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開門后，熙羽握著霜花站在殿外，她身上的白色錦衣被血染紅了大半，指尖和衣擺還在往下滴著水，臉上血跡斑斑，看著地上跪著的凌勛，她狠狠的皺著眉。

那血太刺眼了，太刺眼了。

刺的她的眼也變成了紅色。

雷聲滾滾，閃電頓時照亮了天際，映襯著熙羽格外凝重。

滿殿的人都看著她，有詫異的，有帶著恨意的，可以確定的是，這局棋被熙羽一腳踹翻了。

熙羽手握霜花步步往前，霜花上的水順著劍身落下，在凌勛身邊，她頓住了腳步，雨水順著她的衣擺滴落，所在之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洼。

在殿內溫柔的火光中，霜花閃著淡淡寒氣，劍柄上的藍色花紋更為冷，熙羽滿身雨水與血跡，發絲濕透，黏在鬢間，綁起的高馬尾尾間正在滴滴落下些什么，她眼底帶著恨意，看著所有人。

魏文山跟在她的身后，也是滿身雨水，他看見許欽跪在地上發抖，一股子無名火冒出，他提著半人高的麻袋，直接往地上一甩，發出沉悶的聲音，他死死的看著那幾個站在凌勛身邊的侍衛，意欲用眼神凌遲他們。

兩人一前一后，散發著強大氣壓，一時間，沒有人敢說話。

顧夢安搖著扇子，看著熙羽。

他倒是小瞧了熙羽，但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這樣的熙羽才是極具魅力的。

凌霄看著熙羽，覺得很意外，外面那么多侍衛，竟然攔不住她，不過此刻，熙羽與魏文山兩人此等氣勢倒時有點造反的意味。

“陛下！七皇子是中毒殞命，臣等找到了證據！”

凌勛被這個聲音震得一抖，抬頭看去，熙羽的衣擺上正在滴落雨水，她衣裳與臉上的紅色分外刺眼，不知道為何，他的鼻子有些酸，其實沒什么的，自己上一世也是這樣過的，沒事的。

沒事的。

殿內落針可聞，熙羽突兀的立在那，她抿著唇，放下霜花緩緩跪下。

凌霄看見這一幕，眼眸赫然睜大，上一世，熙羽從未跪過自己，從未如此護著自己，如今她把傲骨生生折斷，只是為了一個凌勛？

他頓時氣血上涌，眼神陰郁。

在皇帝面前裝瘋賣傻的他不是真傻，他見到熙羽如此，如哽刺在喉。

我今日偏不如你意。

熙羽，你不是最在意他么？我非要讓他生不如死！

熙羽低下頭，緩慢而堅毅的說道：“五皇子殿下是被冤枉的，陛下若如此武斷，我凌國法律何在！”

這幾句話炸的皇帝面紅耳赤，魏文山帶上口罩與手套，把七皇子遺物擺在地上。

顧貴妃哭的梨花帶雨：“你是五皇子的人，自然是替他說話啊……”

一句話，把熙羽的努力說成了袒護。

“貴妃娘娘，真相是什么，你不想知道嗎？難道你甘愿你的兒子當別人的墊腳石嗎？”熙羽語出驚人，驚的顧貴妃不知道如何作答，熙羽嘆氣道：“此毒名為桃香，浸染在七皇子日常生活用物之中，見了桃汁就會變為紅色，產生劇毒，臣記得，七皇子殞命之處，散發著一股奇異的桃香，若不信，此刻也可讓大理寺檢驗官前來對峙。”

熙羽示意魏文山拿起一旁的碗，把里面的液體都倒到了那些物品之中，無一例外，在接觸碗中之水很后，那些東西都變成了艷紅色。

“所以陛下，貴妃娘娘，五皇子殿下是被冤枉的，下毒之人逍遙法外。”熙羽抬頭，盯著皇帝。

“朕……”

顧貴妃看著那些東西愣住了，這和凌霄說的不一樣，這和凌霄說的根本就不一樣，凌霄告訴自己說，自己的兒子是被凌勛所害，可看樣子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她詫異的看向凌霄。

凌霄也看著她。

凌霄是出了名的乖巧，可如今，怎么不一樣了？

凌霄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凌霄微微一笑，如同鋒芒畢露的野獸，顧貴妃驚的往后一仰，碰倒了手里的茶盞。

凌霄微微皺眉，覺得顧貴妃沒必要留了。

“這件事后，找時間把她殺了吧，人老珠黃，也生不出皇子。”凌霄側首，細聲的說道。

余燼點了點頭。

凌霄微瞇著眼，熙羽跪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陛下，五皇子是被冤枉的，革去五皇子殿下大理寺之職三思。”

“朕做什么事，還容不到你置喙。”皇帝覺得掉面子，頓時火冒三丈。

“春獵皇子殞命，本就是大理寺失職。”凌霄火上澆油，不給熙羽喘氣的機會。

凌天的死，是凌霄做的，本來他是想用游玄之死讓許欽與凌勛二人心生間隙，但熙羽救回了游玄，可春獵做了一個這么大的局，怎能讓凌勛全身而退？

他還記得凌天的求饒聲，哀嚎聲，以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他捏著凌天的臉，把那碗特質的水灌入他的喉中，那雙驚恐的眼。

要怪就怪他蠢笨吧，出山打獵的，只有他一人。

凌霄靠在椅子上，用手撐著頭戲謔的看著熙羽。

熙羽看去，每次凌霄在勢在必得時，就會露出如此神情，此刻熙羽眼神似要殺了他，她太了解凌霄了，他這個人只要想得到什么就會想方設法的得到，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今日這事就是沖著凌勛的大理寺之權而來。

“鍛造長劍之人，也不知人拿著劍是要殺人還是救人，若有人被殺，你是否要殺了全天下劍匠？同理，大理寺人多眼雜，有各方勢力，七皇子殞命本就是所有人都不愿看見的，若真的是五皇子殿下所為，他大可不必上奏，看見當做沒看見不行嗎？”接著，熙羽跪下，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身穿明黃色長袍的人：“五殿下多次征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哪次賞了五殿下？且不論封賞，還請陛下三思，這件事本就蹊蹺至極，此毒臣原先也不知曉，查了古書才明白，若今日臣晚來一步，五殿下與臣就只能在牢獄中相見。”熙羽冷冽的聲音似如刺針般刺入凌霄的心，頓時他似乎忘了呼吸，腦中轟鳴。

接著熙羽看向了皇帝：“五殿下救了陛下多少次，陛下比臣清楚，五殿下收復了多少國土，陛下是看不見嗎？”

凌勛趕快上前，與熙羽并排跪著。

“父王，是兒臣管教不當。”

“讓他說！”

“為何陛下現在覺得不懲罰五殿下就是對五殿下的恩賜？”熙羽抬頭，看著皇帝，眼底盡是憤怒，語氣顫抖：“為何，為何陛下會如此覺得？！”

皇帝正要發怒，可不知為何，他看著熙羽的臉，頓時怒氣大減，他就那樣出神的看著，而顧貴妃也看著有出神，她的眼里帶著淡淡驚恐嘴唇也有些顫抖，似乎遇到了一件自己兒子殞命更可怕的事。

凌勛看見這一幕微微皺眉，不明所以。

“放肆！”凌霄見皇帝不語，頓時立刻大喊：“你可知你在與誰說話？！”

“我與誰說話與你何干？！”熙羽直接反問，跪的筆直，氣勢洶洶：“太子殿下做了什么，心里應該似明鏡般，還在這大言不慚賊喊捉賊，孟某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厚顏無恥之人，你敢發誓嗎，發毒誓，說不是你殺的七皇子，說這個計策不是你想出來的！”

“大膽！”

凌霄怒斥。

“我就是大膽！！”

熙羽站起，手舉霜花，指著凌霄，霜花上的水甩在了他的臉上，砸的他生疼生疼的，他看著熙羽含著淚，猩紅而悲傷的眼，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臉上疼還是心疼，

“今日你們傷凌勛試試！”

“反了！”皇帝震怒：“你們都要反了天！”

頓時殿內氣氛肅殺，侍衛紛紛舉起劍，銀光乍亮，寒光閃閃，所有人都冷冷的盯著熙羽，蓄勢待發。

顧夢安見局勢失控，立馬起身徐徐走去，他收起扇子走到了熙羽毛球，伸手替熙羽理了理衣領，語氣溫和道：“怎么又把自己弄得一身傷，衣服都濕透了？”

熙羽看著他，頓時想起來他是誰，立馬抓住他的手，壓低聲音怒斥道：“你又在想什么花招？又準備干什么？”

“我在救你們，先是這位公子拔劍，后是你出言不遜拔劍，你們幾條命夠死的，不知道和造反同罪嗎。”顧夢安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干什么，你別沖動就行了。”

顧貴妃看見這一幕，如夢初醒，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夢安，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凌霄的轉變，顧夢安的所作所為，都讓她有些想不明白。

“她與我是舊相識，今日之事……”

顧夢安握著她的手，卻被她紅著眼打落了，顧夢安回頭看了她一眼，手被他死死的握住。

“你不想死，就按照我的來，顧貴妃會放過你嗎，還是凌霄會放過你？”

顧夢安用著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憑什么信你。”

“憑現在只有我能救你們。”

凌霄也是一愣，他不知道為何顧夢安突然幫熙羽，也不能理解兩人為何舉止如此親密，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說著，顧夢安緩緩跪下，震的皇帝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是我的錯，是我拜托孟公子與許公子徹查此事，也是情急之下，孟大人與許公子有些激進。”

旭國為四海實力最強的國家，旭國太子下跪，真是聞所未聞，皇帝走下來，連忙扶起他。

“沒什么，這都沒什么。”

熙羽看著顧夢安，眼底是掩飾不住的詫異。

她此刻還不知道顧夢安的身份，也不知道此刻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最好是在幫我，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自然，旭國太子一言九鼎。”顧夢安眉眼彎彎，笑的自然。

熙羽聽見旭國太子這句話后頓時腦中轟鳴。

那些看熱鬧的皇子紛紛嘩然，一個稚嫩的皇子，深深的看著熙羽，微微皺眉。