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被推開,殿中的沉悶的空氣因吹進來的風而變得清爽而帶著濕意,雨應該還在下,因為打開門的瞬間熙羽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那位推開門的男子氣宇不凡,肩上濕透,身穿的墨綠色錦衣肩膀上落下了一塊很大暗色,他徐徐走來,身上的玉佩與刀鞘相碰,發出叮鈴鈴聲。
是十一皇子,熙羽見過他,上一世時凌霄最頭疼的對手不是凌勛,而是十一皇子凌天,同時熙羽也覺得他極為棘手,上一世作為凌霄的人,熙羽自然時為了凌霄做事,凡事以他為主,但凌天對付凌霄不知為何有一種不要命的的瘋感。
那是一個雪天,熙羽著急趕往梅園,因為那天凌霄計劃除掉定國公府的嫡女孫倩倩,孫倩倩對凌勛情有獨鐘,非他不嫁,但定國公府勢力強悍,凌霄自然是不希望孫倩倩嫁給凌勛,于是設計組織了賞雪宴,目的是殺了孫倩倩,嫁禍給皇長子凌羽。
那日,熙羽剛到沁山就看見了十一皇子凌天,凌天穿著一身墨綠色錦衣,上面繡著幾顆金絲竹子,站在雪地里也如墨竹般修長。
“熙羽姑娘,你去哪?”
熙羽微微皺眉,沒有回答他,而是當作沒看見般。
“你可知我是皇子,不論如何你都要回答我的話?!?
熙羽著急,只是一味的往前走。
突然,熙羽的面前飛來一把長劍,直直的插入地面,正在發出劍鳴。
“我是不會讓你過去的?!?
熙羽回頭看著他,拔出長劍:“所以殿下如此窮追不舍?”
“姑娘生的好看,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熙羽手握長劍,微微撤了一步,蓄滿力量飛身刺向凌天,凌天微微側身躲了這一擊,反手肘了熙羽的背部,熙羽頓時疼的冒汗,她丟下披風好半天才站穩。
凌天拿著她雪白的狐裘披風笑了:“太子倒是對你挺好,這雪狐的披風就這樣賞給了一個下人?!?
熙羽看著他,只覺得胸口劇痛的不能言語。
突然氣血上涌,她吐出了一口鮮血。
熙羽覺得很詫異,甚至是不可置信。
才一擊,就如此重創。
凌天輕描淡寫的看著她,徐徐走來,兩人面對面,熙羽這才看清他眼底的殺意。
“如果剛剛我用了全力,你的五臟盡碎?!?
熙羽皺眉,與他拉開距離,喉嚨里的腥味讓她無比反胃,胸口的疼更是灼熱。
“我不會殺你的,五哥說了,你死不得,所以放心吧,我不會對你下死手。”凌天話剛說完,就一腳踹了過來,熙羽來不及躲閃,只能生生的挨著,夾雜著雪層與泥土飛出了幾里地,此刻她已經毫無還手之力,自己從未如此的狼狽過,熙羽死死的盯著凌天,眼底金光乍出。
簡直是聞所未聞。
簡直是找死!
凌天也不懼,戲謔的看著她:“勸你不要用內力,反噬的痛苦是你承受不了的。”
熙羽從地上站起,腳下綻放出一個巨大的法陣,手中的長劍徐徐飛起,化為千萬把金劍盤旋在天際直指凌天,凌天立在原地冷眼看著熙羽。
“我提醒過你了,執迷不悟倒也怪不了我?!?
熙羽咬牙,不知為何,內力翻涌,胸口疼的讓她止不住打冷顫,長劍直直墜下,血又涌上喉頭一口噴出。
“咳咳!”
凌天冷眼看著她不語。
熙羽半跪在地,血就像是止不住般從嘴里涌出,胸口像是被誰用刀攪般疼的讓人沒有理智,最后她實在疼的受不了,趴在地上重重的捶著胸口喘氣。
“這么難受嗎?”
熙羽紅著眼抬頭,白色的紗裙上是星星點點的紅色,整個人顯得格外柔弱,但那雙眼里盡是殺意:“我就算不去,太子殿下也能讓你們全盤崩潰?!?
“事情結果我倒不是很在意,作為棋子,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步?!?
熙羽至今都記得凌風當時看她的眼神,如同露出獠牙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看著面前的獵物,這一世現在的他應該只是都察院御史,論權利,倒是比凌勛廣一些。
跟在凌風身后的那位眼神凌厲但年紀不大的少年,應該就是余鎏,上一世兩人也是交手多次,這兩人都有一種不要命的瘋魔感,每一次交手,熙羽都討不到好,余鎏身著黑色錦衣,周身氣場肅殺,他一進來就鎖定了凌霄直勾勾的看著,手中提著的麻袋鼓鼓囊囊,正在滴血,光看著都讓人覺得害怕。
熙羽看著他們二人,下意識站在凌勛身前,上一世的記憶使熙羽及其畏懼他們二人。
凌勛輕聲道:“沒事的,十一是都察院的,此刻應該是帶了結果前來,但與我預料的時間晚了些?!?
熙羽依舊站在他的面前不肯退步。
凌勛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沒事的。”
“……還是謹慎些好。”熙羽微微皺眉,身上濕透的衣服讓她有些難受,但她已經無瑕去管,上一世的記憶告訴她,這二人非常危險。
“真是一場好戲,我居然沒趕上,古有英雄救美,今日我算知道這不是假的。”凌風看著地上的東西,覺得有趣,轉身看著熙羽,熙羽被他看到心中發毛,不敢抬頭。
“看來,七哥殞命的原因已經被找出來了?!绷栾L微微一笑:“五哥,還是你的人快,特制藥都做出來了。”
“……”凌勛看著凌風狠狠的皺眉,熙羽微微往后退了幾步,凌勛能明顯感覺到熙羽極其害怕凌風,這是為什么?兩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面,一個想法在他的腦中浮現,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熙羽不可能和自己一樣擁有上一世的記憶。
“許大人,還好嗎?”十一皇子身后的余鎏金看著許欽發白的臉關切的問道:“不舒服??!?
許欽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沒想到會鬧到這個地步罷,五殿下受傷了,雖然點了穴,但終歸流了那么多血,我有些擔心......”
“沒事的,五殿下沒有那么柔弱?!?
“我……”許欽嘆了口氣:“我們都心急了些,現下如何收場……還牽扯到了旭國太子,欠了一個這么大的人情?!?
“交給十一殿下即可,放心,我和殿下不會讓你和五殿下有事?!?
魏文山遠遠看著兩人,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風對皇帝彎腰作揖,解釋道:“父王,正如孟大人所說,七哥中的毒名為桃香,為前熙國之物,兒臣查了整個洛城的流水,發現玉佩和制毒之物,都是太子府中的人置辦的。”
頓時,氣氛凝重了起來。
“不可能?!绷柘鲋苯诱玖似饋恚闹械牟话仓饾u放大。
“你可知,妨礙都察院查案,是死罪。”
反轉的太快了,凌霄都沒反應過來,他看著凌風,凌風眼底帶著淡淡笑意。
上一世凌風就像一只瘋狗般對自己窮追猛打,簡直就是喪心病狂,怎么這一世也是。
怎么回事?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不應該啊……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凌風看著他,眼底的野心藏都藏不住,身后的余鎏把麻袋打開,幾顆人頭就那樣突兀的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人頭咕嚕嚕滾到了凌霄腳下,凌霄腦中嗡的一響,渾身僵硬。
?
?!
凌霄看著那幾顆人頭,氣血上涌,幾乎是要暈了,凌風是瘋了嗎?他是在找死嗎?!這三位都是跟著他十年有余的下屬,從小就跟在他的身邊,說是侍衛,他們更像是自己的朋友,抬頭看去,那三個頭顱就那樣暴露在外,顧貴妃早就嚇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說一句話,包括皇帝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東宮的人,太子不認識?這些人身手都是頂尖的好,這些人的名字我都能說出來,二哥,你要狡辯什么?”凌風說的云淡風輕,凌霄紅著眼簡直想立馬殺了凌風。
這三位,是凌霄從小養到大的死士,熙羽此刻暗自心驚,凌風做事如此凌厲,就不怕報復嗎,凌霄并不是等閑之輩,起碼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這仇是結下了。
這仇定是兩者生死為代價。
這太匪夷所思了,熙羽疑惑的看著眼前這位十一皇子,竟看不出什么,難道上一世自己與他交手都是他.....都是他刻意讓著的?熙羽想的出神,不料十一皇子回頭看著她,露出友好的微笑:“不知為何這樣看我,是因為我生的好看嗎?”
熙羽被他嚇得往后一踉蹌,身后凌勛強有力的扶住了她,直勾勾的盯著凌風:“莫要嚇她了。”
“五哥倒是比這位公子還緊張?!?
凌勛看著他,語氣冷淡:“閉嘴?!?
凌風悻悻閉嘴,深深的看了一眼熙羽,熙羽被看的極為不自在,狠狠的皺了皺眉,低頭不語。
“今日你雖勇敢,但有勇無謀,提劍進宮是死罪,本就沒什么事,你這樣一鬧,倒顯得不對了?!?
“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反正你有劍,到時候殺出去就行了,沒多大事?!?
熙羽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感覺眼前之人太荒唐了。
前面凌霄和皇帝還在爭論著什么,凌風說話了,聲音很小,只要他和熙羽二人能聽見。
“我看得出來,這里除了五哥,其他人你都是有辦法對付的,幸虧我們不是敵人,不然你肯定很棘手。”
“孟某只是一時間忘了分寸,沒有什么比五皇子的安危更重要?!蔽跤鹄潇o回答道。
凌風勾了勾唇,看向凌勛,這個眼神看到凌勛極為不舒服,但他實在是不想和凌風爭論什么,他的肩上的傷口疼的讓他的腦子都有些轉不動。
凌風看著熙羽,氣壓低沉的可怕:“但是你要知道,太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今天這件事如同宣戰,你已經站隊了?!?
余鎏站在她的身后,壓迫感也是極強,手中的麻袋還滴著血。
熙羽此刻只覺得頭皮發麻:“無妨,我本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有意思,不用敬語,你以前的身份定是皇族或者……”凌風眼里帶著淡淡戲謔:“世家子弟。”
熙羽似被點到了,有些愣神,原來自己早就忽視了這些細節,這些細節原來如此的致命。
凌風看著熙羽發楞的樣子,微微皺眉。
“我與太子有仇,你大可不必擔心什么,這三人看樣子你是認識的,但作為熙國公主的你從未來過凌國,為何對他們三人如此熟悉?”他看著熙羽,眼里的敵意濃的要溢出似的:“還有春獵,以及現在,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
熙羽回過神道:“哪些事?”
“你怎么就知道凌天是中毒,且還是桃香,特質的藥水你是如何調配出來的,配方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我今日前來也只是帶了桃香之毒的本體,并沒有催發它的另外一味藥,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為什么知道?!?
熙羽看著他,藏在袖口的手微微發抖,一時情急,根本就沒想到這些,現在冷靜下來,熙羽也覺得極為說不通,此事自己就像是早就預知般,這本就很可疑。
“我……”
“五哥不會娶你,如果你打的這個心思,趁早滾吧?!绷栾L往前走了幾步,語氣冰冷:“我知道你是熙國公主,亡國公主?!?
熙羽看著他,瞳孔猛地縮小,半晌她才回過神:“我沒有這個想法,五殿下娶誰是他的自由,我沒什么奢求,況且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你圖什么?”
“我什么都不圖?!?
“你在說笑話嗎?”
熙羽看著他,終于明白了凌風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了,他覺得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凌勛,是為了利益他,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這樣。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證明,時間會說明一切,我只想站在五殿下身邊,至于我想得到什么,我不想得到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他平平安安的活著即可。”
“五哥為定遠將軍,作為熙國公主的你敢發毒誓說沒有異心?”
熙羽不知道說什么好,凌勛此刻擋在了兩人面前,他虛弱道:“你少說兩句?!?
凌勛全憑著一口氣吊著,他此刻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倒下。
“怎么,五哥心疼了?!?
顧夢安看著三人,皺著眉收起扇:“都什么時候了,還吵?!?
扇上的劃痕讓他極為不爽,這扇面是有玄鐵所做,工藝極其復雜,如今被傷成這樣,修都修不好,前面凌霄和皇帝吵的不可開交,后面一行人吵的也不可開交,真是聒噪。
熙羽看著凌風覺得他的顧慮完全是事出有因,但是接近凌勛的原因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她總不可能告訴所有人自己重活了一次吧,那不成了怪物,抬頭看去,熙羽看到顧夢安正看著扇面上的劃痕。
她看了許久,默默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