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修身的襯衫,款型極簡的西褲,金光閃耀的袖口,玫瑰金月牙型鑲粉鉆的胸針是月亮姐社團女團的團標。
市值十五萬的卡地亞專屬打造,這樣的女團團標也是夠硬核。
更重要的是,那僅僅只是一份入會禮。
穿著黑色貼身彈力鵝絨面魚尾裙的柜臺小姐姐優雅的俯身,雙手端出一雙小羊皮紅底男鞋,雙膝跪地,放在司澈的腳邊。
作為兼職模特,他不是沒有穿過高級定制的服裝,但是……從來都沒有被銷售員這樣溫柔的對待過。
模特,在那些高級柜姐的眼里不過就是一副衣架子,跟玻璃展柜后面的塑料人偶沒有分別。
隨意的擺布,抬手,收腰,別上環形針修飾線條,吸氣,整場展示不能喝一口水。
笑容要專業、撩人、追光。
哪里有鏡頭就要朝著哪里笑,哪怕側顏也要棱骨分明……
可是柜臺后的香檸氣泡水真的很好喝,透明的玻璃杯上不著一絲水漬。
淡淡的啞光蘭香氛,催人欲睡,心緒平靜。
“這雙鞋子很襯您的腳型呢!”
司澈禮貌的抬頭說謝謝,從女銷售溫和的目光中看出一絲羨慕。
可是他卻痛苦而分明的感受到那一絲被羨慕其實根本不屬于他的,他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人偶罷了。
習辭兮挽著喬琪的手臂從大門進來,兩人目中無人的笑著,自然而然的將背包掛到了門口迎賓男生的手臂上。
兩人給他帶來了奶茶,還有巧克力烘餅。
喬琪將點心遞給他的時候笑了一下,“唉,學弟你是做模特的吧,應該不能吃這些吧?”
“他是表演系的沒關系。”
司澈默默的接了過來,是不能吃的,但吃完多跑二十幾公里消耗掉也就沒關系的。
喬琪是藝術系的學生,傳說中封神的專業,一紙一筆一畫都是燒錢的勾當。
也是司澈被善意勸退的專業。
她拉著司澈的手臂往遠處推了幾步,然后自己折回來仔細的觀摩了一會兒。
“嗯!比例恰當適中。有沒有興趣當藝術模特?我們出價很高的哦!”
司澈嘴角露出一絲慘笑,那是要脫光了360°旋轉,被人用筆刷在身上橫豎打量的。
大概除了歲數在50歲以上的熱愛藝術的老爺子,旁人是做大不到的。
而且那些老爺子為了保持肌肉線條的身材,運動量不比年輕人少,常年始終堅持少油少鹽合理碳水。
除了熱愛之外,若是還有別的理由能夠支撐著他們,應該只剩下貧窮了。
司澈耳根有點微微發熱。
好在習辭兮幫了他一句,岔開了話題,“行了,別逗他了。對了你的文化節看板怎么樣了?”
“打算先找個地方預展一下。”
“哇!我大姐頭的看板還要預展?什么時候這么沒信心了。”
“要的要的!你給我找個地方,預展。”
“我……拜托。去我家要么?”
“你家不行的。走進去就感覺太約束人了。有沒有那種文化長廊?”
“不好意思哈,我家那位是做媒體的,要不幫你登報吧?”
“滾!你要黑紅我啊。”
“唉?有一個地方……你介不介意在酒吧啊?”
“地方無所謂,有人流就行。”
“爵色。”
“什么?”
“爵色人間。前身據說是家清吧,還培養了不少的地下樂團。后來老板倒閉了。”
“嘖嘖!現在的市場啊,真叫人看不懂。”
“不會啊,我家那位看挺懂的。”
“你老爸那是已經坐在天頂上了。”
趁著他們兩人在說話的間隙,司澈一件件的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模特的習慣,只要不是一脫到底,都是可以當眾換的。
就聽到背后一陣陣吸氣聲。
“妹子,哪兒找來的?極品啊!”
“別這樣好么……自己學校的學弟。你這樣我很尷尬。”
“嘶!好想上手哦,你說我現在過去摸一摸,他會不會告我非禮啊?”
“……”
“唉說起來,斐力好久不見了。怎么的,失寵了?”
喬琪一說完就意識到習辭兮臉色變得冷漠了起來。
斐力的家境在破產之前算是不錯的,加上她又天生媚骨可以說是天之嬌女得天獨厚了。
性格又是被男生們從小寵到大,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唉,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她把阿楠睡了。”
“唉?!……阿楠,是哪個?”
習辭兮看了一眼沒心沒肺的喬琪,“我發小。”
“你有發小?!”
那其實不是發小,是小學的時候學校玩的一對一偏遠山村互幫互助幫困對象。
習辭兮對上的那個人,就是阿楠。
阿楠的家在山區,父母都在外務工一直過的還不錯,算是村子里的先進家庭。
但是當父親一夜之間被查出患有骨癌了以后,整個家庭片刻間陷入了死寂。
母親跟外頭打工的人一起跑了。
父親沒有錢繼續在城市里生活、看病,只好回到了村子里。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但還是辛苦的積攢一分一分的錢想讓兒子看病,讓孫子念書。
習辭兮是從書信中讀到的。
他告訴她,他們的村子里沒有網絡,沒有手機電話,通信一個星期郵差只來一次。
習辭兮不是普通人,她立刻跟爸爸說要報道。
于是有了報道,于是有了社會關注度,于是有了慈善款。
雖然最后阿楠的爸爸沒有救過來,但是因為有了足夠的錢爺爺奶奶的房子翻新了,還買了種子,買了豬仔。
阿楠初中畢業后就離開家出來打工。
后來每天家門口都能收到新鮮的蔬菜,以為遇到了變態嚇得習秉丙安裝好幾套紅外線生物體監測攝像頭。
阿楠是個利落的人,也是個有腦子的人,最終不甘平凡的送菜送貨。
當習辭兮打算再次幫幫他的時候,父親給她上了重要的一課。
人,可以幫困可以扶貧,可以江湖救急,但是人不能一輩子為別人買單。
滴水為恩,斗米養仇。
那時候開始習辭兮就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社會力量,也是她親手用滴水灌溉出來的恩情。
斐力卻并不知道阿楠與習辭兮之間的這段淵源。
她只知道高大兇猛的楠哥就像習辭兮身邊的一條狗,只要她一聲令下他會不惜一切的撲咬上去,哪怕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他從來不收取習辭兮的一分錢,偶爾還會給習辭兮買吃的,對習辭兮寵溺的就像對待太上老君。
斐力羨慕了,深深的羨慕,她的身邊也有無數的男生舔狗一樣,眼巴巴的仰望著她。
可是他們心底里饞的是什么,她再心知肚明不過了。
只有阿楠看向習辭兮的眼眸里,從來沒有那種欲望,純凈的猶如報恩的野鶴。
習辭兮找阿楠,也沒有別的事情,只是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外面還活著沒有。
阿楠卻淡淡的對她說,自己有了喜歡的人,是想要珍惜一輩子的人,以后可能無法再那樣不顧一切的照顧她、寵著她了。
到底女生的心眼就那么大,容不下別人。
習辭兮聽到的時候還有些高興,楠哥終于找到宿命之人了!
可是聽楠哥說出斐力的名字的時候,她瞬間暴怒起來。
楠哥不在校圈里混,不知道斐力的風評。
斐力的身邊有那么多人,根本不差阿楠一個!
她的目光驀然的聚集在了司澈的身上。
她看到斐力的眼神,斐力看向司澈時候的眼神。
他不屬于她,這是她按捺不住的,她一定會出手的……
習辭兮走過去,余光掃了一眼墻角已經被折疊好放進購物袋里的衣服和皮鞋。
“這套不錯,就它了吧?喜歡么。”
司澈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他也很希望能夠說出“我可以自己買下來”這樣的話。
可是在瞥見折疊在衣架內側的標價時,不得不忍耐下來。
“謝謝,學姐!”
“你是我女團的人,我照著。”
她淡淡的笑著,笑容漫不經心,大幾萬的襯衫、西服、配飾,加上那枚定制款的胸針。
就好像撒出去的只是一片落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