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夜凌風風火火地給白夜貘打電話,向他匯報了自己的新想法,“什么?你要我把人都撒回來?為什么?”白夜貘奇怪地問。“因為那些小銀行不是真正的目標。咱們中了劫匪的調由離山計:他們的真正目標是工商銀行總行。”云夜凌急促的說道
“工商總行?什么根據?”白夜貘好奇的問道
“那三個劫匪近來所搶的,都是工商銀行的分號。”
“啊,是嗎?”
“工商實際上是一家外資銀行。’
“那又怎么樣?”
“工商銀行雖是一個老字號,卻是新近在帝京剛剛掛牌開張的,它的保安設施在幾家大銀行里是最弱的。”
“啊,是這樣。”
“同時,它又有著帝京最大的金庫,它的外匯現款進出額也是最大的。這些,對劫匪來說,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所以,你的分析是....
“那幾個家伙先搶了幾家工商的分號,不過是探聽虛實。同時也為了引開我們的注意力。而他們的真正目標,一開始就定在了工商總行。”
“嗯,有些道理,但是還不充足。”
“我承認,這個結論里理性的東西少點,直覺的東西多些。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老白你敢快里迅速派出警力,對工商總行加強保衛。
“好吧,就這樣辦。”白夜貘勉強同意,“不過,我那邊的人也不能全撤。”
云夜凌放下電話,馬上就動身去工商總行,直接要見銀行的老板。工商銀行是座十八層的青灰色大樓,莊重威儀,挺立在立交橋的旁邊。
總裁辦公室在第十五層上,據說那是因為1和5都是馬總的命相與星數中的吉利數字。
從電梯里走出,云夜凌便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電影般的世界中。好大的辦公室,一切都是那么豪華、典雅、名貴,還帶出一種風光無限的味道。
香氣襲人的秘書小姐帶著最虛假的因而也是最迷人的微笑,把云夜凌迎了進去,讓他在一張真皮沙發的上坐下,嬌滴滴地告訴他:“馬總一會兒就見您,云夜凌先生。’
我們的云夜凌先生嘆了口氣,只好坐在那里,先是東張西望,看著那些秘書們在閃爍著金融色彩的辦公室里穿來走去,又打量著辦公室的擺設,各種莫名其妙的裝飾,所有價值令人咋舌的家具,還有那些叫不出來的現代辦會設備,漸漸地,有點昏頭漲腦了。
云夜凌正在那沙發上胡思亂想,忽聽一個甜密的聲音叫道:
“云夜凌先生,馬總有請。”
云夜凌像過了電似的跳起跟著那個一步三搖的女秘書朝里面走去,進了一間更豪華、更不容人不想到金子與銀子的辦公室。
在一張國王才能用的巨大寫字臺后,坐著一個穿白襯衫、領帶的男人,大約有四十多歲,腦袋極大,額頂全禿,眼睛像是用膠泥現堆上去的,松松垮垮,又大又軟,眼珠子不住地來回轉動,里面布滿了血絲,一看便知:此公公務傷身矣。
在大辦公桌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約有十一二歲,遠看像是一個外國孩兒,近看又覺得是個中國種。他是馬總跟他的美國前妻所生的兒子,叫馬克,現在BJ的一所涉外中學念書。
馬總一邊打電話,邊氣惱地朝著兒子瞪眼睛。
小馬克正在玩著父親的一支金筆,據說那是女王送給他的物,現在它已經無可挽回地毀在那小子的手里了。
一眼便可以看出,兒子看不起父親,不僅是看不起他的血統他的長相,他的中國人的姓氏,還有他所穿的衣服,這個金黃頭黑眼珠的小家伙本能地看不起他父親的一切。
父子倆的矛盾已經深到如此程度,聯合國也無法調解了。:“周末以前我必須拿到這筆錢,”馬克等父親一撂電話,立刻接上了剛才的話頭,“因為我必須給珍妮買那件禮物。”
珍妮是他最好的朋友。
“跟你說過了,沒有錢。”馬總的大臉漲得像豬肝,雙腫眼泡的大眼睛里似乎滲出了水絕不是淚。
“那筆錢是我的,我有權得到它。”馬克用一種極為別扭的中文說話。雖然他的中文很好一勝過了他的香港出生的老爸,可是他故意不好好說它。
馬總正在妥協與發火之間拿不定主意,便發現一個陌生而年輕的男子已經走了進來,便趁機嘆了一口氣,從錢包里抽出了一卷票子,打發了他要命的兒子。然后才朝云夜凌伸出手來,用了好大的力氣,方把那張苦腦人的臉換成了彌勒佛的臉。
“幸會,云夜凌先生。”
“你好,馬總”
馬總一邊給云夜凌讓座,邊朝馬克擠眼睛,嚇唬他,要他快快離去。
小馬克很想看看他的父親在接待外人時的那種神情,因為覺得奇怪:這個可惡的、愚蠢的、在他看來簡直是對人類的侮辱的大塊頭,怎么會使那么多人敬重他,而他又怎么會在一秒鐘之內變出另外一種嘴臉?
如果不是那個忠心而細心的女秘書出來救駕,小馬克就會將馬總的辦公室變成他自己真正的滑鐵盧了。
“走吧走吧,我帶你去玩兒。”
馬克這才跟著可愛的阿姨出去了,臨出門,還朝父親做了威脅性的鬼臉。
“唉,如今的孩子啊,個個都是造反派。”馬總嘆了口氣,港商人自以為精通大陸政治的口吻,埋怨著與自己酷肖的兒子,云夜凌已經憋了好半天,這時才輕輕地笑了一聲。
“請問,我能為云夜凌先生做點什么?”馬總一下子又變了個意臉,水泡般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真情,那就是:為了使您滿意,為了拉到您的生意,我愿意做出任何合法的與不合法的事情
他還時不時上下打量云夜凌,不知這樣年輕的警官有多大本事。
“本地區近來發生的儲蓄所搶劫案,馬總一定有所耳聞,云夜凌問。
“啊,是啊是啊,略有耳聞。”馬總道,“怎么樣,案子破了沒有啊?
“還沒有。”
云夜凌目不轉睛地看著馬總那雙胖乎平的小手,心里漸地有了一股氣,好像這樣的一個大塊頭生出這么一雙精美秀氣的小手,是上帝的一個失誤,而他大字無論如何也看不過去,無論如何要想個法子來改正。過了好會兒,他才能把眼睛從那桌面的小手上移開,對準了馬總的禿腦門。
“不過,”云夜凌慢聲道,“現在案情有了一些變化。我正是為此來找您的。”
“案情變化?”馬總似乎有些不安,“什么變化?”
“據我們調查,被搶的那五個小銀行都是貴行的分號,對嗎,
“啊,我聽說好像是這樣的,只不過呢,還沒有查實。”
“您能想象出,為什么他們單單要搶貴行的分號嗎?”
.....不,我想象不出。”
“因為他們的真正目標就是貴行。”
“什一么?”
“是的,就是您所經營的這家大銀行。”
“上帝啊。”馬總坐不住了,可是又不想站起來,結果在椅子中艱難地扭了一下屁股,“為什么?”
“因為貴行的外匯最多,更因為貴行的保安硬件最差。”
“我的天啊,什么時候?”
什么什么時候?
對不起,我是說,他們準備什么時候來....來搶劫?”
“如果我是那個劫匪的頭兒,也許能回答你這個問題,給你一準確的時間。”云夜凌幾乎要笑了,眉頭卻深深地皺起來,“也許就今晚,也許是在今后的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候。關鍵是從現在開你們就要全體動員起來,提高警覺,嚴陣以待了。”
“可是,光靠我們自己恐.怕....”.
“當然,我們也要派人來蹲守,從今晚開始就在這座大樓的上防哨,同時我們專案組也要鎮指揮”
“啊,太好了!”馬總忘情地大叫一聲,引得外間的女秘朝這邊伸脖兒看。
“咱們同心協力,布下天羅地網,等那些劫匪們擒獲。”云夜凌淡淡的說道
“天啊,真是太好了,太感謝了!”馬總又像是莎土比亞戲劇中的人物那樣激動莫名,把抓住了云夜凌的手,又合上另一只小手,緊緊地把它抱住,“你可不知道,云夜凌先生,您的一席話讓我有多么感動,多么刻骨銘心地感動啊....
正在這時,屋里忽然進來了一個人,無聲無息,竟似幽靈一樣。
云夜凌一驚,定睛看時,才發現那是一個女人,穿著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西服裙,沒有化妝,也沒有戴任何的首飾之類,跟整個大樓里的女性們的美麗噴香的打扮完全是格格不入。
“啊,是阿明啊,來來來,明明,你過來,來見一見云夜凌先生。
馬總一見那女人,就像是一個做了什么錯事的中學生見了老師,或者一只偷油吃白小貓見了主人,大臉頓時變得那么粉白通紅雙水泡眼拼命地眨著,一定要擠出更多水來才好受。他慌里慌張地把云夜凌朝她那推去,好像只有云夜凌才能作為一個擋箭牌,最關鍵的時候可以救他一命了。
“是來破案的么?”
叫阿明的女人問,嘴唇幾乎沒有動。
云夜凌發現,她自進屋來之后就沒有笑過,也沒有其他的任何表情。她長得很瘦,兩條腿細得跟十二歲女孩一樣。事實上,她真的有一雙魚樣的無神的眼睛。
此時,那雙眼睛對著云夜凌,不知為什么卻使云夜凌很不舒服。
“啊,云夜凌先生說,這兩天很可能要有人來搶銀行。”馬總說口氣像是在對一個女友炫耀:我知道地球為什么是圓的,可是你不知道!
“是么?”阿明哼了一聲。
“看來,您好像并不驚訝。”云夜凌輕聲道。“當然不。”
“能問一下為什么嗎?
“可以。”
“那么,請問您為什么不驚訝?
“因為搶銀行的人已經來了。”
“什么?!”云夜凌和馬總同時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