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
許諾還是喊了出來,但嵐星兒沒有回頭,他徑直走了出去,一秒都沒有停留,許諾簡直要瘋了,他伸手卻什么都沒抓住。
“不……”
“星兒!”
嵐星兒的背影越來越遠,他想追上去,卻被突然出現的凌勛攔住了,凌勛低頭看著他,神色復雜:“你讓他冷靜些。”
許諾看著他的臉,簡直要瘋了,這是他唯一一次質問凌勛,唯一一次如此失態。
“你為何要這樣逼他?!我們勝了!我們已經勝了!江夏保住了!他們也答應退兵,你一再相逼是為了什么??!”
凌勛那雙褐色的眸子帶著冷意,直直的看著許諾:“那又如何?回到洛城,凌霄會看見我們保住江夏?能看見我們做了什么?他只會盯著,只會盯著這個決堤的缺口!”
許諾突然覺得面前的凌勛格外陌生,那雙帶著冷意的眼生生的刺痛了他,看了許久,他的眼眶發酸,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般難受,凌勛看著他,眼底也帶著些許不明的情緒。
“許.......”
還沒等凌勛說完,許諾直接打斷了他,眼底的憤怒生生的灼傷凌勛。
“凌勛,你真的太不可理喻了。”
丟下這句話的許諾直接推開了他。
凌勛被推的一踉蹌,怔怔看著前方。
他的眼前閃過的是上一世許諾車裂之場景,那血....
凌勛搖了搖頭,想把那些畫面從腦子里甩走,可怎么樣他都無法忘卻,反而更清晰。
許諾剛剛憤怒話語還在耳邊縈繞,凌勛突然覺得好累啊。
他靠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紅腫,眼淚不知道為何控制不住,直直的墜入地面,魏嶺站在他的背后大氣都不敢出。
自家殿下這幾日真的很反常,做事果斷了許多,心也狠了許多,心事也多了,總是這樣一個人悶悶的不說話,但魏嶺依舊站在他的身后,時刻準備著。
畢竟,殿下就是最好的殿下。
凌勛回頭看著他,紅著眼,魏嶺愣住了,手忙腳亂的拿出帕子擦去了他臉上的淚。
“殿下,不要難過。”魏嶺嘴笨,說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話,他擦著不斷地說著:“沒事的,殿下。”
凌勛抱住了他,抱著這個自己錯過了一世的人,他該如何說自己此刻的心情?看著那些在記憶里早已逝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很高興,但更多的是害怕,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次失去了,可他要如何訴說?
可他要如何表達?
不可理喻.....
無所謂了。
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罷了。
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僅此而已,別無多求。
求求你了上天,怎么樣都可以,不要再讓我失去任何人了。
魏嶺知道凌勛的難處,畢竟許大人說話也很扎人,可他評判不了誰是對的誰是錯的,他輕輕的拍著凌勛的背,安慰道:“殿下,跟著您,九死無悔,沒事的沒事的。”
凌勛的眼赫然睜大,這句話狠狠的擊中了他,他楞了很久。
上一世在奪嫡之戰中,太子凌霄勝了,手提凌帝的腦袋站在清廉門前對各皇子趕盡殺絕,熙羽那時窮追不舍,待到天明后,凌勛才找到魏嶺,當時的魏嶺只有一口氣,渾身都是血,渾身都是傷,看見凌勛他笑了。
這個笑他一輩子都沒忘記。
這句九死無悔,他是躺在自己懷里,用著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看著自己,緩緩說出的。
當時魏嶺嘴角的笑還在,人就已經沒了。
感受到溫暖的凌勛失聲痛哭,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睜開眼,這一切都是假的。
許諾的殘肢斷臂還在眼前浮現。
凌勛真的,接受不了。
他怎么樣都接受不了。
怎么樣都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對不起。
我也有我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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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來的許諾頭痛欲裂,許欽很少看到如此失態的哥哥,他站在哥哥身邊,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可哥哥卻不為所動,他單手扶額,神色痛苦的站在書桌前,許欽不明所以又了句哥哥。
回頭,許諾的眼微微發紅,直直的看著許欽。
許欽嚇得往后退了兩步,怯生生道:“哥……”
“我沒事,你去玩吧。”
“哥哥你午膳都沒用,早膳也沒吃多少……”許欽打開剛剛他帶來的食盒,本來早上他就來了,但那個時候哥哥不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到現在,自己才見到哥哥。
但哥哥此刻面色不好,是吵架了嗎?
不,哥哥從來都不會發脾氣,所以.....
“胃口不好罷了,欽兒,我想一個人靜靜。”
許欽被拉回思緒,但還是擔心的看著他,想再說些什么,許諾閉上眼,重重的扶著桌子,接著整個人晃了幾下,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許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倒在地上,頓時嚇得六神無主,他上前扶起哥哥,發現哥哥渾身燙的可怕,全身似泡在水里一般,渾身是汗。
“哥哥!哥哥!”
許諾迷迷糊糊的回應著,但還是昏迷的狀態。
見許諾如此,許欽他立馬帶著哭腔大聲喊道:“來人啊!”
“快來人啊!”
“救救哥哥!”
奉命來傳話的魏嶺剛好撞到,聽見許欽的呼救聲,他放下手里的東西直接沖進帳篷,看見許欽和許諾他大驚失色,連忙扶起許諾,發覺許諾身上燙的嚇人,他連忙囑咐許欽道:“許大人發熱,快去找隨行軍醫。”
“好!”
魏嶺看著榻上面色慘白的許諾微微的嘆了口氣,剛剛五殿下讓自己帶著防寒的衣物和草藥前來探望許大人,希望他念及舊情,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
怎么就成這樣了?
他想不通。
軍醫很快就來了,魏嶺讓開位置,軍醫緩緩坐下,把脈,不知軍醫為何眉頭越皺越深,兩人一臉擔憂的看著軍醫,軍醫站起朝兩人作揖道:“許大人感染了風寒,但目前我們沒有草藥。”
“這個位置,沒有草藥。”
“我記得庫房里有。”魏嶺想了想:“五殿下送來了不少。”
聽見五殿下這三個字,許欽當場就怒了,直接揪住了魏嶺的衣領,惡聲道:“今日哥哥都去哪了?是不是去找他了?!”
“許大人是去找了五殿下。”魏嶺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然后兩人起了爭執,為了闌國的十座城池,闌國的二殿下也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許欽甩開魏嶺,氣沖沖的跑了出去,魏嶺有些擔心,但許大人這邊不能沒有人,于是魏嶺看著軍醫道:“你先看著我們有的草藥開藥,我去熬藥,總不能這樣燒著。”
“是。”
看著被許欽撞倒的椅子,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回想起凌勛痛哭的模樣,魏嶺不知為何有些擔心。
他伸手扶起,獨自坐下,不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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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嶺還沒回來,凌勛有些忐忑,但他還是選擇等,畢竟……
凌勛并不是很想讓他生氣。
他獨自倒了杯茶,坐在桌前翻看著魏嶺打探來的情報。
此刻應該是凌霄剛剛立為太子的第一年,凌霄為二皇子,大皇子凌羽是名正言順的繼承者,不知腦子犯渾還是怎么非要娶一個妓子為正妃,鬧了不知道多少次,皇帝最終下令處死了那名妓子,他也瘋了。
所以二皇子凌霄名正言順的上位,但其中門道,誰又知道呢?
凌勛皺眉想了想,這件事好像就不了了之了,但最終受益者只有凌霄,他堅信,凌霄動了手腳。
信紙上寫的都是熟人,什么兵部尚書,刑部尚書,都是自己見過的。
好說,此刻凌勛把信紙放在燭火上看著信紙緩緩的被火舌舔舐殆盡。
最棘手的還是林騰,他此次必定是凌霄的替罪羊,但他的兒子林之煥是個軍事人才,上一世里,林之煥幫了凌霄不少。
這一世,凌勛打算收入麾下,為自己所用。
剛想到這,許欽就沖了進來,凌勛還沒回過神,楞楞的看著許欽
“怎么了……你……”凌勛正準備說什么,許欽直接一腳踹翻了他的書桌。
東西哐當一聲摔了一地。
凌勛不明所以,茫然的看著他。
許欽咬牙切齒,幾乎是怒吼:“你對哥哥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凌勛看著他,手里還拿著一盞茶,眉頭皺起:“我什么都沒做啊……”
凌勛還很茫然,相比之下,許欽簡直就像一頭發怒的小獸橫沖直撞。
“哥哥暈倒了,聽魏大哥說你們吵架了。”許欽說著眼淚也掉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守城門那天,哥哥根本就沒休息,又淋雨,到今日他都沒怎么合眼,你為何就是要氣他?他身體本就不好。”
?
凌勛耳中的鳴叫聲越來越大,蓋過了許欽的聲音,手里的茶盞也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凌勛沒有聽完他的話,直接推開許欽直奔許諾所在的帳篷。
那些畫面在他眼前流轉,鮮紅的血,絕望的哭喊。
推開門簾,他看見了魏嶺正在吹著湯藥。
“怎么樣了?”
凌勛喘著氣,額頭上浮起了一層薄汗。
隨行的軍醫把浸濕的毛巾搭在許諾的額頭上:“許大人應該奔波過度,又淋雨,所以感染了風寒。”
不對。
不會這樣簡單。
上天不會出這樣簡單的題給自己。
凌勛緩緩的走過去,伸手摸著許諾發燙的額頭,他凝視了很久。
昏迷不醒,渾身發燙……
脖子上不知為何布滿了大片大片的紅色。
凌勛想確定什么,但看著許諾的手背上的無數紅點,他收回了手,艱難的滾動了喉結。
“疫病……”
“什么?”魏嶺直接站了起來,許欽也愣住了。
凌勛直接站了起來。
“立刻封鎖消息!不能讓嵐國的人知道!”
凌勛的心開始瘋狂跳動,他的手都在發抖。
這個情況,上一世。
沒有遇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