一起工作，一起吐槽。

我們是同事，更像是并肩作戰的戰友，為了項目如期高質完成而徹夜奮戰。生病了互相關心，有困難互相照應，項目結束后結伴在這個城市穿梭。關系純粹，沒有競相攀比，沒有鉤心斗角。

在這個人人都鉚足了勁兒向前沖的城市，我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要沖要拼要笨鳥先飛，久而久之，便容不得自己有半分懈怠。在這里，努力工作的意義，不僅僅是謀生，不僅僅是衣錦還鄉，而是為自己的人生創造更多的可能性，活出自己最體面最高級的尊嚴。

03

之后的兩年里，工作不再占據我的全部時間，彼時除了工作場所，我最常出入的地方是圖書館、音樂廳和大劇院。我試著重新、全面地認識這個城市。

我曾獨自隨意擇一輛公交車，從起點坐到終點，看窗外高樓林立，行人匆匆，看路過的一站又一站的老街小巷，看匆匆掠過視線的站牌，看有的地方還保留著的舊時深圳小漁村的特色；曾和閨蜜穿梭于各條大街小巷，尋覓這個城市的美食；曾獨自流連于會展中心的各種展覽；也曾在晚上八點和友人守在影劇院門口，等待一場期待已久的音樂劇，或和她穿越好幾條街到達市音樂廳，趕赴她愛的國外樂團和一場四重奏；也曾奔赴港澳，去見見國際大都市的風采。

我也曾奔赴全市好幾個圖書館，聆聽一場場各具特色、各個領域的講座，細細做筆記，整理成文。在講座上，我第一次聽說了“教練技術”，第一次知道騰訊是依靠什么成為互聯網巨頭的，第一次知道原來生活可以那么多樣多元，可以那般精彩。我與這個城市一道，結識了眾多有新思潮、敢創新的年輕人。

我也曾采訪過深圳志愿者中有趣和新潮的人物事跡，曾和讀書會的小伙伴一起，在101城市書房首次見到了這個書房的創始人，認識了一些青年作家和斜杠青年，獲贈了幾本他們的新作，聽他們青春的經歷和夢想的啟程。也正是由于受到鼓舞，我才更有勇氣跳出局限，追求自己的夢想。

這個城市的包容和多樣性，讓所有的文化和價值觀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這里，沒有框架，沒有繁文縟節，給進取者最大的自由。于是，心思越來越開闊，眼界越來越寬廣，心中有了更大的世界，便再沒有工夫為了那些小九九而分神。

我逐漸明白，越大的城市，就會有越大的空間去承載你的成長與蛻變。在這里，文化、環境以及人物的開放和多元化就是大城市獨有的氣質，而在這種氣質中，你可以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沒有約束，沒有邊界，不會遭受嘲諷。這座城市生生不息的節奏時刻提醒你，要努力不辜負它為你點亮的繁華，也不辜負你為自己的明天付出的艱辛、吃過的苦。

04

也不是沒聽過周圍人的抱怨：深圳房價太貴，物價太高，一點都不好。問他們去過哪里，答曰公司和家兩點一線。

想起海明威的一句話：“如果你足夠幸運，年輕時候在巴黎居住過，那么此后無論你到哪里，巴黎都將一直跟著你。”

每個城市都有它與生俱來的氣質，并且這樣的氣質在你年輕的時候，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你的眼界和生活方式，改變你的思維方式，乃至影響你為人處世的方式。

而我所在的這座城市，走到哪里都是干干凈凈的，市民最愛說謝謝，最愛排隊，有最好最完善的公園、公共交通工具等便民設施和綠化環境，有最好的公立圖書館，有著開放濃厚的人文藝術和創新科技的講座和展會，有著最斗志昂揚激情澎湃的青年創業者，平安、華為和騰訊就誕生于此。

大城市公共建設所帶來的生活品質的提高，只要你愿意，你完全能領略到在小城市無法經歷的際遇，你能夠認識很多大咖級人物，你能融入其中去改變自己，從而讓自己變得更多元、眼界更開闊。

而你卻在周末時，寧愿宅在那塊方寸之地，抱怨房租太貴、工資太低、外賣送得太慢。可見你并沒有珍惜大城市可能賦予你的這些權利，因此你才看不到大城市的好。但是生活，不該僅僅是活著，不該僅僅是房子、車子。堂姐說她很慶幸自己在二十幾歲的時候沒有留在長沙，而是來到了深圳。

正是這片土壤，讓她奮力成長，在幾年的傾力奮斗之余，得以遇到有同樣夢想的另一半，然后在此扎根，與這個城市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

有時候，你就得親自去體驗，你只有見過最美的風景，你只有親眼見證過這個世間的美好和奇跡之后，你才有資格說，你選擇哪一種生活。最終就算你沒有留在這座城市，但這個城市自由開放的氣質、靈動跳躍的思維，以及早已在你心底植根的生活質量和工作能力，會一直伴隨你，影響著你的余生。

你心里會明白，你經歷過與你長大的地方完全不一樣的人文和風景，你見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在過著你想要的生活，你知道你值得一切更好的東西，所以你會更加篤定，更加心無旁騖地努力。

不要在還未嘗試時就輕易圈定了自己此生的歸宿。我們都希望有個好歸宿。但其實所謂歸宿，不是葉落歸根，也不是歸屬于某個人，而是領略過外面的世界和風景后，心甘情愿臣服于一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