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自從更衣室抓小偷的事件發生后，凱奇和周冰的交流越來越多了。以前聽說他是個白人至上者，周冰和他的話并不是很多，變化是從他幫助安古蕾拉后開始的。不斷交流后，她得知他居然去過中國和巴西，巴西是安古蕾拉的祖國。有一瞬間周冰奇怪一個有三個孩子的圖書管理員怎么怎么會這么富有。

有次他問周冰怎么看待一九八九年的事情，類似這樣的問題在出國前父親就跟她聊過，她告訴他那時她只是個二年級的學生，主要心思都在學習上面，也沒有參加相關的活動，無法評價。他遞給她兩本小冊子，介紹道這是美國的兩個記者記錄的真相，建議她讀一下。她當著他面簡單翻了翻，問：“凱奇先生，你為什么會對離你很遙遠的國家的事情感興趣？”

“周，我們既然能研究離我們更遠的星系，為什么不能研究同一個地球上的事情？”

周冰覺得他說的有理，答應抽時間看看。

凱奇邀請周冰和安古蕾拉在休息室品嘗他太太烘焙的餅干，他問周冰：“周，你父母會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嗎？”

周冰說：“不會，今年暑假我會回國。”

“這樣重要的場合，你父母不能見證，太遺憾了。”

“和昂貴的旅費相比，這遺憾不算什么。”

“周，我在美聯航的里程快到期了，如果你回國買美聯航的機票，我可以送給你。”

周冰說：“凱奇先生，我父母已經幫我安排好了相關費用，你不用對我這么好，不過還是謝謝你。”

他說：“如果這些里程過期了，我會難受的，如果你接受的話其實是幫我的忙。”

周冰還是拒絕了。

凱奇依舊熱情：“我在上海旅行時，認識一個朋友，他希望我寄一本去年《讀者文摘》（reader’s digest）合訂本，你幫我帶給他，這樣也省掉我的郵寄費了，可以成交嗎？”

安古蕾拉在旁邊幫腔：“周，凱奇先生是個慷慨的人，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吧。”

“好吧，我問問我父親再說。”

“他幫你省了這么多錢，就為了你幫他帶本書？”周冰的父親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有什么不可思議的，美國人熱情呀。”賺了便宜的周媽媽開心的很。

周冰剛去美國時，周媽媽會找夏力幫她打國際長途，當然夏力也是要找機房的朋友幫忙的，自從夏力和姚建國熟悉后，夏力就安排周媽媽帶她來姚建國的辦公室，周媽媽一開始有點尷尬，想想一個電話能省100多塊，尷尬就變成了清風，不用吹就自己飄走了。

掛了電話，周父問姚建國中國能買到讀者文摘嗎？姚建國說大城市的外文書店能買到影印版的外文暢銷書籍，尤其像讀者文摘這樣的雜志。周父問什么是影印版，姚建國說就是盜版書。

“既然上海能買得到，干嘛還費勁從美國帶？”周父還是疑惑。

姚建國分析道：“畢竟原版的質量好，盜版的缺陷不少。”

“姨夫，會不會是美國壞人讓冰冰傳遞密碼本呀？”夏力說話總是沒心沒肺的。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收集了各種數據、線索卻得推導不到答案，而旁觀者粗暴的一腳總能輕易地將裝了密碼鎖的大門打開。

第二天上午，行事一貫謹慎小心的周父就來到了安全局宣副局長的辦公室。

“周大書記，你來我這里快辦個小時了，除了喝茶就是說閑話，你不覺得奇怪？”

周父說：“喝你點茶就心疼了，不心疼？那你緊張什么？”

宣副局長說：“你一個紀委副書記，一早來我辦公室，我不緊張我同事也緊張呀。開門見山，我們這里誰有問題？”

周父問：“你辦公室有沒有監聽設備？”

宣副局長反將一軍：“只要你們紀委沒來裝，就沒有。老兄，你是不是來蹭飯的，我們安全局可是清水衙門啊。”

周父問：“張三托李四給王五遞點東西，如果那東西是違禁的，李四有沒有責任呀，前提是李四不知道那東西是違禁的。”

宣副局長說：“當然有責任呀，你又不是沒有辦過案子。”

周父問：“那如果李四及時上報組織，那算不算有功？”

宣副局長說：“周書記，你到底想說什么？”

周父覺得自己應該選擇信任宣副局長，他說：“我遇上個事，要你幫我分析分析。”

聽完周父的描述后，宣副局長覺得現有的信息不足判斷問題，他需要凱奇平時與周冰交流的內容。他建議周父再和周冰聯系一下，并強調用溫州話說。

在旁聽聽完父女之間的對話之中，職業的敏感讓宣副局長覺得這其中有問題。他讓周冰接受凱奇的任務。

飛機上周冰打開了凱奇交給她的密封紙袋，她拿著自己買的一套《讀者文摘》進行比對，沒發現什么問題，再檢查，她發現凱奇把第六期和第七期的次序搞反了，她拍了一張照。

取了行李后，辦理完各種手續，她故意放慢腳步，等大多數旅客走了才出閘。父母向她招手，她看到一個有點書生氣的中年人在徘徊，神情有點焦急。等周冰和父母寒暄結束，中年人趕上來自我介紹，顯然他看過她的照片。

當他看到紙袋被拆開，臉色變了。

周冰解釋說：“海關要求拆開的。”

中年人道謝后匆匆離去，周冰余光中看到有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