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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言若(四)

大約三日后,魏嶺帶來了消息。

凌勛正在帳篷里看著從洛城傳來的書信,魏嶺就推開了簾門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神色,似乎是個很不好的消息,凌勛自他進來就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怎么了,有人追你?這樣的著急。”

魏嶺沒有管凌勛打趣的話語,他面色凝重跪在他的面前,緩緩道:“闌國君王找到了,太子也找到了。”

凌勛放下手中的信,微微的皺了皺眉:“情況如何,這是好事啊。”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魏嶺還是那樣的跪著,凌勛越來越覺得不對:“到底怎么了?”

魏嶺重重的磕頭道:“兩人雙雙殞命,闌國已經不攻自破。”

凌勛覺得這個消息臺國突然,但還是在自己的預料中,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魏旭,倒了一杯茶自顧自的喝著:“當真?”

“真的。”魏嶺的頭沒有抬起,悶聲道:“據探子來報,撈上來時已經發臭腐爛,且尸體在前三日就已經找到,但闌國消息封鎖的太嚴,我們的人不知道,今日一早才急匆匆的來報。”

凌勛凝視著魏嶺,闌國國本動搖,原本蟄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必定全盤而出,早就聽過闌國皇帝有謀略是難得一見的明君,開運河,修繕梯田,壓制貪官,早就樹敵不少,若太子無事,倒也不必在意,可現在只有嵐星兒,他不學無術,驕橫無比,壓制不住那些早就露出獠牙的豺狼虎豹,凌勛不知為何覺得這場戰爭改寫的是一個國家的命運。

“現在這個天氣,夏日三伏天,尸體不易保存,且泡水過后的尸體多是面目全非,聽聞闌國君王是個好皇帝,這樣的結局倒是有些唏噓了,要帶回闌國,運回去顯然是行不通的。”

凌勛眼前突然浮現許多畫面,都是上一世最后他在刑場一點點的拼湊他的尸體,帶著溫度的血在他手上流淌,到現在他都記得那種感覺,本意上他并不想殺了誰,也不想干什么,他只想讓許諾活著,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至少。

那些殘肢斷臂,不能是他。

那些刺眼的紅,不能是他。

凌勛神色痛苦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他此刻頭痛欲裂,整個人都十分難受

“此事我知道了,待水位下降,等雨停,兩國再商議之后的事情吧,十一馬上就到了,皇帝撤了林騰的職,讓他前來相助,我們等著就行了,闌國的事情,不要告訴許諾。”

凌勛強烈的感覺,感覺嵐星兒就是許諾的師弟,因為上一世,自己見過嵐星兒,也在棋山上見過他,那時的他還在和許諾下棋,他很不安,他太了解許諾了,他會受不了,他會崩潰。

魏嶺沒動,而是繼續道:“闌國二皇子自裁了。”

這倒是個意外的消息,凌勛頓時起身,黑色的錦衣發出沙沙的聲音,燭光照著他的側臉,不知道為何顯得格外冷。

“現在如何了。”

“救回來了,但是還在病中,聽說幾次都哭暈了過去,人也消瘦了很多。

凌勛微微的嘆了口氣,面色陰沉的可怕,他把手中的匕首拋給了魏嶺。

“沒事,日后再商討,若使者來求和,就告訴他們,割讓十座城池此事我就不再追究,若是不同意,我會沿著江夏攻過去,直逼他們的都城,殺了我十一萬定遠軍,若毫發無損的回去,倒是顯得我好欺負,這個你收好,上面淬了毒,我知曉你用不慣劍。”

“是。”

凌勛看著他,想了想又道:“二殿下的情況實時匯報,闌國要是沒了他,估計更亂,我........”

凌勛話還沒說完,一陣濕潤的風突然涌入了帳篷內,隨之而來還有著淡淡的松香,他頭都沒抬,已經知曉來著是誰。

許諾撩開門簾,直接走了進來,聲音冷冽,盯著魏嶺道:“自裁?”

凌勛這才抬頭看去,許諾的面色煞白的臉映入眼簾,他的眼神焦急幾乎是崩潰。

兩世,自己從未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許諾。

“是,當時打撈上來后,闌國二殿下接受不了,自裁了。”

“闌國君王和太子都死了?”

“是。”

“他現在呢?嵐星兒現在在哪?”許諾頓時緊張了起來,腦子一片混亂::“他還好嗎?”

“已經醒來,但不愿進食。”

許諾半晌都回不過神,凌勛看著他,伸手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寬慰道:“世間同名的人有許多,不一定就是你所想的那個人,日后是會見上面的,到時候便知。”

許諾的眼里盛滿了痛苦,他怔怔的看著凌勛。

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是星兒。

自己又當怎么辦?

“許諾?”

許諾回過神,過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所來為了何事。

“十一皇子前來援助,現在水正在減退,泡水后,疫病最容易蔓延,望殿下告訴十一殿下,帶一些草藥而來。”

“這個十一考慮到了,在出發前就已經先行了四輛馬車的草藥。”凌勛答道:“你放心。”

“十一皇子做事周到,洛城那邊局勢如何?”許諾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眉頭緊蹙。

“林騰被撤職,如我所想,他被太子棄掉了,現在文武百官把所有罪責都往他身上推,這是十一寄來的信,我覺得若你我空手而歸,太子定會在江堤決堤一事上做文章,所以我想著吞掉闌國十座城池,這樣就不會有什么詬病,正好補了開堤的損失。”凌勛把信給了他:“你看。”

“不可!”

許諾直接推開了他的手。

“為何?”

“不能再逼他了。”

凌勛看著他的側臉,暗自攥緊了衣袖,他要排除一切凌霄能找到錯處的東西,這十座城池,他不割也得割,他要排除一切凌霄能找到問題的地方,哪怕是一絲都不可。

看著許諾帶著痛苦的眼眸,他的心微微的有些疼,但他能忍,也能狠下心:“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多言。”

“凌勛,你別逼他。”

“不逼他就有人逼你我。”

凌勛說話的聲音有些大,震的許諾微微往后退了幾步,許諾看著他,幾乎是崩潰道:“殿下,我們已經勝了,沒必要趕盡殺絕。”

魏嶺看著二人,不明白一向好脾氣的五皇子殿下,此刻為何態度如此堅決?許大人從未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兩人今日的樣子,是魏嶺第一次見,他站在兩人身邊,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凌勛看著他冷聲道:“許諾,凡事不能用感情,這是你常跟我說的話,如今我把這句話送給你,望你謹記于心。”

許諾渾身一震,愕然的看著凌勛。

“許諾受教。”

說完許諾頭也不回的走了,看著許諾的背影,凌勛微微皺眉,心中十分煩悶,許諾很聰慧,自幼兩人就在一起玩耍,那時劍宗和棋山常常切磋武藝,就是在這樣的契機下兩人相識。

但是許諾太過于考慮別人,無論是什么決策,是好是壞都是會有相應的代價,但許諾就像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做不得一點虧心事。

現在凌勛只求嵐星兒不是他的師弟。

不然……

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凌勛重重的嘆了口氣,攥著手中已經微濕的信。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十一帶兵前來他是十分放心的,畢竟同為劍宗嫡系子弟,論輩分他還得喊自己一句師哥,他絕不會背叛自己,況且,凌風是許諾的師哥,情同手足。

上一世,許諾死后,凌風就像是換了個人,他每次就像是不要命般重擊凌霄,就算他渾身是傷,就算他自損一千,他也不會讓凌霄好過,凌勛明白,他是恨透了。

誰不恨呢。

誰都恨凌霄。

晌午,雨已經停了,凌勛昏昏欲睡,伏在案邊閉上眼,突然帳篷外傳來了魏嶺的聲音,聲音里透露著焦急。

“殿下,闌國二殿下來了。”

凌勛皺眉驚醒坐直身子,眼底閃著淡淡殺意,嵐星兒覺得來者不善,但他還是馬上答道:“我馬上就到,讓許大人先不要去。”

“是。”

幾座帳篷基本沒什么招待客人的地方,凌勛命人立刻收拾出一個帳篷,擺上椅子桌子,泡好茶,帳篷里雖然簡陋,但也是有了一個專門招待客人的地方。

凌勛落座,看著身側的嵐星兒,淡然一笑。

嵐星兒看著身側的殺父仇人,咬牙切齒,眼底的恨意幾乎是藏不住。

凌勛察覺到了,但他只是淡然一笑,當作沒看見。

兩人僵持了很久,最終是凌勛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很好聽:“不知二殿下前來所為何事?現在雨也停了,江夏也淹了,我實在不知道殿下還想干什么,”

嵐星兒咳嗽了幾聲,整個人極為病態,看著凌勛他伸出手捂著嘴又咳嗽了幾聲,艱難道:“前來商議停戰一事。”

凌勛眼底閃過寒意,他看著嵐星兒依舊是淡淡的笑:“可殿下手中已經沒有籌碼,而且只身前來,倒是讓我吃驚。”

“除了我,沒有人了,我不來也得來。”嵐星兒直直的看著他。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我若不來,你會放過我嗎?”

“自然會。”

嵐星兒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般,笑出了聲:“你不會,你甚至都不會憐憫。”

凌勛扶額看向他,看著他那雙帶滿殺意的眼眸:“這場戰爭是始作俑者是你的父王與皇兄,怎我守著我自己的東西,還得被你指點?”

嵐星兒死死的盯著他,眼底的恨意早就溢出,凌勛也不懼,自顧自的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自己的手邊,一杯放在了嵐星兒手邊。

“殿下,現在的主動權,在我手中,你們的生死,也在我的手中”他抬眸看向嵐星兒,聲音格外的冷,但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笑:“你沒有任何籌碼來與我談判。”

聞言,嵐星兒頓時睜大了眼,楞楞的看著凌勛,凌勛那張溫煦的臉后,是一個極為瘋狂的靈魂,這張臉,這幅笑容,都是他的偽裝。

都是裝的!

都是裝的!

“我的父王,我的哥哥,這還不夠嗎?!”嵐星兒拍案而起,氣的幾乎是要背過氣。

凌勛勾了勾唇,把熱茶放在桌上,語調刻意放緩,玩味道:“怎么夠呢?”

這句話如同鬼魅纏著嵐星兒,嵐星兒紅著眼,倔強的看著他。

“你要什么。”

“不多,殿下割讓十座城即可。”

嵐星兒瞪大了雙眼,幾乎是吼道:“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殿下你有的選嗎?”凌勛平靜的看著他。

凌勛此刻的冷靜,襯的嵐星兒很像個瘋子,嵐星兒也確實瘋了,他現在很想殺了凌勛,他第一次如此憤怒,如此失控。

要是父王和哥哥在就好了,想到這,嵐星兒的心生生的發疼。

“據我所知,你的父親和哥哥都殞命于這場洪水中,還有那些拼命的將士,死了大概,十萬人?還是二十萬?闌國還有能力抵抗嗎,十一皇子馬上就到了,他帶了十五萬兵馬前來。”凌勛給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滿不在乎道:“我倒是無所謂,但你有能力抵抗嗎?”

凌勛還在說,每一句都像是在惋嵐星兒的血肉。

是你,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

嵐星兒再也忍不住了,他看著凌勛,幾乎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是你!!!”嵐星兒直接撲向凌勛,死死的掐住他的喉嚨,把他撲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掐住他的脖子。

凌勛摔的眼冒金星,頓時呼吸不暢,整個人都沒了力氣,看著嵐星兒帶著仇恨與淚水的臉,他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見過,是母妃去世后的自己,也曾這樣哭泣過。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魏嶺都來不及擋下嵐星兒,四人僵持著。

溫熱的液體滴在凌勛的臉上,那是嵐星兒的淚,凌勛半瞇著眼看去,無奈的笑了。

也是輪到他當惡人……

看著他脖子上的紗布,凌勛緩緩的閉上了眼。

江夏之外的十座城池是大片的沙漠,寸草不生,凌勛知道嵐星兒的絕望,知道他的痛苦,他不會那么過分,不會動搖他的立國之本,如今他的氣撒出來了,剩下的日子就好好生活吧。

凌勛在心底默默的到了聲對不起。

雖然他知道一點用都沒。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嵐星兒的聲音凄慘無比,帶著仇恨,帶著憤怒,他幾乎用了全身力氣掐著凌勛。

“星兒!”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凌勛心底的石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還是發生了。

壓在凌勛身上的嵐星兒聽見聲音后愣住了,手上驟然沒了力氣,就是這一瞬,嵐星兒被魏嶺一腳踢中心窩,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

嵐星兒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鮮紅的血,艱難的直起身子,忍著疼回頭看去,看清來人后突然笑了,笑聲漸漸的回蕩在整個帳篷里,脖子上的傷口裂開染紅了紗布,跪坐在地上的嵐星兒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喚他名字的人。

他突然明白了。

“師哥,我早該想到的,我早就該想到的。”

許諾連忙走到他的身邊扶起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十座城池,我讓!”嵐星兒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還望五殿下信守承諾。”

“自然。”凌勛扶著桌子站起,盯著他緩緩道:“我從不食言。”

許諾低頭看著剛剛被嵐星兒甩開的手出神,再抬頭,嵐星兒正與他擦肩而過。

不知為何,現在的他很難過。

難過的快死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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